“回眸一笑百媚生,後宮粉黛無顏色。”某日我在御花園一清碧小池遊賞,小榭邊一羣錦鯉歡快地爭搶着我拋下的魚食,水中清波盪漾,身後一人影自水中走來,淺淡地笑着吟出這句詩。
“有佳人在此,魚兒也歡喜。”
我回頭對他報以微笑,“是啊!魚兒歡喜,不過它們歡喜的卻是我手中的魚食,不像有些人還能識美人,就算是狗用鼻子聞也不過如此,你說是吧?狄大人,別來無恙啊。”對這個狄大人我生不出多少好感,雖然解了左相府的燃眉之急,但到底還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會揣度君意之人就是君王身邊得寵的一條狗罷了,說不上多麼值得尊敬。
狄大人面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維持着風度,面上的笑容不減,“娘娘何必如此計較,既是佳人計較如此難免顯得不得體,失去您應有的氣質。”
我不置可否,漫不經心地撒着魚食,數着黑白斑點的魚兒的尾數。
“娘娘如今雖得寵但名義上仍是棄妃,娘娘可得多多打算,保不準那天皇上不高興您可就得回冷宮了。”他奪過我手中的魚食應數撒入池中。
“你……”我很生氣,他竟然敢搶我手中的魚食。“娘娘這是我對你的忠告,念在我往日與左相的交情我纔出此忠告,剛剛是臣失禮了,還請娘娘不要放在心上,有需要臣會幫助你。”他向我行了個禮便走了。
池中的魚兒吃盡了魚食已經散去,我望着水面中我的倒影發愣,“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說得正是現在的我,這後宮佳麗本就不多,我得獨寵,該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但是以貌侍人者定不長久,皇帝一時興起寵幸於我,時間一長就說不定了,就像魚兒吃完了魚食也就散去了,不加留戀,名義問題我是該考慮考慮了,因爲我的腹中已有了他的麟兒。
我撫上並不突出的肚子,這個小生命剛剛在我的肚裡安家不到一個月,每個女人都有做母親的時候,想想有一個生命依附着自己是多麼甜蜜的事情,我滿足地嘆息。
“怎麼了?”肩上被搭上一件狐皮披風,這是西域貢品,就這麼一件,雪白的皮毛不含一絲雜質,撫摸起來柔軟舒適,我一見就喜歡上了。皇帝好聽的聲音低緩而溫柔。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了,見我不說話他蹙了蹙眉,語氣裡掩藏不住的擔憂,“怎麼不說話?近日政事繁忙,沒能多多陪你,生氣了?還是身體不舒服,小德子傳太醫。”
我搖搖頭,“我沒事,不用傳太醫。”“那到底怎麼了?嗯?”他還是不放心。
“我……讓我回冷宮吧!”我欲言又止,仍是說出了心中所想。“外面風大,天冷,你又不願意宮女跟在身邊照顧你我怎麼放心,走我們回龍翔宮吧!”他當做沒有聽到一般,顧左右而言他。
“讓我回冷宮吧!”我仍是不動,倔強地重複出剛剛被他忽略的那句話。
“爲什麼?在龍翔宮不好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不,很好,但是我配不上,我的身份只配住在冷宮不是嗎?”我垂下眸子,不讓他看見我眼裡的淚光,他若有心當初就不該把我打入冷宮,更何況現在有了他的孩子,他仍沒能給我一個名義。
“你有我們的孩子了,你竟然說你要回冷宮,原本我打算……。”他神情有些激動,紅了眼眸。
“讓我去吧,求你。”我打斷他的話,擡眼堅定地看着他,眸子的淚花也同樣是倔強而堅定的。
“好,去吧,我會派人好好照顧你。”他神色黯下來,微不可聞地一聲嘆息,轉身離開。我眼裡的淚水終於傾泄下來,宮女替我收拾好東西,我便走出了金碧輝煌的龍翔宮回到了破落的冷宮。
我站在冷宮的門口吸了一口氣,真好,我又回來了,既然不能給我我想要的,就不要桎梏着我,我寧願長久地守在這冷宮。一腳跨進冷宮,小丫頭環兒就迎了上來,原來她也回到冷宮來照顧我了,這樣挺好的,有小丫頭在我就不會無聊了。
“娘娘,奴婢扶您進屋歇息,這裡我已經替娘娘打理好了。”環兒有些怯懦,見到我也生疏了不少。
我嗔怪道:“環兒丫頭,才一個多月沒見你怎麼就對我這般生疏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可以自稱我,我把你當成妹妹看待,你就這般對待我嗎?”
“怎麼會?娘娘你不怪奴婢嗎?奴婢笨手笨腳的還燙傷了娘娘。”小丫頭眼裡噙了淚水,隨時都會掉下來。
“笨蛋,我說你是笨蛋你就真笨嗎?這是疼愛你纔有的稱呼,我怎麼會怪你呢?你又不是故意的。”
“娘娘,你真好,奴婢無以爲報。”小丫頭普通一聲跪下來,晶瑩的淚珠跌落不停。
“環兒,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不然我生氣了。”我假裝要生氣的模樣。
她一聽趕緊站起來,擦乾眼淚,“奴婢好開心遇到娘娘這麼好的主子。”
“還奴婢?”我假裝生氣了 。
“不不,是我。”環兒趕緊改了口。
“這就對了。”我欣慰地笑笑,“走吧,我肚子裡的孩子可有些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冷宮後我哦的生活沒有多大的改變,每日閒散地看看日出日落,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身邊少了一個朝夕相伴的人,他是我的丈夫卻也是天下的君王,我無法霸佔他。
應當是得到了他的關照,每日環兒從御膳房拿回的食物都是新鮮而營養的,三不五時會有太醫前來檢查我的身體狀況,到底他還是在意這個孩子的,只是我呢?如果沒
了這個孩子還會是這樣嗎?腹中的胎兒動了動,我輕輕地安撫他,莫不是孩子也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這個孩子是好還是壞,我還有未完成的事?可因爲有了他我想要安定下來,就在這裡,陪他成長,看他幸福,現代的一切與我彷彿已隔有萬重山。
又過了些日子,天寒地凍起來,皇帝差人給我送了來了禦寒的狐皮披風和木炭。我披着披風縮在火爐前,很溫暖,這日子也還過得去。
再過了些日子,萬物開始復甦了,不久春天也徹底來了,我腹中的胎兒也已經八個月了,我挺着大肚子,行走不大方便,於是皇帝差人送來了帶輪的椅子,我初是詫異,沒想到這古代也有輪椅。有輪椅,環兒推着我出來曬曬太陽也舒服了不少。
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可是他始終不曾來看看我。從冬天到春天,終於有一天我要生了。
要生的那天傍晚我披着披風讓環兒扶着我出來透透氣,走了一圈,身上有些涼了,正想回房,誰想金光一閃,一隻金鏢朝我射來,我躲閃得快,那金鏢自我的右耳旁擦過。我受了驚,動了胎氣,腹中劇痛襲來,身下有股異流,不好,羊水怕是破了,身旁的環兒見此情景,趕緊慌慌張張地去找人。
慌亂中我被擡進房裡,一陣一陣的疼痛侵蝕着我的意識,我只感覺房裡來了好些人,都在忙活着。腦袋昏昏沉沉,疼痛又讓我保持了一絲清醒,似乎有個人一直握着我的手,在我的耳邊用好聽的聲音呼喚着我,每當我要睡去,他就會呼喚,我聽着那聲音莫名的安心。
“嗚啊嗚啊……”新生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我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沉沉地睡去。
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威嚴的皇帝一襲明黃的龍袍抱着一個小奶娃逗弄着,還依依呀呀地學嬰兒說話,好像要和小嬰兒溝通似的,剛出生小嬰兒哪裡就會說話了,怎麼能和他溝通呢?我搖頭無奈的笑笑,這皇帝那還是皇帝儼然是個奶爸。
“寶寶,寶寶,我是爸爸,快叫爸爸。”他終於不說嬰兒語了。
可是有什麼不對勁,“爸爸”他剛說的是叫“爸爸”,這是在現代纔有的詞彙,有貓膩,這皇帝爲何讓我覺得“邪惡”、熟悉,我想我明白了。
“你這個當爸爸的怎麼比人家奧巴馬當選總統還興奮呢?”我故意問他,裝作不經意。
“當然了,我可是第一次當爸爸,奧巴馬當總統那是他的事,你醒了?來看看我們的寶貝兒子。”他把小寶貝抱到我面前,絲毫沒察覺他的話裡的不對。
我接過寶貝,輕輕地哄他,真可愛的小寶貝,小臉粉嘟嘟的。只是我還有筆賬沒算,好啊!楚南江,你騙得我好苦,我恨得牙癢癢,你騙我,那我也要好好騙騙你才划算啊!我不如將計就計。
“辛苦你了,我們的兒子就叫楚凌吧,‘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我兒當有此氣度。”他撫上我的臉頰,憐惜萬分。
我點點頭,憐愛地看着懷裡安靜睡覺的小寶貝,“就叫楚凌吧!凌兒,他是我們的凌兒。”
“我會立他爲太子,而你會是這後宮唯一的女主人,母儀天下,我會讓你們幸福快樂。”他望着我的眼睛,誠懇而真摯地立下誓言。
我笑了,笑出了淚水,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應該相信他的,就算在之前我並不知道他就是楚南江的時候,現在好了,原來他就是楚南江,我心心念唸的人,他現在就真真切切的在我的面前,我真是天下最最幸福的女人了,我一手抱着孩子,騰出一隻手來,勾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甜蜜的吻,他先是一愣,隨即熱情的迴應起來,這個吻糾纏而綿長,當結束這個吻時我們都已經氣喘吁吁了,襁褓中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們。“哎呀!我們要帶壞小孩了。”我懊惱地說。“沒事,我們換個地方,先把孩子交給乳孃。”“不要吧!我剛生完孩子呢,身體虛弱不行的。”我趕緊搖頭抗議,連凌兒聽說要把他交個乳孃也哇哇大哭起來。“你看吧,兒子都抗議了。”我拿出兒子這張最好的擋箭牌。“那好吧!不過……”這廝狡猾,遮住了兒子的眼睛來偷親。我躲不過,由他去了,他心滿意足地舔舔嘴脣,卻彷彿還在回味。我怕他再來,趕緊哄起兒子,話說兒子還真乖,我輕輕地哼起歌來,他便聽着不哭也不鬧。
臥牀休養了數日,我便受不了想要下牀活動活動,奈何楚南江以我還在坐月子爲由限制我的下牀,我只有想要如廁的時候才能下牀活動,每次要不是他在外頭盯着我,要不就是他貼身的宮女盯着我,把我當個犯人似的。
我住在冷宮他一下朝便往我這冷宮跑,晚上還會留下來陪我們娘倆,因爲他一個皇帝也住在這裡,漸漸地我這冷宮的東西便多了起來,也更換了不少,連這牀褥都是新換的,金色的錦被,繡着一大簇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屋裡還燃着龍涎香。
爲了處理政事,他甚至把奏章 也拿來冷宮處理。晚上孩子環兒抱去讓乳母帶去睡覺,房間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早點睡,我還要批閱一些奏摺。”他溫柔地替我掖好被子,親了親我的臉頰,我躺在牀上看着他在燭光下辦公的場景心頭一陣溫暖,他是個好丈夫更是個好皇帝。半夜醒來發現他還在辦公,他疲憊地揉揉太陽穴,面前擺着一份奏摺似乎讓他很頭疼,他看了許久仍是下不了決定。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睡?”我披上披風,到了一杯熱茶給他。
“你怎麼就醒了?天冷,你快去牀上躺着。”他發現我下了牀,有些生氣,打橫抱起我,直接把我放進被窩
裡,“乖乖睡覺。”
他起身,我拉住他,“別走,陪我睡,我一個人睡不着。”說完我就臉紅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要求他陪我,當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寵溺地笑笑說:“好,我陪你。”他脫下靴子,外袍在我的身旁躺下,雖然這樣的夜晚多不勝數,今晚卻有些不一樣,我們相擁而眠,言語不多,但心卻更近了。
從我坐月子開始他就沒碰過我,就算我們擁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以及急速升溫的身體,但他也剋制住了,情到濃處,也只是深情的擁吻,並無其他。我很好奇,難道他真的禁yu了,不禁想要逗逗他。我柔弱無骨的小手不安分地鑽進他的褻衣,撫摸他精壯的胸膛,明顯地感覺到他渾身一顫,我繼續沿着他的腰身一路往下,他抓住我作亂的小手,有些不耐地出聲:“你這個小東西想要惹火嗎?”
我嗔笑,“我這不是在試驗你的忍耐能力麼?”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一驚趕緊補充道:“呵呵,忍耐力不錯,再接再厲。”
“是嗎?”我來不及驚呼他便壓身上來,堵住了我脣邊,他的脣舌與我的脣舌火熱交纏。他的吻帶有魔力,我像是被帶到一個美輪美奐的世界,沉湎在其中。他的吻從我的脖頸一路滑下,所到之處燃起朵朵熱燙的火花,我覺得自己處在熱潮裡,渾身難受得緊,想要推開他卻沒了力氣,身上的束縛轉瞬便沒了,“啊!”我一聲驚呼,他再次堵住我的嘴,伴隨着強有力的節奏,終於我的難受得到了紓解。我抱緊他,彼此的喘息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月光悄無聲息地灑在窗前,見證一夜繾綣。
第二天我清醒過來,渾身痠痛,像被什麼碾了一樣,免不了要興師問罪,始作俑者赤裸着上身,睡得正香,嘴角都是彎的,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
“混蛋,醒醒,混蛋。”我拍他的臉。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貼在他的心口,接着睡,用特有的還沒睡醒的聲音說:“昨晚好累,乖乖讓我再睡會咯。”我聽來怎麼那麼像撒嬌啊!一個大男人撒嬌,偶滴個神啊,我一身雞皮都起來了。
我不妥協,掙開被他束縛的手,擡眼看見這廝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氣不打一出來,“混蛋,你怎麼這麼沒忍耐力,害得我現在渾身痛得快散架了。”我伸手握成拳打他,他仍是笑着仍我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他身上硬邦邦的,我手勁本就不大,打在他身上他不疼倒疼了我手。我收回拳頭,定睛一看,手上紅了一片。
“沒事吧?我看看,都紅了。”他拉我的手入懷,仔細地查看着我的手,“我替你揉揉。”
他稍顯粗糲的手掌輕而緩地磨搓我的手背,其實還好不痛了,倒是他的手硌着我的手了,他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雙手呢?
“行了,別揉了,再揉下去我的手都要脫皮了。”我抽回手。
他訕訕笑笑,面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懊惱,“對不起弄疼你了。”
他一個翻身下牀,穿上衣服,立在銅鏡前,精神百倍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先前喊了說要再睡會的他。
“你不是還要睡麼?怎麼這會就起來了?”我不解,這皇帝的心思不好猜,就算是以前的楚南江也同樣深不可測。
“呵呵,過了今晚凌兒就降生滿百日日了,明晚我會在宮內大宴羣臣,到時候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我一起出場可好?”他眼裡閃爍着明亮的光芒,像奪目的太陽照耀了我。
“當然咯,我可是你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只是你先前怎麼沒有提起這件事,也好讓我準備準備。”我眨眨眼,隱隱有些思慮,明晚出席我心裡沒底,我雖是皇長子的母親,但我的身份,棄妃?我還曾是右相的棄婦,我就那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我不敢想象那些大臣會怎麼看我?又會遭來怎樣的冷言冷語?
“我還是不去了吧!”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去。
“不,你要去,而且是名正言順地去,你是我皇長子的母親,有不可磨滅的功勞,再者,藉此機會我要恢復你的名分,這是我給你的驚喜,別讓我失望。”他扶着我的雙肩,深邃的眼眸望不見底,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回答,又似乎在告訴我要相信他。於是我點點頭答應了,“好吧!我去。”
“這就對了,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他撫了撫我的面頰,相對待小寵物那般,這話很耳熟,似乎歐陽慕楓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當時我也是心頭一暖。
“怎麼發呆?笨蛋。”他伸手敲了敲我的頭。我頓時醒悟,面前的男人深愛着我,我卻還掛念着別的男人,我真是混蛋,我抽自己一嘴巴子。
“你幹什麼打自己?”楚南江眸色一沉,薄脣微抿,是生氣又心疼,抓住我的手就往他臉上打,“你要是想要出氣就打我吧。”
我一驚,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停,我打你疼的還不是我自己。”
“也對,你不許這樣對自己,我也會心疼的。”他嘆了口氣,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好像怕我的手一自由就飛上我的臉,語氣柔得出水,真不適應這樣的他。
“嗯,不會了,你放開我的手吧。”我對他綻放出一個最最明媚的笑容。
“真的麼?”他將信將疑。
“我保證,放開吧!都被你抓疼了。”我皺眉。
“我得去上朝了,晚些再陪你。”他放開我的手,與我吻別。
等他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房間時,我已經快暈了,緩了緩神,哀嘆!楚南江這男人,真是我的剋星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