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喘息
在官道的兩側,原本是一片片的農田,可此時卻看不出有一分農田該有的跡象。猶如烏龜背上的殼,裂成一瓣一瓣的。
這種情況下,農田上應該是沒人的。可陝北這塊地方,卻是人馬喧鬧聲,熱鬧成一片。
只見遠處的官道上,一夥騎士身着五花八門的穿着,有全幅盔甲在身的,也有隻有上半身有盔甲,還有皮甲的,甚至根本就沒有的。
如果去掉少得可憐的盔甲,光他們那打滿了補丁的衣服裡看,這夥騎士完全就是農民騎在馬上而已。
他們一個個面色惶恐,護着五六個大車,急促地大聲催着“快點,再快點”的聲音,很遠就能聽到。
在官道兩側的農田上,則是稀稀疏疏地人羣,正用兩條腿趕路。再往後面一點,則人數會更多。這些人手中拿着長槍木棍刀劍之類的武器,表明了他們的流賊身份。
不過此時,他們一個個氣喘吁吁,手中的長槍木棍都已被當做了柺杖。不少人跑着跑着就癱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氣,就是起不來了。
官道上,有一名騎士掃視了周圍一圈,再往身後的方向望望後,便轉回頭,對他前面一名首領模樣的人大聲喊道:“大哥,官軍就快追上我們了,這幾車東西就不要了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他一指周圍繼續大聲喊道:“你看他們的樣子,官軍要是追上來,全都沒一點還手之力的。”
那名被叫大哥的漢子,一頭的汗水,不知道是趕路趕的,還是心急急的。他聞言左右掃視了一圈。再往後望望,悲從心來,不由得仰天大喊道:“難道今天是我闖塌天敗亡的日子麼?”
“大哥”他身邊的幾個騎士見此。不約而同地一起喊道,臉上全是擔憂之色。
起事以來。足有三千人馬,可這轉眼間,就只剩下這不到五百人的隊伍了。一腔雄心壯志,眨眼便付之東流。
闖塌天有點不甘心,執拗地道:“要是這幾車東西再沒了,就沒人跟着我們了。無論如何,不能丟”
他剛說完,有一名騎士忽然大喊道:“快看。官軍追上來了”
衆人聞言,連忙擡頭看去,只見平直的官道盡頭,極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冒出了無數官軍。旌旗獵獵,迎風招展,頗爲壯觀。
不少用兩條腿跑路的流賊也發現了,嚇得發一聲喊,原本倒地上以爲再沒力氣走路的,一咕嚕爬起來趕路;而那些原本精疲力竭走着的,也忽然來了精神。變得健步如飛;至於原先那些還能堅持大步走着的,則已經改成了快跑。
有這樣的轉變,全是因爲他們知道。如果被官軍抓到,他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砍了腦袋去上官那領賞的。
可這種短暫的刺激並不能持久,原來怎麼樣的,過不了一會就還是怎麼樣。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已沒有了一絲僥倖,全是絕望之色。
官道上,又有騎士開始勸闖塌天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了這些糧食,我們只要人在。就還可以去搶的。附近沒有,就去遠一點的地方好了。”
闖塌天一臉的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如果再不走,那就真得走不了了。
他一咬牙,正準備放棄那幾大車糧食,放棄那些徒步的手下時,眼睛卻突然瞪直了,就彷彿看見了鬼一般。
只聽闖塌天用不相信地語氣說道:“你們趕緊給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了,怎麼感覺官軍是離我們越來越遠了呢?”
周圍的幾個手下不信,疑惑地轉回頭望去。果然,只見遠處的官軍竟然不追他們了。
這沒道理啊,眼看着要追上,就能滅了自己這支隊伍,官軍要按照慣例,那是打了雞血一般衝過來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停那裡了?
這個時候,其他流賊也都看到了。有的好奇地停下來看是怎麼回事;而有的則趁着這個機會,抓緊時間跑路,跑得越遠越好。
忽然,有人指着官軍的方向,大聲地驚叫起來道:“快看,官軍回去了,官軍回去了”
那些正跑着的人聽到,回頭望去,果然,遠處的官軍竟然調轉了屁股,正往來路回去。慢慢地,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極遠處。
闖塌天以及他的手下全都呆在了那裡,一時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官軍要耍什麼陰謀詭計?那會是什麼陰謀詭計呢?所有人的腦門上都有問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最終,所有的流賊喜極而泣,想不通便不想了。他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們逃過一劫了
在差不多時間的另外一處地方,明軍將領杜文煥可謂意氣風發。他壓着陣腳不讓自己的部隊追上前面正狼狽而跑的掃地王賊軍,用意很明顯,就等着這支掃地王賊軍精疲力竭的時候,再去滅了他們。
這一次,沒有洪承疇隨行,功勞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杜文煥得意地想着,趁這個機會多立幾個功勞,怕是很快就可以升總兵了。
可就在他做美夢的時候,忽然三邊總督府的信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大聲地傳達命令道:“總督有令,馬上集結精銳手下趕赴延綏,聽候督糧道參政洪承疇洪大人指揮行事”
“好,等本將滅了前面的流賊,便馬上趕赴延綏。”杜文煥對於三邊總督的命令,不敢不聽,馬上便應了下來。
誰知那信使一聽,馬上糾正他道:“總督嚴令,即刻啓程,不得有一絲耽擱。”
“啊?”杜文煥這下傻眼了,這麼急,至於麼?他心中打着主意,要不等信使一走,自己滅了掃地王,否則到嘴的肥肉不吃,這也太鬱悶了。
可是他沒想到,信使竟然說是總督有令,要和他一起趕往延綏,路上不得有一絲耽擱。
同樣的事情,或相似的情況,一處處在陝西大地上演着。讓原本處於被鎮壓消滅狀態的流賊又得了喘息時間,度過了崇禎二年最艱苦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