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的一番話，帶給新兵們極大的震撼。
有人開始認真地思索。
是啊，戰爭不是打羣架。它是一臺絞肉機，想從中掙扎着活下來是極艱難的事。就算老兵也不敢保證，自己什麼也不會，又怎麼能活下來？
唯有拼命！
但也有人覺得這太難了，反而生出更大的畏懼之心。
這些人終是小部分，更多的人是在怕死與怕苦之間，不得不選擇了怕死。
怕死，那就得苦練。
那十的話，讓那九的訓練變得更加順利了一些。接下來一週的時間裡，那九帶領士兵們日夜操練，終於把一羣連隊列都站不好的新兵，練成了走路有風的戰士。
但這還遠遠不夠。
夜裡，一家人聚在一起，那九皺眉說：“只剩下一週時間了，我真不知道他們最後能練成什麼樣。”
“下週整週時間，都教他們目光鎖定。”那十說。
“對我們來說那是挺簡單的技巧，但對他們來說……只怕是太難了。”肖婷有些擔憂。
“能練到什麼程度算什麼程度吧。”那十說，“我們一共只有兩週時間，想將他們練成真正的戰士，完全沒有可能。練好了目光鎖定，他們的射擊水平至少可以提升一個可觀的程度，與敵人交戰時，總歸能有點殺傷力。”
“也只能如此了。”那九說。
“軍事法庭的憲兵怎麼還不來呢？”藍優優這時來了一句。
大家一起看她。
“你還盼着他們來不成？”
“不是盼。可他們不來，心就總懸着，擔驚受怕的。不如他們早點來。”
“他們不是傻子，幹嘛趕着來捱揍？”
“倒也是。”
在姑娘們議論的時候，葛蘭芬上將則在皺着眉頭，聽着部下訴苦。
“再這樣下去，軍心都會渙散。”有軍官在他面前激動地說着，“身無軍職的女人向聯邦士兵開槍，身爲團長卻帶頭對抗軍紀委員會……這是很壞的典型，會教壞整個部隊！”
“而且如果不能處罰他，其他人會覺得不公。”另一個軍官說，“那樣，隊伍的凝聚力就要大打折扣。”
“我感興趣的是那個傳言。”葛蘭芬說，“他確實曾召喚出一個十幾米高的巨人？”
“我們並沒有見到過。”一個軍官說，“不過那確實是真的。我的部下一直在找我訴苦，說不能讓那十白欺負他一回。”
“什麼意思？”葛蘭芬問。
“那個巨人踩碎了他的車。”軍官回答。
葛蘭芬笑了：“這攻擊力可真是驚人，只是用腳踩就可以毀壞一輛汽車……”
他面前的軍官們皺起了眉，隱約覺得這是不好的信號。
“知道我爲什麼給他這樣一支隊伍嗎？”葛蘭芬問。
軍官們都明白，但不好說出口。
“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葛蘭芬猜出了他們的心思，於是搖頭：“總理會授予他上校銜，讓他帶領一支獨立團，必然不是一時糊塗的決定。你們知道，總理在競選時使了不少手段，爲此也付出了不少代價，那十的職位可能就是代價裡的一部分。我想總理在這件事上也很爲難。作爲他信任的將領，我要爲他分憂。這個那十敢於參加支援軍團，我想一定是衝着軍功去的。聯邦的戰士，不應該成爲他個人功勞的犧牲品。這支新兵團根本沒有戰鬥力，所以在戰場上，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們雪藏，讓那十始終接觸不到戰爭核心，就沒辦法爲自己的那點利益而讓士兵去冒險。你們懂了？”
“原來如此！”軍官們恍然大悟。
“就算是一羣沒有任何戰鬥力的新兵蛋子，也是聯邦的兒女。”葛蘭芬說，“我不會拿他們的生命去搞政治鬥爭。”
“那現在不正是收拾這個那十的最好機會？”有軍官不解地問。
“我說的只是我先前的想法。現在看來，他的個人力量確實讓人着迷。”葛蘭芬說，“我想我已經大約明白了總理的意思——他畢竟是一件大殺器，不用白不用。”
“那到時到底怎麼使用呢？”有軍官問。
“你們以爲他能用兩週時間，將新兵蛋子變成有戰鬥力的老兵？”葛蘭芬笑了，“戰時我自有安排，你們不用多操心了。”
“是！”軍官們立正行禮，紛紛退下。
辦公室裡，葛蘭芬拿起一份文件，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那是關於那十的調查報告，裡面記載了那十一家人在與羅北帝國魔法師較量時的表現。
“他有可能會是聯邦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嗎？”葛蘭芬嘀咕着。
又一週的時間匆匆而過。
最後這一週，那九按那十的想法，一直在訓練戰士們練習目光鎖定。對於魔法師來說，這都是一項不大容易練成的技術，對於這羣普通人來說就更是如此。好在那家人根本不用理會什麼魔法規則與魔力、咒語之類的東西，他們掌握的是調動天地之氣的方法，教的也是這種方法。
他們將被搞得複雜了的東西變得更簡單，然後爲求實用，將高深的部分全部去掉，形成了一種雖遠遠不及真正的目光鎖定術，但卻能大大提高人視覺與動作協調能力的技巧。
像郭爾墩這樣的改造人，很快就掌握了這種技巧，使原本就不錯的射擊技術有了更大提升，而普通人學了之後，練起射擊來也是事半功倍。
但不論如何，時間還是太短了。
時間一到，隊伍立刻整備出發，隨着那四個大兵團一起，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約城外的軍事基地，向着遙遠的國境而去。
羅曼提前一天帶着魔法大隊進入了獨立團。這些魔法師的加入，讓獨立團的士兵們大感安全，心裡也對他們充滿了好奇，時不時要偷看他們幾眼。
而這支大隊的加入，也使其他隊伍不敢再小看獨立團——就算他們戰士的戰鬥力不成，但那六百魔法界的精英可都不是善茬啊！
真要打起來，光是這支隊伍，就夠任何一支部隊喝一壺了。
這自然也讓葛蘭芬又陷入了更久的思索之中。
這天，隊伍終於到達了邊境，做簡單的休整之後，就要進入塔斯其境內，開始他們的作戰任務了。
傍晚時分，有人來到獨立團，是來自總指揮部的傳令兵。他帶來了消息——葛蘭芬要見那十團長。
“這是憋了什麼壞？”那九嘀咕。
“他是總帥，你得去。”羅曼小聲叮囑，“能忍就忍忍吧，你也是爲了非優解放的大事業嘛。”
那十笑笑，跟着傳令兵上了車。
在總指揮部的營房裡，那十再次見到了這位總指揮。這次，那十終於學會了敬禮，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獨立團團長那十報到！”他學着郭爾墩的樣子大聲說。
那聲音震得葛蘭芬耳朵嗡嗡了半天。
將軍皺眉揉着耳朵，指了指椅子：“坐吧。”
“您找我來什麼事？”那十不客氣地坐了起來。
“你是非優聯合會的成員？”葛蘭芬問。
“是啊。”那十點頭，“安德萊總理之所以會委任我爲獨立團的團長，爲的就是讓我立些軍功，這樣，全國人民纔會因爲我對非優族羣改觀，他下一步廢除種族分類制度的法案纔好推進。當他獲得了非優族羣的支持後，連任就不存在問題了。”
葛蘭芬一時怔住。
他完全沒料到那十會如此開誠佈公，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了。
本來請那十來這裡爲的是套那十的話，以推測他與總理之間的交易如何，再決定自己如何利用這大殺器，但沒想到自己還沒問什麼，那十就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將軍有些意外？”那十問。
“的確。”葛蘭芬緩緩點頭。
“爲什麼意外？”
“爲你的坦誠。”
葛蘭芬看着那十，說：“我先前猜測你與總理之間有些交易，但沒想到會是這種。”
“或者不能叫交易，而應該叫合作。”那十說，“他需要非優族羣的支持，而我需要他幫忙非優族羣獲得公平的對待。”
“憑你的實力，遠可以過得很好。”葛蘭芬說。
“我現在過得也不差。”那十說。
“那你爲什麼還要爲了其他人而拼命？”葛蘭芬問。
“我不想自詡爲偉大的鬥士。”那十說，“因爲我確實也沒想太多。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制度對他們來說不公平。他們並不低劣，不應該受到那樣的歧視。”
他很想說：相反，他們其實才是最優秀的人種，是天地之氣的寵兒。
但這種話自然不能說出口。
“我也討厭種族分類制度。”葛蘭芬說，“但那是自久遠以前形成的一種……習慣吧。很難改變。”
“但不合理的東西，總應該改變。”那十說。
“我很想給你換一支隊伍。”葛蘭芬說。“但臨陣換將這種事……不如這樣，我讓這支獨立團加入後勤保障隊伍，而你則帶着你的人……”
那十有些詫異：“爲什麼突然做這樣的決定？”
“我不是屠夫劊子手。”葛蘭芬說，“我本來也沒打算讓那些新兵蛋子上前線。他們只是我用來雪藏你的手段。”
那十怔了一會兒，然後漸漸想明白了葛蘭芬的意圖。
他笑了：“我就說三星上將不可能是那種水平嘛！”
然後他搖頭：“這個就不必了。”
“你要帶他們上戰場？”葛蘭芬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