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而笑者,一臉從容。
“拆掉他的四肢。”胡狼下令,兩個棱角人緩步向前。
他們身上閃動的符篆似乎保護着他們,不受那十枚圓球的影響。
“怎麼辦?”那九急得跺腳,卻想不出什麼辦法。
肖婷握緊了手槍,但卻始終沒有勇氣舉起。
面對這樣的強者,區區一把防身手槍,又有什麼用?
那十看着外面,緩步走了出去。
老酒鬼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也似乎是預料到他會有所行動,因此大聲說:“你們贏了。我跟你們走。但你們不能傷害無關的人。”
“好。”胡狼點頭,“螞蟻的生死,我們並不會太過在意。”
“你說誰是螞蟻?”那十問。
“你。”胡狼說。
“誠然,與你們相比,我的力量弱得就像是一直螞蟻。”那十說,“但就算是螞蟻,我也是一隻毒蟻。被我咬上,你一定會死。”
“回去!”老酒鬼厲聲說,“這事與你無關!”
“不。”那十搖頭。“你是我的家人。”
老酒鬼一怔,眼中流露出一抹溫暖之色,但隨即被凌厲取代:“不要胡說!我不過是一個過客。你先前不是還要收我的房租嗎?”
“嗯。”那十點頭,“現在也是要收的。你沒繳清房租之前,誰也不能將你從我家裡帶走。”
他擡頭看着那十枚圓球,認真地說:“誰也不能。”
圓頭冷笑:“這小子是個瘋子?”
“像傻子。”黑堡搖頭。
“不用理這個傻子,拆掉他的四肢。”胡狼說。
兩個棱角人繼續向前。
“我盡全力,你也要盡全力——把他們都殺了。”那十低下頭,認真地對老酒鬼說。
然後,他兩手掌掌心向上,自身體左右移到小腹丹田的位置,深吸一氣中,雙掌緩緩上擡,彷彿托起了一個什麼沉重的東西。
將那看不見的東西託至胸膛處時,這一口氣剛好吸完,他將雙掌一翻,隨着快速的呼氣同時下壓。
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瞬間轟擊在他腳下的地上,以他爲圓心,在地上砸出一個半徑兩米的淺淺圓形。
胡狼微微皺眉。
如果是普通的一階或二階改造人,自然會驚駭於這血肉之軀所迸發出的力量,但在胡狼等人眼中看來,這點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但剎那間,整個院中的局勢卻因這股力量的出現而爲之改變。
不知爲什麼,那十枚圓球的力量突然動盪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擾亂了力場。
老酒鬼的眼睛瞬間一亮。
雖然力場的改變只有短短兩三秒鐘,但對他這樣的高手來說,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做很多事。
他閃電般地向前而去,左右手同時擊出,打在兩個棱角人的胸膛。
兩個棱角人根本沒想到他能行動,因此全無防備,瞬間中招。
有細小的光點在老酒鬼的拳上閃爍,那光點隱藏着可怕的力量,使老酒鬼的拳頭瞬間擊穿了棱角人的胸甲,透入他們的胸膛。
老酒鬼一甩手,兩個金屬物被他丟在身後,落地翻滾。
兩個棱角人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老酒鬼卻已如一陣風,從兩人中間掠過,直衝向胡狼。
這變化太快了,快到胡狼亦反應不及。
老酒鬼的拳頭如閃電一般砸了過來,正中他的面甲。那沉重的面甲瞬間變形、扭曲,最後凹陷進他的頭裡。
胡狼的身子向後飛去,撞破了殘牆,摔在街上。
在他仍在翻滾時,老酒鬼已經衝到了圓頭面前。
圓頭和黑堡這才緩過神來!
“混賬!”圓頭髮出尖叫,飛速後退。
他落地後發現老酒鬼並沒有追來,而是向着黑堡殺去,只是一拳就擊穿了黑堡的胸甲,摘出了黑堡的金屬心臟。
他驚恐中想要轉身逃去,但卻突然眼前發黑,感覺呼吸困難,然後失去了意識。
他摔倒在地,胸膛的破洞中流出鮮紅的血。
兩三秒鐘的時間裡,五人身死。
他們身上的符篆之光消失,空中那十枚圓球上的光便也黯淡,一個個從空中墜落,摔在地上,半身陷入地面,並不彈起。
老酒鬼長出了一口氣,過去拾起圓球,擡頭看着那十,臉上有驚愕之色。
金甲少女突然坐了起來,嚇了守護在她身邊的那九和肖婷一跳。
她望向那十,目光依然如先前般平靜。
“你是怎麼做到的?”老酒鬼好奇地問那十。
“我所掌握的力量,名爲古武道。”那十說,“這種力量,可讓人通過煉體達到一階改造人的程度,再通過練氣達到二階改造人的程度。古武道中講,天地間有一股用之不竭的力量,無形無質,謂之氣。武者呼吸天地之氣,納入己身,轉化爲自己的內氣、內力,因此可日漸強大。”
他指着那十枚圓球說:“先前我已經達到了練氣爲力的境界,而當它們出現時,我突然感覺到周圍的天地之氣生出了變化,我想我應該是受它的影響,而又達到了更高一層。然後我試着運轉內氣,想反過來影響外界的天地之氣,發現可以做到。因此我想,如果我動用全力,也許可以讓被這十枚圓球擾亂的天地之氣再生變化。”
他衝着老酒鬼笑:“所幸,成功了。”
老酒鬼一時愕然,看着那十,半晌說不出話。
“哦,原來是這樣。”金甲少女平靜地說。
“小靈。”老酒鬼望向金甲少女。
金甲少女不用那九和肖婷攙扶,自己站了起來。
“去把那些礙事的傢伙趕走。”老酒鬼說。
“好。”金甲少女點頭,一掠出了院。
老酒鬼環顧四周,看着幾乎全被撞毀的院牆,看着破裂傾倒的大門,看着被撞破小半邊的大屋,衝那十充滿歉意地一笑:“房東少爺,真不好意思,把你的家給拆了。”
“賠就行。”那十認真地說。
“對對對,賠就行!”那九急忙點頭。
“你們也太財迷了吧?”肖婷忍不住嘀咕。
但她接着就看到了那九眼中的淚光。她一怔,隱約想到了某種可能。
“我得走了。”老酒鬼對那十說。
那九的眼淚在眼圈中轉着,終於落了下來,哽咽着說:“我剛習慣跟你們在一起的生活,就要分開嗎?”
肖婷心裡也泛起一陣酸楚。
她明白了——兄妹兩並不是財迷,而只是想竭力將這對父女留下來。
“不能不走嗎?”那十問。
老酒鬼搖頭:“我早說過,人生有相聚,亦會有分離。花無常開,人無常聚。少年,活得灑脫一些,不要這麼婆婆媽媽,哭哭啼啼。”
那九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就是婆婆媽媽,哭哭啼啼!老酒鬼大叔,你別走吧,這裡就是你的家!”
那十眼圈微紅。
但卻點了點頭:“好,我們擺一桌酒宴,送你。”
“好啊。”老酒鬼笑,“以後沒機會嚐到那兩個丫頭的手藝了,可得多吃點。”
“九兒,小婷。”那十望向兩位少女,“拜託了。”
“交給我們!”少女們擦着眼淚起身,走進了廚房。
老酒鬼在院中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撫摸椅身,似有些不捨。
“走前,您還不打算告訴我您是誰嗎?”那十問。
老酒鬼笑笑:“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被你記在心裡。”
“當然會。”那十說。
遠處傳來槍聲與慘叫聲,持續了一陣後,便歸於寂靜。但金甲少女還是沒有回來。
那十有些擔心地走到街上,向外望去,除了一些軍人的屍體和驚恐躲藏的平民外,什麼也沒看到。
“不用擔心她。”老酒鬼說,“應該是去城主府那裡了。”
一個小時之後,金甲少女帶着一身血色走回院中,進院後,忍不住又回過頭,看了看倒塌的牆和碎裂的門。
“有些可惜。”她說。
“飯好了。”肖婷紅着眼圈出來招呼幾人。
“我正好又餓了。”金甲少女說。
“我幫你卸甲。”肖婷走過來說。
“還有我。”那九也衝了出來。
金甲少女搖頭,自己摘下頭盔捧在手中:“不必了。吃完飯我們應該就要走了。還得再穿,很麻煩。”
她望向老酒鬼。
老酒鬼站了起來,笑着走進屋裡:“方纔的飯吃到半途,被這羣無聊人打擾,真是討厭。來,咱們重新吃起!”
幾人進了屋,如每天一般,圍桌而坐。
飯菜飄香,擺了一桌,兩位少女幾乎將家裡所有的食材都用上,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老酒鬼驚呼:“這是不打算過日子了嗎?”
大家沉默地坐着,幾個少年人紅着眼圈,不知說什麼好。
“我給你們唱支歌吧。”老酒鬼喝了一口酒,笑着說:“是一支古老的歌,講的是分別。”
“朋友今天你要遠走……”
他輕聲唱了起來。
金甲少女靜靜坐着,並不說話,表情依然如從前每天一般平靜。
那兩個少女都哭了。
那十紅着眼睛,擡手拍掌打着拍子,在老酒鬼唱完後,舉起了酒杯。
“祝你們一路順風。”他說。
“多謝。”老酒鬼舉起了酒瓶。
金甲少女突然也唱起了一支歌,沒有歌詞,只有旋律,啦啦啦,啦啦啦。
那旋律很有些憂傷,聽得兩個少女又哭了起來。
她唱完後,自己低下頭,安靜而優雅地開始吃東西。
這一頓飯吃到很晚,三個少年都不想讓它早結束。
“我走之後,你們最好也離開這裡。”老酒鬼說,“不然,怕會受連累。”
“不走。”那十搖頭。
“不要無意義地倔強。”老酒鬼勸。
“我不走,追殺你的人反而不會理我。”那十說。
老酒鬼笑問:“什麼道理?”
“你走,我們也走,他們會認爲我們之間關係不淺。”那十說,“他們難以追查到你的下落,就會轉而追查我。到時我一定會落到他們手裡,被逼問您的下落。”
“厲害!”老酒鬼感嘆。
“生存智慧而已。”那十說。
“再見。”老酒鬼笑着起身,轉身向外而去。
“老酒鬼大叔!”那九站了起來。
肖婷也站了起來。
那十坐着,向她們搖了搖頭。
金甲少女看了看他們,然後起身,追隨着父親而去。
月色朦朧。
他們的身影漸漸也變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