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茫茫,繁星點點,天地間只有風吹樹梢和濁流拍岸四。二搖曳的篝火,將每一張被烈酒薰紅的臉龐照映得忽明忽暗,木柴燃燒的噼啪聲連同爆出的串串火星,夾雜着青煙嫋娜升騰,精雕細琢的高大墓碑巍然屹立,靜靜聆聽老人們和一羣曾在這片土地上浴血奮戰的軍人們喃喃追憶、盡情傾訴。
全身溼透再被篝火和烈酒烤乾的安毅。高燒竟奇蹟般地退去,但他此刻的心情,遠比病中更爲沉重,茂根叔和者老們一句句樸實的話語,流露出的濃濃鄉土之情和祖祖輩輩繁衍之地的深切眷戀。讓安毅打消了把五河數萬鄉親接到川南的念頭,一望無際的泛濫洪水下,是鄉親們祖祖輩輩生長的土地,這天下難得的富庶之鄉,誠實得有些木訥的鄉親們渺小的身軀裡,流淌着的是幹年來奔騰的堅韌和執着。
安毅和弟兄們詢問鄉親們眼下最需要什麼,已經一無所有的鄉親們只求一樣東西,糧食。
按照茂根叔和者老們的話說。不到半月土地就會露出來,加把勁就能把今冬明春的雜糧種子種上,苦的只是秋冬時節收穫之前。熬過去就能活下去了,沒肉吃可以捕魚,沒油鹽對付三幾個月死不了片,百年來方圓百里只有被洪水淹死的,只有咬不住牙關餓死的,只要能動肯動,基本上都能活下去。至於房子,沒有了可以再建,只要度過今年冬天,明年就好過了,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安毅和弟兄們商議之後決定,給方圓百里所有父老聳親每人一百斤糧食、五斤油、五斤鹽,無論年紀大按人頭每人發放三十個大洋,至於農具、耕牛,則由各村各鎮鄉親商量完報個數,一個月之內就會如數送來。
老人們激動得哆哆嗦嗦,但是最後婉言謝絕了大洋,說有這麼多糧食足夠了。千百年來每次大災都沒有過這樣的幸運,只要餓不死一切都會好起來。在安毅和弟兄們的堅持下,茂根叔代表者老們不好意思地說,如有可能,就送些“洋灰”給各家各戶吧,每戶有兩袋就行,有了“洋灰”各家各戶建房的基腳就結實多了,再來大水房屋也不會一下子就被沖垮,至於錢就免了,滿地都有石料粘土,洪水過後遍地柴草,不愁沒燃料熟飯燒磚瓦,鄉里鄉親的,全動起來相互幫幫手就行。人有多少錢都不夠,什麼東西都是自己一磚一瓦建起來,纔會格外珍惜。
“洋灰”就是水泥,在如今一個普通安家軍士兵每月軍餉能買三噸水泥的情況下,當年爲安毅家的作戰傾盡所有甚至性命的鄉親們,經歷數十年一遇的大災、家園蕩然無存之後。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如有可能給他們每家兩袋。
安家軍的將領沒有一個再說話,端起酒,默默地敬老人們,大碗大碗地喝下去,直到喝得醉眼迷離,伏地而睡。都沒有一個人好意思說出任何慷慨之言,因爲將領們也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下層人出身,都知道老人們每一句話中包含的酸甜苦辣。
次日上午,安毅和弟兄們在鄉親們依依不捨的揮手中乘船遠去,一串串滿載糧食和各種物資的內河大貨船,在汽輪的拖拽下源源不斷開來。下午,一個團的工程兵部隊攜帶足夠的裝備離開宜昌乘船而下,以趕赴戰場的速度緊急開到五河古沛鎮,停泊在老南昌碼頭的三艘千噸貨輪,開始緊張地裝運鋼筋水泥,天上的一架架大型運輸機,仍然在不停地穿梭於蘇北、皖北和敘府之間。
安家軍兵站副監常保芳留在了潢河口的陵園,和茂根叔一起住在那間用碩大原木當成柱樑的草廬裡小他把少將軍裝收進了包袱裡,要來茂根叔的一套無袖對襟唐裝穿上,開始負擔起古沛四鎮道路小水渠和民房的重建工作,他對弟兄們做出的保證是:只要還有一戶鄉親沒搬進新房,只要四鎮之間的大馬路有一段沒鋪好,只要堵塞的河道和水利溝渠沒能流出嘩啦啦的水,我常保芳就留在弟兄們的墓地一天!
相對於七省三年萬民衆,古沛四鎮的民衆加起來只有兩萬餘人,安家軍動動指頭就能以最快速度幫助古沛四鎮鄉親們重建家園幸福地生活,可是還有七省六十餘個縣三千萬災民怎麼辦?
不過現在的安毅再也沒有半點兒的困惑,五河之行他大有感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人也變得無比的輕鬆坦然。
安徽省從中央政府得到的賑災救濟金爲五十萬元,比不上安慶四萬駐軍一個月的軍餉開支;江蘇省稍微好點兒,朝中有人的陳果夫爲災民爭取到了九十萬元,兢兢業業的陳果夫爲杜絕層層盤錄截留,把錢全部換成了糧食、農具,分發到了各縣。
安毅回到蚌埠,立即和兩省父母官們舉行座談,以川南企業集團的名義,捐助兩省各兩百萬元賑災資金,再以敘府行營、湘西綏靖公署、黔西接靖公署的名義,捐助兩省各三萬噸大米和價值一百萬元的藥品。
陳果夫小劉鎮華和他們麾下的所有官員感激莫名,代表政府和災民再三致謝。安毅非常平靜,禮貌告別兩省官員,乘坐飛機返回敘府,對陳果夫苦勸他回南京走一趟婉言拒絕。
同日,兩架配屬十七軍和二十四軍的容克州三發軍冉運輸機分別降落在開封和濟南。 二十四軍軍長顧長風在開封機場向劉峙遞上安毅的親筆信,被近千萬流落失所的災民攪得心緒不寧的劉峙看完信後無比感激,送走顧長風。立即命令鄭州鐵路段、脅,沾、駐軍後勤部隊做 準備,七日內必須把從湖口必馳世引漢口碼頭的五萬噸糧食盡數運到河南各災區。
濟南的韓復渠面對不斷南下的千萬災民,束手無策。每到一個受災點就大罵中央政府腐敗無能,突然接到安家軍總部的緊急電報,立刻趕赴機場,沒多久胡家林等十七軍將領乘飛機來到機場。
韓復渠疑惑地看完信,頓時大喜,拉住胡家林就走,大聲說“胡老弟你今天不跟老哥我喝個八大碗別想走”胡家林客氣地說得儘快趕回保定,弗復渠立馬大吼幾句,他的衛隊毫不猶豫執行命令,三十餘彪形大漢轉眼間就把胡家林的專機團團圍住,其中一個上尉看到飛行員要開動轉向,乾脆趴在飛機前輪之下,嚇得飛行員立馬剎車熄火。
河北是何應欽的管轄區,安毅只需把賑災物資交給胡家林第十七軍,再以第十七軍的名義賑災即可。江西不需要安毅操心,擁有優良傳統和善良之心的本省富仲和民衆在熊式輝主席的呼籲下,踊躍捐資,充沛的賑災捐資使得全省災區秩序穩定,災民生活有充足保障,僅周崇安就代表江南集團捐贈五十萬元。
訴訌妾突輕微,午圭席毒紹敵基本上不用傷腦筋。
現在最急的人就是湖北省主席張羣了,鄂東、鄂東南數百萬災民無家可歸,預算高達六百萬的賑災需要,中央政府只下撥了三十萬。安毅對此不聞不問,毫不關心。原因是張羣在三個月裡兩次上書中央政府,要求收回安家軍的宜昌駐軍基地和水運輯毒輯私權,安毅得到的確切消息是汪精衛已經同意,準備水災過後立即召開相關會議予以討論。
對此安毅並不着急,他也不是拿災民的生命來賭氣,而是湖北省政府有這筆錢,安毅的宜昌緝毒輯私局每年交給湖北省政府的稅賦高達三百萬,但至今都不知道這筆錢用到了何處,因此安毅很想看看張羣敢不敢翻出前任的那一屁股貪污賬目,也想看看誰敢把他安家軍的地盤收去。現在別說汪精衛了。就是蔣介石也不行,除非集結重兵打一仗把安家軍趕走。至於災民,沒了吃的就會順流而下,逃到九江和富裕的老南昌,熊式輝和張羣都是政學系派系的領袖,這點兒忙還是會幫的。
八月下旬,國民黨中常會召開在即,幾乎與中央斷絕往來的安毅卻在這時以“修養”爲名,飛赴滇南思茅。他前腳剛走,蔣委員長的特派代表張治中、陳立夫就飛到敘府,得知安毅昨日已經乘坐專機趕赴滇南,到氣候宜人空氣清新的滇南養病,謝絕一切訪客後,無奈之下,只能飛回南京,舟蔣介石覆命。
蔣介石倒沒有生氣,軍事委員會機狗調整在即,包括參謀本部在內的近半機構都需要合併整理,重新進行調整。
在汪精衛的強烈要求和日本方面不斷地警告下,安毅這個“嚴重破壞中日友好邦交關係小挑起中日華北軍事衝突、對中日關係的健康發展造成惡劣影響”的全軍參謀處長,位置是註定保不住的了。包括中央政府各部門要求撤銷委員長敘府行營在內的動議也正式提出,而且獲得了孫科等國民黨中第三方人士的鼎力支持,這些消息無疑已經傳到了安毅耳朵裡。安毅對此心有牴觸在所難免。蔣介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排自己這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得意門生。
可是中央諸多事務沒有安毅的參與,絕對行不通,先不說剿共,也不說迫在眉睫的金融貨幣改革,僅僅只是已經立項、將於明年初動工的成渝鐵路,就必須有安毅的支持才行得通。 如今安毅自掏腰包修建的川黔滇鐵路已經在試運營狀態,敘府至自流井自貢鐵路除了兩座鋼架橋樑仍在進行最後的施工之外,基本上全線貫通,可安毅偏偏就不願意把鐵路向北延伸三十幾公里連接內江,弄得從中央到地方議論紛紛,着急不已,拋卻政治影響不說,成渝公路開工之後,多少物資和材料要從川南運過來啊!
反覆權衡之後,蔣介石也不着急,他也想看看汪精衛怎麼處理?
一旦汪精衛處理不好,很可能就被安毅弄得醜態百出,無法下臺,怎麼說對蔣介石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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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喜歡我寫的這段情節,天子很欣慰,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說到底,安毅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或許這就是我們爲什麼那麼喜歡安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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