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與塔斯兩國交界處,有一座城市,名叫藍路市。
新月合衆國的總統卓洛斯正在這座城市裡斡旋。
此時,他坐在大屋的沙發裡,雙臂展開,呈現出放任的大字型。
敲門聲響,他不發一聲。
“總統先生?”秘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還是不發一聲。
“您這樣不是辦法。”秘書說,“該休息時就要去休息。”
“我正在休息!”總統暴跳如雷,“你不要來打擾我好吧?”
“您這樣不是休息。”秘書說,“您這是在折磨自己。熱水已經放好,您應該舒舒服服地泡一個熱水澡,然後……”
“然後個屁!”總統哼了一聲站了起來,走過去打開了門。
秘書露出溫和的笑容:“別總這麼固執。”
總統再次重重地哼了一聲,跟着秘書來到了洗浴間,脫光衣服跳進了水池中。
水池裡冒着熱氣,總統的身體很快變成了紅色。他舒服地伸展四肢,說:“你還別說,泡一下真的很舒服。”
秘書立在一旁,微笑不語。
十幾分鍾後,總統從池裡站了起來,秘書遞過浴巾,總統接過,擦乾了身體。
秘書又遞來了浴袍,總統搖頭沒有接。
他徑直走入房間裡,從衣櫃裡找出一套便服穿上。
“您這是做什麼?”秘書問。
“我早跟他們幾個說好了,晚上時出去四處看看。”總統說。
秘書皺眉:“可這很不安全。”
“這世界上還有安全的地方嗎?”總統問。
“您這樣做有什麼意義?”秘書反問。
“我要充分了解人民的心思,纔好根據他們的心理,做出最有效的勸導。”總統說,“索斯人不是新月人,他們的想法我們從沒仔細去了解過,這不成。”
“您要小心。”秘書叮囑。
“放心。”總統說,“中央監察局的幾個高手,可都會陪着我。”
他拿起一頂帽子戴在頭上,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然後走出房間,順着步梯下了樓。
步樓的出口在一樓的一角,很偏僻的地方。在這種高檔的酒店裡,除了部分工作人員,很少有人會走步梯,所以這裡就成了人跡罕至的僻靜地。
可此時早有人等在那裡,爲總統遞上了一件長風衣。
總統穿上長風衣,就與那人沒有太大區別了。
兩人一先一後,順着一條不怎麼起眼的走廊來到了酒店外面。
有四個人迎了上來,他們都穿着長風衣,戴着遮住大半張臉的帽子。他們簇擁着總統來到酒店旁的街上。
有索斯警車巡邏經過這裡,警察搖下車窗向他們致意,總統衝着警察微笑點頭,道了聲辛苦。
“你們也挺辛苦。”一個警察說,“明明是客人,但卻比我們這些主人還要忙。”
“應該的。”總統微笑擺手。
一行人遠去,沿着長街來到一條小巷,總統脫下了長風衣,摘下了那頂帽子,同時也摘掉了自己的假髮。
於是,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那五個保鏢也脫下了長風衣,摘下了帽子,於是變成了五個很普通的行人。他們又拿出黑框眼鏡戴上,於是看起來頗像是五個大學生。
有人取出一頂畫家帽遞給總統,總統戴在頭上,正合適。
一行人走出小巷,來到一個夜市。
夜市裡並沒有多少人,有商人嘆息着正在收攤。
“生意不好?”總統走到一個小吃攤前,看着攤後只有兩個客人的用餐區。
那裡擺着五張小桌,每張小桌旁有四個小凳子,看起來過去有十倍於現在的客流量。
兩個客人每人佔了一張桌,各吃各的。
攤主苦笑一聲:“算不錯了。”
“來幾份……”總統低頭看着攤前一排排的盒子,一時不知怎麼點纔好。
“我來吧。”一個保鏢說着,嫺熟地自己拿起各種食材,遞給攤主。
攤主打開天然氣爐,燒熱了鐵板,開始烹製這些食材。不久後,鐵板上就飄起了香味。
總統貪婪地吸着,連聲讚歎:“好香!”
“客人到後邊坐吧。”攤主邊忙邊說。
總統和五個保鏢來到後面。一張小桌能坐四人,他們一行剛好坐不下,於是兩個保鏢陪着總統坐一張桌,另三個自己坐一張。
“佔兩張桌沒問題吧?”總統問。
“怎麼坐都成。”攤主說,“反正也沒有別的客人。”
那兩個客人很快吃完,起身結賬離開。這裡就只剩下了總統和他的人。
不一會兒,香噴噴的鐵板燒揣了上來,總統搓着手拿起叉子吃了起來,連聲讚歎。
“反正也沒有客人,坐下一起喝一杯?”總統問攤主。
攤主拿出兩瓶酒,打開來,給幾人倒滿了杯,在總統這張桌坐了下來。
“畫家?”攤主問。
總統笑笑:“水平很一般。這幾個是我的學生。”
“原來是大學裡的教授。”攤主一臉崇敬。
“這年頭,教授和要飯的有什麼分別?”總統說。
攤主嘆了口氣:“聽說內地那邊到處都是乞丐。有些乞丐就在幾天前還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一轉眼,轟地一響,就成了熱乎飯也要不上一口的乞丐。”
“是嗎?”總統有些驚訝。
“財富啊,產業啊,核彈一炸,什麼都沒了。”攤主說。
“這邊倒是很寧靜。”總統說。
“因爲這裡是邊境,沒有轟炸的價值。”攤主說,“而且在這裡投放核武器,核輻射就會擴散到自己那邊去,不合算。”
“這麼看來,邊境也有邊境的好處。”總統笑。
“也好不到哪裡去。”攤主搖頭,“將來真打起來,這裡首當其衝。勝了還好,敗的的話……”
“至少現在還能過幾天安穩日子吧。”總統說。
“也不安穩。”攤主說:“這邊因爲靠近市中心,治安還好。聽說城郊那邊已經亂成了一團。”
“會是怎麼個亂法?”總統好奇地問。
“打、砸、搶。”攤主說,“那些無賴漢們覺得世界末日已經到了,所以都變得瘋狂起來。還有那些所謂的愛國分子,藉着愛國的名義,四處搶掠塔斯商人的店鋪。其實真搶起來時,他們纔不管老闆到底是索斯人還是塔斯人。”
總統默默點頭。
幾個人很快喝光了酒,吃光了東西,總統起身,保鏢結賬。
“謝謝您的款待。”臨走時總統衝攤主笑。
“是我要謝謝您的光顧。”攤主也笑了笑。
離開了夜市,總統對保鏢說:“我們去郊區看看。”
“那裡危險。”保鏢說。
總統笑笑:“有你們在,哪裡需要在乎那種程度的危險。”
他一路向着城郊走去,出了市中心後,看到的都是冷靜的街景。有一段路的路燈壞得七七八八,仔細一看都是人爲破壞,不知是用什麼東西打的,燈罩已經碎了一地,並沒有人來打掃。
再往前走,好的路燈也是時明時滅,黑暗中有人窺視着他們。
走到一個社區公園附近,總統聽到裡面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叫聲。那是一個女人,正在遭受不知多少男人的圍攻。
“畜生!”總統大怒,大步向着那裡走去,有兩個保鏢的動作比他更快,飛掠到公園中。
六個男人正在欺侮一個女人,女人被按在地上,劇烈掙扎,但根本敵不過這一羣男人。
一個保鏢衝了過去,一個男人從腰裡拔出槍來指住他:“別管閒事!這是個塔斯女人,我們正在爲同胞報仇!”
“我不是!”女人尖聲大叫,“我也是索斯……”
她的嘴很快被捂住。
“人渣當死。”從後趕來的總統說。
“是。”保鏢點頭,擡手一揮,一道旋轉的利刃憑空出現,迅速旋過持槍者的槍、手臂和身體。
持槍者一怔,然後身體和槍都化成七零八落的碎塊掉了一地。
保鏢再揮手,那旋轉的利刃就飛向了剩下的五個男人。男人們驚恐地叫着,爭相逃跑,但無一例外地被利刃斬得四分五裂。
女人手提着殘破的衣衫,遮擋着自己的身體,驚恐地看着總統一行人。
“別怕。”總統走近,擡手示意:“我們是好人。”
“謝謝你們……”女人驚慌地說。
“你的家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去。”總統說。
一邊說,一邊示意一個保鏢遞過風衣,爲女人披上。
女人一臉感激,用手拉住風衣兩襟,將自己的身體裹了起來,指指一邊:“那裡。”
總統點頭,示意保鏢們跟着他一起護送女人。
“這邊一到夜裡,就這麼不安全嗎?”總統問。
女人猶豫着說:“其實夜裡還好,白天更不安全。”
“白天更不安全?”總統有些驚訝。
“白天視線好,很難避開這些人。”女人說,“夜裡只要小心別發出聲音,總能躲得開。”
“這麼危險,爲什麼還要出來?”總統問。
“這邊已經找不到工可做了。”女人說,“我要養家,只能到市中心去打工。新月的商總統來了,市中心就多出好些臨時的工作……”
總統一時沉默。
女人的家在一幢小公寓裡,本來整潔的小公寓,現在變得骯髒破舊,牆上被塗寫上各種標語,都是針對塔斯人的過激言論。
總統一路護送女人上樓,發現有許多公寓的門已被砸破,屋裡一片凌亂。
“這些是塔斯人的家。”女人解釋,“那些瘋子砸開他們的家門,把他們都……”
總統點頭,心情沉重。
將女人平安送到家,見到開門迎接的兩個孩子,總統溫和地笑了笑,掏出兩大疊鈔票塞到兩個孩子手裡:“明天讓媽媽帶你們去城裡,租個小房子住下。”
“這怎麼行?”女人呆住。
總統擺了擺手,帶着保鏢們走開了。
來到樓下時,總統突然停步,然後憤怒地擡頭。
他過人的耳力,讓他即使身在樓下,也能聽到上面的異動。
瞬間,他再度出現在那女人的門前。
女人家的門敞開着,對面鄰居家的門也敞開着。一箇中年女人和一個老婦人正在女人家裡和女人撕打。女人的兩個孩子跌坐在一邊,哇哇大哭,女人死死護住那兩沓錢,大叫:“這是我們的!”
“給我!”中年女人用力掰她的手臂,老婦人則使勁扯她的頭髮。
“這是我們的!”女人哭叫着。
總統眼睛發紅,瞳孔變成赤色,老婦人和中年女人就在瞬間炸散成了無數紅黑相間的微粒,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