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道里,林若蘭伸手輕輕壓着太陽穴,一夜不曾安睡,她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方巖,咱們下樓去走走吧,估計他們得談上一會兒呢。”
方巖有片刻遲疑,他隔着玻璃向樓下瞥了一眼,從槍套裡抽出手槍“嘩啦”一拉,把子彈推上膛,“這裡距離邊境很近,來往人員相對複雜,何況武警只負責這棟樓的安全,對外醫療區還有很多病人,其中不乏來歷不明者,不要走得太遠。”
“好。”林若蘭走向電梯。
“樓梯。”方巖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樓梯間,補充了一句:“電梯的監控設備有故障,我剛纔調取監控錄像時,發現有一個時間段監控設備根本沒有工作。”
“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周圍這麼多武警,咱們應該是很安全的。”順着樓梯來到一樓,呼吸着花園裡清新的空氣,林若蘭迎着習習的夏日暖風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方巖的目光警惕的向四周張望着,一隊武警巡邏哨從他們身邊經過,爲首的班長瞄了林若蘭一眼,客氣的招呼着方巖:“方參謀,散步?”
“嗯,隨便走走。”方巖掏出一支香菸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把剩下的半包煙扔給哨兵班長,隨口問道:“有什麼情況嗎?”
“我們這一隊從西南角轉過來,一切正常。除了兩名醫生、一名護士沒人從這棟樓裡進出。”班長接住煙盒,笑嘻嘻的道了謝。
“好,辛苦了。”方巖排排班長的肩膀,“讓兄弟們都精神點兒。”
巡邏隊繼續巡哨去了,方巖掃視着周圍的幾棟醫療樓。他們所處的這棟樓房正面與醫院的對外醫療區距離太近,雖然有武警哨兵持槍守衛,但仍有不少好奇的病人與家屬站在警戒圈外探頭探腦、指指點點,猜測着在這棟樓裡養病的是什麼樣的大官。
方巖皺起眉頭,警戒圈離樓房太近了,如果這時對面有一支狙擊槍正指向林若蘭……,他微微戰慄一下,立即說道:“嫂子,到樓後去吧,這裡不安全。”
“我想,即便真的有居心叵測者就混在人羣裡,他們也不會一槍擊斃我了事,畢竟我的命不值錢,腦子裡的東西才值錢。”林若蘭看着方巖凝重的表情,忽然苦笑了一下:“我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其實那些數據早就被我忘了個乾淨呢?”
“你用不着費那個勁。”方巖咧嘴一笑,拉着她的胳膊拽着她走到樓房側面,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裡邊的事,只有自己明白,就算說了也沒人會相信。”
方巖帶着林若蘭從幾個固定哨身後走過,繞到樓房背後,再往前走就是高幹醫療區的花園了。這裡平時就相對清靜,沒什麼人走動,所以武警哨位設置的也稀疏起來。他們在一個噴水池邊停下,方巖眯着眼睛看看周圍,隨着兩人移動腳步,剛剛安裝好的紅外感應器指揮着攝像頭跟着轉動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噴水池的另一側是一條林蔭車道,道旁的樹木長得高大茂盛,車道邊停放着兩輛小汽車,司機不在車上。這裡的環境比嘈雜的樓房正面要強了放多倍,林若蘭立在噴水池邊看着水中自由自在遊動的金魚,“這個池子裡有魚,早知道就弄點米飯來餵魚了。”
這樣屬於普通人的樂趣似乎離方巖非常遙遠,他聽了林若蘭的話,只是隨意的笑了笑,自顧自圍着噴水池繞了一圈,邊繞圈邊觀察着鄰近車道的一棟三層樓房。
林若蘭摘下幾片樹葉撕碎了扔進水池,引得幾條魚爭相浮到水面上,幾乎要撞在一起,接着又啄着碎片,追着碎片的沉浮上下游動,看得林若蘭止不住笑了起來。擡頭見方巖一副淡漠的似乎無動於衷的樣子,她笑問道:“你平時都做點什麼?”
“訓練。”一輛越野車無聲的從林蔭車道開過,車牌上糊滿了泥土,完全看不清車牌號。方巖直覺的感到這輛車有些不對勁,他向林蔭道移動了幾步,想看清楚這輛車的目的地以及駕駛者的相貌。
“我是問你不訓練、不睡覺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林若蘭見他走遠了,揚聲問道。
方巖困惑的撓着頭想了想,“還是訓練。”
越野車是奔着那棟三層小樓去的,車子緩緩開到樓前停下,整整兩分鐘過去了,車裡的人並沒有走下車。
方巖對林若蘭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倚在一棵樹後,耐心的等待着。無論是體能還是忍耐力,他在他這一輩的年輕軍人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越野車右側的車門終於被人推開了,一隻男人的腳緩緩從車內伸出來,踏在地上,緊接着,這隻腳的主人從車內鑽出來。方巖只能看到這男人的背影,這人長着一副寬闊的身板,穿着深藍色短袖t恤,在他微微側頭之際,方巖看到他臉頰上一部蓬蓬鬆鬆的大鬍子。
這男人並沒有回頭,徑直走進小樓。方巖緊盯着這人的背影,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低下頭絞盡腦汁的想。突然,一線靈光竄入腦海:哈孜?;卡拉卡西!dt恐怖組織的重要頭目!歷年來dt製造的恐怖事件全是由他一手策劃指揮的。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是來幹什麼的?
“唰”的一聲,方巖從槍套裡抽出手槍,就在他拔槍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噴水池前一棵灌木叢邊,有個人影一閃就不見了蹤影,人影所處的位置正在紅外感應器的感應範圍以內。方巖一怔,伸手摸了摸單兵電臺的耳麥,他的單兵電臺與紅外感應器連接在一起,當紅外感應器捕捉到生物反應時,會向電臺發出報警信號。然而,此刻紅外感應器工作正常,電臺也完全沒有向他傳來警報聲。
看到方巖拔槍的動作,林若蘭立即站直了身體,她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到處亂跑,而是安靜的站在水池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以免干擾了方巖的判斷力。
方巖向林若蘭做了個蹲下的手勢,他右手握住手槍,左手垂在腿側,冷靜的向四周掃視着,情況不明,爲防止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計,他沒有向前搜索可疑目標,而是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邊慢慢移動身體向林若蘭靠近。一種莫名強大的壓力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長年與死神打交道的生活讓他對身周空氣中細微的變化格外敏感,此刻,飄浮在空氣中的那抹尖銳刺骨的殺意讓他明白,他一直在等待的敵人終於來了。
就在他即將走到林若蘭身邊的剎那間,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濃重殺氣直撲他的後背。“趴下!”方巖閃電般向前一撲,將林若蘭撲倒在噴水池後,耳中傳來上了消音器的自動步槍的輕響,子彈擦着他的左肩飛過。他左臂向後一甩,“呯”的一聲輕微槍響,一道火焰從他的左掌筆直的射向身後。
自他身後偷襲的敵人顯然沒有料到他在救人的同時還能發起反擊,一愣神間突然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大股的鮮血已經從左胸一個彈洞處天女散花般噴灑出來,“他是怎麼打中我的?”這名倒黴的敵人在仰天摔倒的瞬間,腦子裡充滿疑問。
“嫂子,對不住了!”方巖在敵人摔倒的同時,左臂一展箍在林若蘭腰間,迅速帶着她竄到樓房投射下的陰影中。
林若蘭尚未站穩,右手忽然多了一樣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把模樣極爲袖珍的手槍,手掌略微大些的人,可以將這把槍握在掌心而不被別人發覺。這是一把掌心雷手槍,這把槍屢屢被方巖用來在最危急時刻出其不意的向敵人發動攻擊。
“拿着它,槍裡還有一發子彈,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方巖緊握着九二式手槍,把林若蘭擋在身後,皺着眉頭注視着樓前每一處可疑的花叢與樹蔭,除了一具仰面朝天的屍體以外,四周一片寧靜,哈孜?;卡拉卡西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所乘座的那輛汽車還停在原地。
地上的屍體頭戴“夏帕克”帽,從相貌看得出是個典型的維族男子,身旁扔着的一把m16自動步槍,屍體的胸前纏滿**,看樣子一旦行動不成功就會拉響**與敵同歸於盡,這一切都充分表明了對方恐怖份子的身份。
剛纔的交手只是短暫的一瞬,掌心雷的槍聲非常微弱,樓側的兩名武警哨兵聽到聲響,疑惑的轉着頭四面尋找,但他們所處的位置無法看到噴水池邊的情景,兩人互相看了看,揹着槍向噴水池這邊走過來。
“看死者的樣子,明顯是衝着林參謀來的,可是敵人是怎麼知道林參謀就在這所醫院的?哈孜?;卡拉卡西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跟這個人一夥的?這個敵人出現的位置正是紅外預警器的報警範圍以內,電臺爲什麼沒有收到警報聲?”方巖百思不得其解,他聯想到出了故障的電梯監控設備,一個念頭闖入腦海,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