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要說明咱們怎麼比試吧。”那十說。
蒼英說：“我創造一個精神空間，你進入其中，出得來，就算你贏。”
“這不行。”卡特羅搖頭，“那不公平。”
“他可以在契約中對這精神空間加以種種限制。”蒼英說，“可以將他能想到的一切不公平之處都羅列出來，禁止我使用。”
“如果他有所遺漏，你不就佔了便宜？”簡生問。
“那隻能怪他思慮不周。”蒼英說。“所謂的比拼精神力，當然也包括思慮是否周詳。”
“如果按公平原則，那麼應該是你們互相造出精神空間，各自進入對方的空間中。”卡特羅說。
“也可以。”蒼英一臉的無所謂。
簡生和卡特羅看着那十，簡生低聲說：“沒必要冒險。我們合力殺了他就是。”
那十看着蒼英，略略思索片刻，然後點頭：“好。不過契約由我來造。”
“可以。”蒼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十眼中光芒閃動，有光點飛散出來，在空中組成光屏。光屏之上，文字流動。
那十字斟句酌，寫成一份契約，然後將光屏推到蒼英面前。
“你檢查。”他說。
蒼英認真地看了幾遍，說：“再加一條——如果分出勝負前別人向我動手，你會立刻死亡。”
“好。”那十點頭，任他改了契約。
蒼英將光屏推到兩人之間，兩人同時在其上標記了精神印記。光屏一閃，分成兩份，各自進入了兩人的額頭中。
空中，隱約有細細的光絲將兩人相連，然後又消失。
“那麼，可以開始了吧？”蒼英問。
那十點頭，然後閉眼，開始構建自己的精神空間。
蒼英看了看那十後，纔開始構建。
兩人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各自構建好了精神空間，然後睜眼。
有光芒從他們眼中流出，在各自身邊化成了光點組成的一方小世界，就如同一間小小的房間。
簡生和卡特羅好奇地望過去，隱約在那十的空間中看到了山河密林，而在蒼英的空間中看到的是方正的建築。
卡特羅微微皺眉，走過來低聲對那十說：“我多少也有一點精神方面的能力，你這個空間……太過自然了吧？”
“自然之中才藏有大凶險。”那十說。
“對方的似乎是一個很複雜的迷宮，看起來比你的兇險自然更兇險。”卡特羅說，“你有把握走出去？”
“雙方其實都沒有十足的把握。”那十說，“所以這才叫公平的比試。”
“你自己小心。”卡特羅叮囑。
“放心。”那十點頭。
卡特羅退了回去，那十則走向蒼英的空間，而蒼英與那十擦身而過，走向那十的空間。
兩人各自來到對方創造的空間前，不約而同地回頭對視。
“祝你好運。”蒼英說。
那十沒說什麼，直接走入了對方的精神力空間中。
光點包圍之下，他站立不動。
此時，他的精神已經進入了一方奇妙的世界，一座巍峨的建築立在他的面前，巨大的門戶緩緩向兩邊開啓，裡面傳來了蒼英的聲音：“歡迎來到迷失之城。”
那十面無懼色，大步走了進去。
一入大門，面前的景物就生出變化，長廊變成了極是廣闊壯觀的一座大殿，一座巍峨石像立在前方，頂天立地一般，那十纔不過有其小指那麼大。
神像坐在一張神座上，簡直如同一座山，又或是一座大廈。
那十擡頭看去，看到神像一身甲冑，十分威風。
這時神像動了起來，緩緩低下頭望着那十，發出冷笑。
那十發現，那神像正是蒼英。
“在自己創造的空間裡自高自大，不覺得有些無聊嗎？”那十說。
“這是實力的投映。”神像蒼英說，“你我之間的差距，一目瞭然，就是這麼大。”
“我沒說我比得上你。”那十說，“你是簡生、卡特羅那種級別的高人，而我只是一個剛開了兩重混沌宇宙的小子。我們比的是精神力。”
“你以爲精神力上，你就能勝過我？”神像蒼英問。
“你的幾個學生都不怎麼樣。”那十說，“由此可見，身爲他們老師的你，應該也不是什麼高手。”
“狂妄！”神像蒼英大怒，擡手一掌打了下來。
巨大的手掌，彷彿是一座屋子塌了天棚，向着那十當頭落下。
那十不閃不避，直接躍起一拳迎了上去，轟地一響中拳掌交擊，那十被打倒在地，拍成了大字，神像蒼英身子後仰，仰天摔成了大字。
那十喘了兩口氣，一躍而起，神像蒼英也坐了起來，瞪着那十：“你爲什麼不躲？”
“廢話。”那十說，“這裡是精神空間，交戰的是我們的精神力量，就算你把自己變成星球這麼大，也只是表象。我們的精神力量本就相當，我怕你幹什麼？”
“聰明。”神像蒼英冷笑着稱讚了一聲，突然一腳踢來，那十與他對了一腳，後退了十幾步。
神像蒼英也沒好到哪去，身子一向後平移出一段距離，哼了一聲站了起來。
“還要打？”那十問，然後說：“別忘了我們比的是誰先從對方的精神空間中走出去，而不是誰能打倒誰的精神力分身。”
“沒錯。”神像蒼英點頭，“不過你既然進來了，就再無法出去。”
“這牛吹得有點大。”那十笑，“你不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迷宮？”
神像蒼英冷笑：“迷宮？你真以爲這裡是一般的迷宮？”
那十一笑：“當然不會是一般的迷宮。不過再複雜的迷宮，也有探明走通的一天，我不急。但我創造的精神空間就不同了，那是真正的自然界。你根本不知道哪一個山裡有洞，哪一個樹洞是正確的出口，更不知其中隱藏了多少兇險。其實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我並沒有把出口設計成‘出口’那樣的東西，我把它設計成了一個能走能跑的動物。”
“狡猾至極！”神像蒼英大怒，拳頭連環打來。
這次那十不跟他硬碰硬，只是快速地躲開。
神像蒼英把地面捶得亂七八糟，卻打不到那十，氣呼呼地收回了拳頭。他看着那十，突然又笑了起來：“可你以爲我沒想到這點？你那小小的計謀與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說着，他突然走向牆邊，用力一推。
那高大的牆壁轟然倒塌，他又走向另一面牆，將牆推倒。
轉眼之間，四面牆都已經垮塌，天棚沒有砸下來，而是化成了無數星光飛散。那十環顧四周，見到的是無邊無盡的星光點點，從大殿一直延伸到極遠極遠處，匯聚成一線。
原來蒼英創造的精神力空間中，除了這座大殿外，什麼都沒有。
神像蒼英大笑：“看懂了吧？我外顯出的那些複雜如迷宮般的建築，只不過是障眼法。我創造的這片精神空間，其實只是一片空無的精神世界，是以我的全部精神力量無限延伸成的廣闊世界，你就算走上十年也根本走不到盡頭！因爲它根本沒有盡頭！思想有多廣闊，它就有多廣闊！”
“也就是說——我根本就走不出去？”那十皺眉。
“我說過，這裡不是一般的迷宮。”神像蒼英說，“事物發展到了極點就會轉變。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複雜的極點就是簡單。什麼樣的迷宮纔是人窮其一生無法走出的？那就是沒有任何分支、岔路，沒有任何牆壁、死地，廣闊無比，壯大無比，彷彿一個世界般的無邊囚籠！”
他得意大笑：“那十，再複雜的迷宮也有被人破解的時候——你這話說的不假。但你再厲害也沒辦法破掉一個世界的界限，沒辦法找到世界的盡頭！”
“狡猾啊！”那十看着無邊的光點世界，搖頭感嘆。
神像蒼英冷笑：“這迷宮的可怕還不止於此——一會兒我就會消失，這偌大的廣闊世界，將只剩下你一個人。在這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什麼都沒有，沒人和你說話，沒有複雜的迷宮讓你來解，你要怎麼活下去？怕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瘋掉！”
“那真不至於。”那十認真地說。
“自我安慰吧，我不戳破你的假裝從容，因爲那太殘忍了，不是嗎？”神像蒼英笑着說：“在你徹底瘋掉之前，盡情地嘴硬吧。”
說着，他的身體慢慢地坍塌，最後碎落成了一地磚塊。
磚塊繼續分解，與大殿殘破的地面一起慢慢分散成無數光點，均勻地散佈到了這光點的世界中。
這世界裡，沒有上，沒有下，也分不出東南西北的方向，入眼處，皆是光點，連綿無盡。
這裡不是虛無，但比虛無更虛無。
“是有點令人頭痛。”那十笑笑，然後坐了下來。
“雖然現在說出來，你也已經聽不到，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跟你說說。”他坐在那裡，一邊調出一個又一個光屏，一邊自言自語：“設計出空無迷宮的這種想法我也曾有過，但我很快意識到，這其實是有辦法破解的。所以，我用的是另一種方法……”
他笑着說：“蒼英先生，我的迷宮並不複雜，你很快就能破解。但……那並不代表你會贏。”
他閉上了嘴，仔細觀察着這無邊精神世界裡光點的輕微起伏變化，然後將這些變化一一記錄了下來，再在光屏上展開種種計算公式，繪製出一個個立體或平面的構建圖。
幾個小時之後，他站了起來，擡手勾起一個個光點，開始以它們爲磚爲瓦，構建起一座大門。
那大門巍峨聳立，如同古代時候用來慶祝將士凱旋的榮耀之門。
“我們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馬上就能知曉了。”他微笑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