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西,一座裝修非常考究的茶樓內。
孟少秋年紀不大,架子卻拿的十足,大大咧咧地坐在洪三對面,二郎腿翹的快要飛到天上去了。
一臉橫肉的孟正英,卑躬屈膝地站在他的身後,諂媚地笑着。
“洪三,你到底笑什麼?我們孟家的臉面,是你一個小小的堂主能踐踏的嗎?”孟少秋品了一口茶,眯着眼睛說道。
洪三也抿了一口茶水,盯着孟秋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道:“三少爺言過其實了,飛龍幫在城西這一帶胡作非爲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堂堂的孟家難道成了藏污納垢的保護傘嗎?”
孟少秋到底年少,聽到着話,再也按捺不住,跳腳指着洪三的鼻子罵道:“你們明遠幫纔是西京城裡第一大幫派,說到爲非作歹,飛龍幫怕是拍馬也趕不上你們的腳步吧?我們孟家堂堂正正,你他媽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
洪三又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三少爺何必動怒?莫非被我說中了不成?你說的一點沒錯,我們明遠幫確實是西京第一大幫派,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三少爺你有所不知,這都是以前的老黃曆了!自從聆聽了夜俠先生的教誨之後,我們明遠幫現在已經痛改前非,轉行做了正當生意了!”
孟少秋也誇張地笑了起來:“哈哈哈!狗還能改得了吃屎?這可真是天下一大奇聞!老宋家自從新華夏立國之前,就一直是響馬世家,姦淫擄掠,犯下了多少罪狀?怎麼現在改吃素了?洪三你說這話騙鬼呢?”
孟正英也在一旁附和說道:“宋老爺子一手創立明遠幫,在西京城這個地界,道上的哪個好漢見了他不得豎一個大拇指,誇一聲英雄了得!怎麼他一死,你們明遠連個硬氣點的漢子都沒有了?還改做正當生意了,這聽起來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洪三耳中聽着兩人的嘲諷,也不惱怒,面帶微笑,手指輕輕地在茶杯邊沿上摩挲着。
“夏蟲不可語冰!”他用只有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嘀咕道。
“你說什麼?”孟少秋疑惑地問。
“沒什麼,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我們明遠幫如何選擇自己的道路,就不勞二位費心了,我倒是要好心提醒三少爺一句,不要被人當槍使喚纔好!孟家的名聲我一向很敬重,無論是孟老爺子,還是西京四公子之一的孟宇先生,都是品格過人的謙謙君子,飛龍幫的所作所爲,一定是他們所不齒的,三少爺年幼,千萬不要被別有居心之人矇蔽了雙眼!”
“啪!”孟正英重重地拍了一下茶臺,幾杯茶水都被震得濺灑了一桌。
“洪三,你這個狗腿子,也敢對三少爺說教?”
“忠言逆耳,三少爺不要不愛聽纔好!”洪三端正身子,一臉平靜地說道。
孟少秋正好是叛逆的年紀,加上從小都是養尊處優,囂張跋扈成性的人,那裡聽得進洪三的話,他只覺的自己被人看輕了,非要找點場子回來才行。
“喂,紅軍!帶上你的人,到城西清明茶莊,有事要辦,聽好,我只給你二十分鐘!”
孟少秋臉色陰沉,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撥通了紅軍的號碼,冷聲吩咐道。
孟正英躲在他的身後,一臉幸災樂禍地衝着洪三揚了揚眉毛。
洪三也沒想到孟少秋說翻臉就翻臉,但是心情慌亂了片刻之後,就馬上恢復了鎮定。
“三少爺確定要這麼做?你都不問問,我找飛龍幫到底受了誰的指派?”
“就算是你們明遠幫的宋明傑在這裡,都得給我幾分薄面,何況你不過是他手下的一條狗而已!”孟少秋掛斷電話,心情終於稍微舒暢一點了。
而且,他覺的洪三這麼說,顯然有點想服軟,開始爲他自己推卸責任做準備了,孟少秋頓時身上那股囂張的勁頭就又起來了。
“告訴你,洪三,別跟我說什麼打狗也要看主人這種屁話,你的主人份量還沒那麼重!”
洪三倒真是好脾氣,被孟少秋這麼侮辱,仍然是一臉的坦然自若。
他不緊不慢地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輕輕抿了一口,纔開口說道:“三少爺誤會了,找飛龍幫麻煩這件事,還真不是我們幫主的意思!”
“我料想宋明傑也沒這麼糊塗,敢冒着得罪我們孟家的風險來找茬,說吧,到底是哪個沒腦子的傢伙讓你來的?”孟少秋問道。
洪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孟少秋的手機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孟少秋以爲是紅軍到了,拿起電話就高聲吼道:“二樓‘雨前’包廂,你一個人上來,讓你的兄弟在下面等着!”
誰知電話裡傳出一個比他聲音還大的憤怒咆哮聲:“三小子,你又他媽地在外面給我惹什麼禍事!還不趕緊給我滾回來!”
“爺爺……怎麼是您?”孟少秋耳中傳來一陣嗡嗡聲,他嚇得急忙拿開手機,手一抖差點就把手機直接扔出去了,來電話的居然是孟家的當代家主,孟浮生。
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回啊!
孟少秋從小到大,在外面囂張跋扈的次數都數不清了,也沒見過孟浮生哪一回主動打電話罵過他。
“爺爺,您……您怎麼……給我打電話了?”孟浮生爲人很古板,孟少秋從小就有些怕這位老爺子,一時間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惹孟浮生生氣了,唯一能聽出來的就是,老爺子火氣很大,非常非常大。
“你還有臉問?你以爲我想管你這個小王八蛋啊?我問你,你現在在哪?”孟浮生的聲音就跟剛吃了一噸火藥似的,衝的要命!
孟少秋手握着電話,頭上不知不覺冷汗就下來了。
“爺爺,我……我在外面……跟朋友喝茶呢!”
“還喝茶?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以前覺的你小,不懂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是你能不能長長記性?你是不是忘了去年紅軍被人廢了一隻手的事情了?”
孟少秋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白。
紅軍的手是怎麼廢的,他當然記憶猶新,有時候半夜做夢都還經常夢見那一幕。
那個帶着包公臉譜面具的黑衣身影,簡直成了他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爺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孟少秋的心頭突然升起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能讓孟老爺子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這一次,自己真的又招惹到了什麼孟家惹不起的大人物?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你這個小王八蛋,真的是要把我們孟家拖進一灘沼澤泥潭裡啊!”孟浮生長嘆一聲,聽的孟少秋心驚肉跳。
他轉頭看見對面坐着的洪三,一臉淡然地望着他笑,心中於是有些更加緊張起來,這傢伙好像從頭到尾,一直就沒怎麼怕過自己!孟少秋一想到這裡,馬上就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既然洪三剛纔明確表示,不是明遠幫的宋明傑派他來的,那他的後盾到底是誰?
孟少秋是紈絝子弟不假,可他本身腦子也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
“爺爺!我到底招惹到誰了?”他異常心虛地對電話裡的孟浮生問道。
“我剛纔不是告訴你了嗎?”
“啊?什麼時候?”孟浮生的話,讓孟少秋感到一頭霧水,不明就裡。
但是,過了不到半秒,孟少秋突然眼前一亮,隨即眼中出現了濃濃的忌憚之色,整個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爺爺……你……你說的……不會是……斷了紅軍一隻手的……那個……那個西京夜俠?”他強作鎮定,嚥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地問。
“恭喜你,好孫子,你答對了!”孟浮生掛電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出這麼一句。
孟少秋頓時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呆地握着手機,眼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
對面的洪三,看到他的樣子,微微一笑,便知道這肯定是夜俠對孟家施壓了。
洪三猜的一點沒錯。
張雲閒在腦海中看到孟少秋對洪三咄咄逼人的樣子,二話沒說,就給孟宇發了一條消息。
在孟宇的手機通訊錄裡,張雲閒的號碼,被標註的正是“西京夜俠”!
“我要收拾飛龍幫,讓孟少秋離那幫傢伙遠點,不然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孟宇看到這短短的一行字的時候,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多麼震驚。
孟家前不久剛被夜俠拍死個大少爺孟平,這三少爺怎麼又撞到他手裡去了?
要說這三少爺也真是夠膽兒肥的,之前就被夜俠教訓過一次了,他最得意的保鏢一個回合不到就被人家廢了一隻手,好在夜俠沒有做的太絕,放了他一馬。
可怎麼他偏偏這麼不開眼呢?
孟宇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抱着手機去告訴了老爺子孟浮生。
這纔有了孟浮生暴跳如雷,打電話給孟少秋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的場面。
“叮鈴鈴!”又一次突然響起的電話鈴音,嚇得孟少秋渾身一個激靈,他拿起一看,這回真的是紅軍打來的。
孟少秋眼中忽然像是要噴出火來一樣,轉頭怒目盯着孟正英,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接聽鍵。
“紅軍,帶上你的人,把飛龍幫的老窩給我端了,有敢反抗的,斷手斷腳,你看着辦!”
孟正英眼前一黑,覺的天旋地轉,差點就直接暈了過去。
“三……三少爺……您這是做什麼呀?”
“滾!都是你做的好事,居然想拉本少爺下水?要不是剛纔這位洪三先生苦口婆心,良言相勸,我還真被你當了槍使喚!對了,洪先生,你到底爲什麼要收拾飛龍幫?”孟少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異常客氣地向洪三問道。
洪三笑了笑,指着孟正英說道:“三少爺不妨問問孟幫主,他這幾天爲什麼要爲難西京儀表廠的一個技術師傅呢?”
孟少秋上前“啪”地一個耳光,孟正英的臉頰上頓時凸顯出五道鮮紅的指印。
“說,到底怎麼回事?”
孟正英“噗通”一聲,癱倒在地,幾乎是哭着喊道:“都是我那個天殺的敗家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