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俘營內籠罩着一片肅殺的氣氛,低垂的翻滾的黑雲下,戰俘營的所有戰俘神情木然的列隊“聆聽”崗部大尉的嚎叫。
在國際觀察組與紅十字會人員相繼離開哈爾濱後,戰俘們的待遇大幅下降,已經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崗部也恢復了其殘忍暴虐的性格,對戰俘們虐待與體罰愈發變本加厲。
隊列前,崗部扭曲着憤怒的臉孔嚎叫着:“今天,對!就是今天,你們中間竟然有人想要逃跑,我非常生氣,很氣憤。”
所有的戰俘都知道崗部指的是什麼,那個想逃跑的倒黴的兄弟的屍體還掛在電網上,已經燒成黑炭的雙臂可怖的彎曲着粘在上面。崗部的訓話就由此而來。
“你們美國人的記憶力不好使嗎?難道忘記了我給你們立的營規了嗎?如果你們不當真,我再不當真,那麼營規還不如一坨狗屎有味道,今天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讓你們學會尊敬我的規矩,我是認真的,希望你們以後也要認真對待。”
聽到這段話以後,所有戰俘的心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營規很殘忍,它規定一人逃跑十人連坐,隨機挑選戰俘當場處死。
沒有人願意被崗部“看中”,站在前排的戰俘都不由自主低下頭,或者向兩邊偷偷看去,觀察同伴們的臉色。
站在第一排的道格拉斯上校臉色蒼白,作爲名義上的戰俘頭目,此刻他必須出來說幾句話。
道格拉斯想要上前理論,剛走出幾步就被隊列前持槍荷彈的曰本兵用槍托砸倒在地。道格拉斯頑強的掙扎站起來,隨即又被毫不留情的打倒在地。
站起……被打倒,再站起……又被打倒,往復幾次後,一個不耐煩的曰本兵嘩啦一聲挺起上了刺刀的步槍……。
“慢!”崗部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見這個傲慢的道格拉斯就要命喪刺刀下,及時出聲阻止了部下的行兇。
“有什麼話,你說!”
道格拉斯勉強站穩身軀,激動地說道:“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是違反日內瓦公約的,前幾天紅十字會來的時候,你們不是向他們保證不再虐待我們,但他們一走你就變本加厲折磨我們,更何況今天你還要殺害十個無辜的人,這就更加惡上加惡,難道你們的保證不算數嗎?”
“呵呵呵……”,崗部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呵呵冷笑起來。
“日內瓦公約?那隻不過是一羣恃強凌弱貪生怕死的西方政客們搞出來的,都是糊弄人的,在我的眼裡,它甚至連擦屁股紙都算不上,指望我們遵守?你在開玩笑嗎?”
“是你在開玩笑!”道格拉斯硬着頭皮回道,“如果你不遵守公約,今天這事傳了出去,以後盟軍俘虜了你們的士兵,他們也會照着你們的樣子對你們的戰俘進行報復,這是一件悲哀的事。”
崗部嗤之以鼻,“曰本的軍隊中沒有俘虜,陛下的勇士們的獻身精神是你們這些歐美人不可能理解的,我國士兵即使戰鬥到最後一人,也絕不會投降,所以你的威脅對我沒用。”
道格拉斯見崗部不爲所動,依舊試圖用另一種口徑來進行勸說:“但殘殺戰俘是違揹人類文明發展的,我們人類進化到現在,已經擁有了很多過去所不具備的文明發展成果,同情心人皆有之,難道你就不同情這些無辜的年輕人嗎?戰爭是兩個國家的事情,既然我們在戰場上被俘,那我們就是選擇退出了這場戰爭,對我們個人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不應該再次承受失去生命的危險。”
“膽小懦弱的託詞!”崗部現在甚至都不願意拿正眼看一眼道格拉斯了。在他的心目中,說出一些莫名其妙哀求的理論的傢伙都是膽小鬼,至於他說的那些是什麼,有沒有合理性,崗部完全不能理解,他從心裡面反感道格拉斯,自然不願意聽他的傳教。
“拉人!”崗部指使旁邊的一箇中尉上人羣中隨意指人拉來槍斃。
幾個神情木然但難掩害怕心理的戰俘被拉了出來。道格拉斯憤怒的指着崗部高叫了一聲,“畜生!魔鬼!”
崗部惱羞成怒,對身邊幾個曰本兵低語幾句,幾個日本兵上前對道格拉斯拳打腳踢,道格拉斯嘶啞着嗓音高聲叫道:“如果你要槍斃人,算我一個!”
崗部臉色有了一點好轉,對不怕死的勇士,還是應該做一點特殊對待的。
崗部譏笑着回道:“你想代替一個人去死?很高尚不是嗎?但我偏不讓你如願,你想快點死我就讓你慢慢死。”
在中曰本兵的圍毆中,道格拉斯很快暈了過去。
十個戰俘被牽出了隊列,垂着頭跪成一排,他們身後站着一個手持手槍的行刑士兵,眼看着崗部的面孔等待那道殘忍的命令。
戰俘羣裡有些騷動,但在周圍崗樓上十餘挺機槍的監視下,所有的行動都無能爲力,對於刑場上的十個人來說,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但若是反抗時被當場打死還好,最恐怖的是當場沒有被打死,事後就要承受殘酷的刑罰,百倍的苦楚加罰在身,痛不欲生欲死而不能,既然是死,莫不如毫無痛苦的死去吧,這應該是這些倒黴的人的共同的想法。
那些僥倖沒有被拉出去的戰俘失去了道格拉斯這個組織者,他們之中沒有人敢於首先發難。
崗部對行刑的士兵伸出了五根手指。
“砰!”士兵對準第一個受害者後腦開槍了,一股混合着腦組織的血箭從受害者面部飛出,屍身噗通一聲栽倒在地。衆戰俘默默地垂下頭,不忍再看這個血腥的殘忍的場面。
“砰……砰!”五聲槍響後,地面上少了五個活生生的戰俘多了五具屍體。行刑士兵重新擡眼看崗部的手勢。
崗部慢慢舉起了右手。
“歐,鬧!”地上剩餘的五個人中其中一人發出了恐懼的吶喊,“我有話說!”
崗部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喜歡看到有人哀求饒命,這樣他可以獲得更大的快感。
“過來!你說!”
喊叫的戰俘被帶了過來。
“名字?”
“絡斯。”
崗部譏笑道:“怕死?有什麼話就說吧,如果是哀求饒命的話,我會先打你一百鞭子,然後用中國人的手法,凌遲處死你,你知道什麼叫凌遲嗎?”
看到戰俘茫然的搖了搖頭,崗部興致勃勃的解釋道:“就是脫掉你的衣服,然後用殺豬刀將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來,從手臂和大腿開始,要割上三千三百刀,爲了防止過早失血而死,割一刀就要上一把止血藥,哦!很殘忍的刑罰,你不會願意嘗試的。”
聽完崗部笑眯眯地解釋,戰俘的身體明顯哆嗦了一下。
“我不想死,我有一個秘密可以交換。”絡斯緊張的盯着崗部的面孔。
“什麼秘密?”
絡斯直言不諱,“我是大黃蜂號上的密碼譯電員,我記得一些密碼,我想用它來保命。”
密碼?崗部非常感興趣,關東軍特務機關曾特別通知他,要求他在戰俘中搜集一些有用的情報,雖然美軍肯定會換密碼,但如果掌握他們以前的密碼,還是對破譯新密碼有幫助的。但迄今爲止,他還沒有完全甄別出這些人的真實身份,他苦苦尋找的掌管機密的譯電員等還未出現。如今絡斯爲保命主動暴露了身份,看來在他身上能收穫一點東西。
想了一陣,崗部對着絡斯的深眼窩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吆西!希望你記住的那些密碼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絡斯鬆了一口氣,但隨即緊張的請求道:“我希望可以讓他們多活幾天。”
他指了指地上還跪着的四個人,“他們之中有輪機長,有海圖員,都是一些有用的人,可以幫助你們做一點事情。”
崗部又考慮了半天,終於答道,“可以,但他們能多活幾天,取決你的合作態度,你告訴我們的越多,他們就可以活得越久。”
當然崗部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屁話,因爲他已經收到通知,不日即將把這批俘虜轉到穆棱煤礦,轉到斯基德爾斯基的礦區中去,那裡的煤礦工人死亡率高的出奇,急需人力補充。
趕走了駐安達滿軍的幾個低級別軍官後,馬遷安的車隊繼續前行,路上連續通過了幾道公路關卡,但因車隊一應手續俱全,在出面的楊洪亮出了軍政部所開具的調防文件後,無不揮手放行。文件中說,這支車隊將用來支援熱河省的滿軍精銳鐵石部隊,守關卡的低級軍官根本就不敢阻攔,他們甚至都沒有關注到車隊裡竟然混有一箇中將這樣級別的將軍。
傍晚車隊來到了松花江北岸,在低沉的暮氣中已經遙遙看到那條橫跨在松花江上的公路鐵路兩用橋,這座橋是最後一道關口,過了橋就代表着進入了哈爾濱市區。
距離鐵橋還有三公里的距離,頭車根據事先制定的計劃率先停了下來,身後一長串卡車相繼剎車。
部隊行進中臨時停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點就更加不引人注目,只有零星的跑運輸的民間卡車和大車經過此地,他們見到這些“丘八們”的車隊大模大樣的停在路邊,無不加快速度通過這一路段,自古以來老百姓都怕兵,此時也不例外。萬一遇到軍紀頹廢的丘八看中自己貨車上的貨物,那可就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張小花清脆的嗓音響了起來:“加油,吃乾糧,檢查車況”
陸續有戰士跳下車來伸展身軀,在車廂裡憋了差不多一整天,路況也不好顛簸的厲害,戰士們大多感到身上微微痠痛,如今終於可以活動活動,衆人欣然而出。
馬遷安看了一眼手錶,指針指在19點整,小興安嶺地區派出來的聯絡員應該到了。
在進入市區前,必須同這次撤退行動的總指揮趙尚志進行一次聯繫,整個解救行動的關鍵不在於能否突進戰俘營消滅那點守軍,也不在於是否能把戰俘順利的帶出哈爾濱,最關鍵的問題是出了哈爾濱後,在長達280公里的撤退路線上是否能夠順利,從哈爾濱到鐵驪附近的山區,一路上要經過利民、康金、興隆、綏化、慶城、鐵驪等幾個較大的縣城和集鎮,這些地點都有或多或少的日軍駐軍,加上僞滿軍及警察,差不多有5、6千人的規模,如何突破他們或者遏制他們破壞鐵路,成爲整件事的重中之重,事關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