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謝的那個人是我,是金昊替我擋了子彈。『可*樂*言*情*首*發(.)』”陳劍峰不喜歡她對自己道謝時畢恭畢敬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東西橫在他們中間,似乎因爲這個謝字而拉開的距離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她本來是朵空谷幽蘭,遺世而獨立,他實在不想看到她向人低頭的模樣,哪怕這個人是他。
以陳劍峰和金昊之間的情義,還真是不必道謝。林若蘭淡淡的笑一笑,便不再說話,她慢慢低下頭去,在這位總是待她親切寬厚的兄長面前,竟然有些走神了。
她的肩膀單薄瘦削、還在微微顫抖,陳劍峰擔憂關切的目光投進她有些幽冷、有些灰暗的眸底,“若蘭,你怎麼了?好象有很重的心事,能跟我談談嗎?”
林若蘭飛快的擡起頭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默默坐在外間的特護,微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好。”爲了掩飾自己瞬間的失神,她擡起水杯猛的灌了一大口,卻因爲喝得太急,把水灌進了氣管,她劇烈的起來,臉漲得通紅。
“慢點喝,你看你,怎麼還象個孩子。”陳劍峰動彈不得,沒辦法替她拍背,只得些微的責備與焦灼神色看着她,在她慢慢止住咳嗽以後,他垂下眼簾,聲音很輕,輕得像是陽春三月拂面的微風:“若蘭,我相信金昊一定待你非常好,但是兩個人過日子,難免會遇到些煩難,有心事?*隼矗桓鋈吮鐫諦睦錚兆泳昧司突嵊跋旄星椋靼茁穡俊?br/
氣管裡依舊因爲嗆水而火辣辣的疼,林若蘭清了清嗓子,低低的嘆了口氣:“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哥哥,那該多好。”
哥哥……哥哥嗎?苦澀的感覺瀰漫在陳劍峰心底,臉上卻維持着愉悅欣慰的笑意:“那就把我當成你的親哥哥,好嗎?”專注的凝視着她,她的眉梢有着懨懨的倦意,他不想看到她這樣的無精打采,他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好啊,大哥。”林若蘭微笑一下,垂頭看着地面,眼眸裡漾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墨黑的眸子隱在霧氣後,如同兩顆墨黑的寶石,過了一會兒,她清晰、婉轉、坦白的說道:“我……我不知道還能和金昊在一起過多久,我沒有生育能力,不能給他留一個後代。”
她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把心事說了出來,帶着滿腹的委屈,卻沒有絲毫的矯情,陳劍峰徹底怔住了。隔了很久,他猛然回過神來:“這是金昊的意思?他……他竟敢拋棄你?我找他算帳去!”他說着就要坐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渾身是傷的事實。
“你別動!”林若蘭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急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知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迎視着陳劍峰錯愕的目光,她悠悠的聲音如同盛夏裡的一桶冰水,慢慢的在室內延展:“前天,我才從別人嘴裡瞭解到事情的真相,這件事,他只是瞞着我一個人。”
“會不會搞錯了?”陳劍峰的腦子迅速運轉着,終於,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是你上次受傷……難怪醫生會把他單獨叫到一邊談你的病情,難怪他剛和醫生談完就宣佈要和你。他是害怕你知道真相以後,會離開他,才用那一紙婚書栓住你。”看着林若蘭眼中閃現的水光,他低聲道:“若蘭,我非常瞭解金昊,他做事一向深思熟慮,絕不會憑着一時衝動娶了你,然後又吃後悔藥。更何況他那麼愛你,他不會離開你的。”
林若蘭的神色更加黯淡,“如果……如果他這次沒有受這麼重的傷,我會繼續沒心沒肺纏着他,賴着他。我始終認爲,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問題。所以,即便我知道了這件事,也沒有想過要離他而去,我是不是很自私?可是,昨天夜裡他昏昏沉沉的躺在那兒,身體冰冷、臉色慘白、就連呼吸都那麼微弱,我突然就很害怕,害怕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因爲我的緣故,連個繼承事業的人都沒有。”她緊緊抿了抿嘴脣,痛苦的低語:“所以,我想離開他,他可以……重新選擇。”除了她自己,她什麼都沒有,唯有以斷腕的決然,捨棄已經到手的幸福,還金昊以自由。
陳劍峰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轉向窗外,投向不可知的遙遠天際,原來,這就是愛,一個女人可以爲了愛,而狠心放棄本已屬於她的幸福,把她所愛的男人推向別人的懷抱。許久之後,他終於把目光從遙不可知的天邊重新拉回林若蘭的臉上,他低聲道:“若蘭,停止一切胡思亂想。我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你的,但我敢向你保證,如果金昊知道這件事,他會把那個說漏嘴的人撕成碎片!而且,他也不會同意你離開他,如果他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會不顧一切、無所不用其極的留住你!”他臉色平和,語氣誠懇的說道:“若蘭,金昊不是那樣俗氣的男人,他的腦子裡沒有‘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傳統思想,他要的,只是與心愛的女人廝守終生。所以,忘了這件事,安心的守着他過日子。”
林若蘭認真的看着他,眸子裡那種冷凝絕望的神情慢慢褪卻,伴隨着絕望情緒消褪,她突然想起一件被她遺漏掉的事,立即驚慌失措起來:“撕……撕成碎片?糟了,我忘了叮囑方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她騰的站起身,惶惑的看着陳劍峰,歉意浮上心頭:“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麼多話,我忘了你需要休息。”
“我,全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要害。快回去吧,回去陪着金昊,別想那麼多,珍惜你已經得到的幸福。”陳劍峰笑吟吟的望着她,“告訴金昊,我跟他比賽,看誰好得快。”
若蘭想到要快一些找到方巖,叮囑他千萬不要把程晏的事情告訴金昊,她急匆匆的往病房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過身來:“我下午看你。”
劍峰看着房門合攏,把她的身影隔絕在門外,快速的低下頭來,一抹痛楚飛快的從眼中掠過,明知道她心裡滿滿的裝着另外一個人,明知道她在心裡給他留出位置,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是會因爲她的痛苦而加倍的感到痛苦。
林若蘭拉開病房門,嚇了一跳,陳澈宇默默站在門外,一手搭在門把手上,似乎正在沉吟着什麼,他的警衛參謀筆直的挺立在他身後,正用探究的目光悄悄打量林若蘭。她訝然看看病房門,再看看陳澈宇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陳軍長,您怎麼不進去呀?”
“人老了,熬了,腦子不太清醒,在這兒透透氣。”陳澈宇臉上浮現和藹的笑意,“謝謝你替我守着他,快回去吧,金昊可能等急了。”他看着林若蘭離去的背影,心底微微泛起一點酸澀的感覺,呼吸帶動着心肺一起疼了起來,腦海裡不由自主的響起一句話:“兒子啊,兒子,這樣爲他人做嫁,值得嗎?”
他回到陳劍峰的牀前,頹然坐下,良久,才輕輕的吐出一句:“你呀,總是喜歡自討苦吃。”
“我小的時候,您不是總誇我能吃苦、將來一定有出息嗎?”陳劍峰的眉宇間完全看不到一點忿懣不甘,他笑意吟吟的打着哈哈,父親想說什麼他能猜到,他知道應該果斷放棄。但分別了這麼久,他依舊會象一個普通人那樣,情不自禁的想念她,心緒因她而波動,因爲她,他變得像一個人。可是有些感情,再怎麼真摯、再怎麼深沉,也撼動不了殘酷的命運,以及根深蒂固的戰友情義。唉,不是他的,終究不會屬於他。
林若蘭沒有找到方巖,六七名武警戰士持槍在樓道來回遊曳。她正四處張望着,巡哨的武警班長跑過來向她敬了個禮,“,請問你有什麼事。”
“方巖呢?我怎麼沒看到他?”
“方參謀出去了,臨走前命令在此巡邏。”班長是個典型的軍人,說話帶着股衝勁,一副大嗓門震得林若蘭的耳朵嗡嗡作響。
林若蘭對他笑了笑,“繼續執行。”
長又敬了個禮,回到自己的哨位。
林若蘭回身向金昊的病房走去,轉身之際,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樓道拐彎處晃動一下,突然不見了。她疑惑的向白影消失的位置凝目看去,那裡並沒有人。
他們所住的這一層除了醫生和*早就沒有其他病人了,“大概是個穿了白大褂的醫生吧?要不就是一夜沒睡,出現幻覺了。”林若蘭很快給自己找到了答案。她覺得自己的神經繃得太緊了,自嘲的笑着搖搖頭,她輕手輕腳走進金昊的病房。
金昊正躺在牀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他慢慢張開眼睛,含着寵溺的笑意注視着走到身邊的林若蘭:“怎麼去了這麼久?劍峰怎麼樣?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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