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室的門再次被我打開,在這烈日當空的天氣下,影子廷伸得長長的,重疊上身後晨的身影。
“小姐,你好。”海莎的聲線就像突然出現的微風,把心內的煩躁一掃而空,我走了進去,彼岸花彷佛在陽光下向我揮手,這一刻,我把剛纔的煩悶拋諸腦後,這就是彼岸花的能力,在我眼中,它們會讓我忘卻過去的痛苦,並鼓勵我努力向前邁進。
我深深呼吸着淡淡的清香,甩了甩馬尾,思想還未完全穩定下來,身體已走向海莎,她自然的微笑停下手上的工作。
“小姐,我正在爲可愛的它們澆水。”她道。
我嗯了一聲,低頭看着彼岸花,笑容終於又掛在臉上。
“小姐肯笑就好了。”晨像是鬆了一口氣,我不自覺地回瞪了他:“爲什麼這麼緊張?剛纔我的樣子有那麼嚇人嗎?”我特意明知故問,然後就第一個就大笑起來。
晨雖沒有回答,但也跟着我露出笑臉。
“怎麼了?小姐發生什麼事嗎?”海莎疑惑地望向我們,既然心情好回來,當然不會再埋怨什麼了。我手揮了一揮,向着面前的直直小路邊走邊道:“我想進盡頭的房間休息一下,沒我吩咐,不要打擾我。”
“那麼,小姐…”晨還未說完,已被海莎打斷:“晨,既然小姐這樣說,那你應該暫時沒事做吧?”
我一邊走一邊悄悄回頭看着他們,晨似乎已猜到海莎問他的原因,連聲線亦變得帶上無奈:“你想怎樣?”
“當然是幫我澆水。反正你現在也沒事做,小姐不用你保護,而且看你樣子又不想離開,與其阻礙我工作,倒不如幫我的忙。”海莎不以爲意地,眼睛卻骨碌碌的盯着晨的表情。
晨板起了一張臉,最後在海莎的催促下被逼帶起手套,手裡執着澆水器,照着海莎的吩咐澆水。
他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令我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深怕他們聽到,我只好用雙手掩蓋着嘴脣,抖動着肩膀跑向盡頭的房間。
說真的,晨剛纔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想不到他也有這樣的一面,等我遲些嘗試開開他玩笑吧。
我腦海已經在浮現如何玩弄晨的畫面,這時,我已經走到房間的門前,推開深灰色的木門,內裡溫暖的景色再次出現眼前,我環顧着四周,不知爲何卻輕嘆了口氣,像是爲困在這裡的自己加添小小的安慰。
我打開窗子,讓外面的微風吹起窗邊的窗簾,和我的馬尾飄揚在半空,我閉起雙眼,感受着微風的洗禮,享受起暫時拋下苦悶的小時光。
當我張開雙眼時,陽光依舊照在我身上,風繼續吹動着窗簾,一切亦是如常着,視線轉向不遠處的書架,林林總總的書籍放滿架內,我轉身走過去,停在足足有一人高,兩三人闊的大書架前,高低不平的書脊上,充滿被人翻過的褶痕。
雖然早已猜到雨嫣是個學識豐富的人,但想不到她是如此喜歡看書,除了太專業的領域,這架上幾乎包含了一般人會有興趣的東西,心理歷史藝術小說,甚至還有原文書的存在。
原本我是想學學雨嫣,找一本書,休閒坐下來享受下時光,但現在書太多了反而令我有點無從入手。
我抓了抓頭,一面沉思着無聊的想法,一面放任眼光掃視這一排整齊的書籍。
“咦?”眼光好奇的停留在右側最靠牆的書架上,那兒的幾本書被混亂的擺放,像是有甚麼東西硬塞進去,那裡有一本白色的書,和其他有着長長書名的書籍不同,書脊空白一片什麼也沒留下,這反而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伸出手把它拿下,仔細一看,封面除了包裝着的灰白書殼外,一個文字也沒有。
翻開第一頁,只看見秀麗的字跡在頁面中間寫着日記2。
頓時,驚愣的我手一抖,這本日記簿就從我手中掉下,頁面向上大開,明明白白的標示着顯眼的字跡,我牢牢盯着在地上躺着的日記,心頭被它弄得波濤洶涌,複雜不休。
我感受自己驚訝得發抖的身軀,腦海飛快盤算,卻怎樣也阻止不了自己彎下身伸出的雙手。
我手拈着書角,過了漫長的一剎那,才發狠的咬了咬脣,把它重新拿起來,當它被我顫抖着手翻開時,心跳強烈得要命,可是強勁的心跳只是維持一會兒而已,日記內什麼也沒有,和書面一樣。
心情一下子從高處降落,我腦袋一片空白的撫摸着白淨的頁面,等到回神時定眼一看,才發現原本最上面的幾頁紙不知被誰撕掉。
“能撕掉這裡的東西只有一個人……就是雨嫣……”我喃喃地提醒自己,可是既然有2,自然應該有1?
可是我環顧書架,甚至連房內一些隱蔽的地方也找過,卻不見另一本的日記出現,她會放在甚麼地方?
我嘆着氣攤進沙發裡,這個發現反而使我更陷入迷霧中,我進入這個身體超過一個月了,但還是對以前的雨嫣一概不知。
任我這個笨腦袋怎樣也想不明白,那麼只好試着深入她的思維瞭解了,總好過什麼也不做。
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兩頰,心中勸自己要振作起來,這時我看着空白的日記,忽然靈機一動,閃出了個有趣的念頭,我笑嘻嘻的揚起嘴角,興致勃勃地拿着日記簿和放在書架上的筆,快速走到書架旁的桌子,翻開空白的第一頁,先寫下今天的日子,稍爲思索後,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感受記了下來。
我心下暗暗決定,不管雨嫣過去如何,最起碼我暫時能做的就是代替她好好活下去,然後把所經歷的事記下來,這樣等雨嫣回來這個身體,一來到這房間,便能看見我記下的這一年,讓她知道,她的這一年不是空白的,而是真真實實的活着。
就如她的人生,也可以真真實實的活着。
寫着寫着,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就在我合上日記簿的時,黃昏的夕陽已從外面灑上我的側臉。
把心情洋洋灑灑的寫下來,我發現現在我的心情變好,經過休閒的一天,我站起來,邊哼着歌邊把它放回書架上的位置。
突然,砰砰的刺耳敲門聲響起,把我難得的好心情一下子掃走。
“女兒!女兒!你在吧?快出來。”門外聲線突兀的傳出,是夫人:“女兒!”
“啊…夫人,小姐她……”晨的說話還未說完,很快就被刺耳的聲音蓋上。
“晨,不要插嘴!女兒,快些出來!沒時間了。”
我只好嘆口氣垂下肩膀,板着一張臉把頭髮放下來,走到門前把門打開。
“媽媽。”我又要帶上雨嫣的慣性微笑,禮貌的道:“抱歉讓你等候。”面對她,禮貌一點總是較好。
果然,夫人掛起笑臉,聲音變回平和的語氣:“乖,女兒。”她一手拉着我手,道:“那麼跟我走吧。”
晨在旁習慣的跟上來,夫人卻立即轉頭制止他,道:“晨,你現在回去休息吧,不用跟來了。”我看見他身形一頓,腳步停在暗處沒有再向前,只是彎身回答:“夫人小姐,請慢走。”
然而,我被拉走的期間,還是頻頻回頭望向晨,他一如以往的笑着凝視着我們送別,但是我彷佛看見他的身影,仍待在那陰暗的地方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