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裴元灝的皇位,他統治的這些年,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篡位!
那麼自然而然,他頒佈過的那些政令,就可以立刻廢除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果然,對於皇權爭鬥的許多事,我還不夠敏感,如果我夠敏感,那麼那天南宮錦宏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就應該反應過來;但是,不管我什麼時候明白,以我現在的處境,其實都做不了什麼。
裴元灝退出京城,這個大勢,至少目前,是難以撼動了。
那麼接下來,裴元修要做的就是……
我在這座空曠而安靜的宮殿裡呆呆的坐着,看着香爐上那一縷青煙慢慢的燃盡,消散在空中,就到了午飯時間,送來的午膳也都是一桌素齋,吃得我有點癆腸寡肚,但顯然裴元修是事先就吩咐好了的,大家的飯菜裡面都沒有見着葷腥,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午飯之後,他們來收走了碗碟,我百無聊賴的,原本打算回去睡一覺,就聽見劉公公帶着小太監們剛退到門口,就撞上了一個人,急忙殷勤的拜道:“子桐小姐。”
我剛伸手撩開簾子要走進內室,一聽,頓時停下了腳步。
門外傳來了韓子桐顯得很謹慎的聲音:“劉公公,公子在裡面嗎?”
“子桐小姐不知道嗎?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裡了?”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公子是去辦要緊事,不讓人跟着。”
我聽着,嘴角忍不住一抿,剛剛他還告訴我裴元修是去南宮府上,現在卻又跟韓子桐說不知道,這位老人家不僅油滑,還會看人下菜碟。
果然,聽到他的話,韓子桐猶豫了起來。
劉公公問道:“子桐小姐是專程來找——”
他的話沒說完,我就伸手撥弄了一下珠簾,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外面的人立刻聽到這個聲音了,韓子桐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寢宮裡的,是——顏輕盈嗎?”
劉公公陪笑道:“正是顏小姐。”
“她一直住在這裡面?”
“顏小姐身子弱,所以不宜驚動。”
“那,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這——”
劉公公有些猶豫,不過這個時候我自己已經轉身走到門口,一把打開了大門,說道:“子桐小姐來了。”
我們兩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見過了,我也不知道那天之後,他們姐妹被安排在了宮中的什麼地方暫住,不過後宮這麼多宮殿,那麼多房間,總不至於找不到安置他們兩的地方。
不過看得出來,這幾天她也並不安穩。
所以,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眼睛裡也是佈滿了血絲,這個時候看起來格外的憔悴。一看見我出去,劉公公急忙俯身行禮,我說道:“子桐小姐來得正好,我悶了好幾天了,也沒個人來說說話,既然今天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韓子桐看了劉公公一眼,我已經開了口,劉公公當然無話好說,轉身退了下去,不一會兒,還吩咐小太監們送來了熱茶。
韓子桐跟着我走進了這個寢宮。
空曠的宮殿裡,兩個人的腳步都顯得格外的明顯,一步一步的走進內室,我聽見她在後面驀地打了個寒顫。
我回頭看着她:“冷嗎?”
她自己好像也覺得奇怪,這裡面明明地龍燒得很暖,於是搖了搖頭。
兩個人便坐下了。
雖說是要請她進來說說話,但這樣坐下一面對面,兩個人就都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找不到話說似得。
還是我先開了口:“子桐小姐這幾天怎麼過的很勞累似得?人憔悴得很。”
她說道:“發生了那麼多事,難道你每天都能睡得着?”
我笑了笑。
於是沉默下來,伸手去端小几上的茶杯,韓子桐看着我,突然又說道:“你很失望吧?”
我擡頭看着她:“嗯?”
“你不是一直想要毀滅他的路嗎?現在他已經進了京城了,還把皇帝趕下馬,這個天下已經是他的了——你什麼,都沒有做到。”
她說着這些話,目光就變得凌厲了起來。
我淡淡的一笑,說道:“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天未必遂人願,我有這樣的心,沒有這樣的能力,也就只能怪我自己眼高手低了。”
她看着我:“你甘心嗎?”
“甘心?當然只能甘心,”我淡淡說道:“這個世上,有太多事都是人力難以達到的,哪怕皇帝權傾四海,他也上不了天。有些命裡註定的事,強求不來的。”
“你倒是,很認命。”
“人活到這個時候了,能不認命嗎?”
我的話說得很豁達,但似乎也並不能讓她完全的釋然。
她還是很警惕的看着我。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道:“顏輕盈,我知道你不是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管你想做什麼,只要你想要傷害他,我都不會允許的!”
我端起茶杯來低頭喝了一口茶,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似得,慢條斯理的道:“子桐小姐這幾天都沒有過來過這裡。不知道你們——你和你姐姐,住在什麼地方?”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住在……重華宮。”
“那令姐呢?”
“她在玉華宮。”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似乎看到這幾處宮殿都被毀損得很厲害,倒是景仁宮,因爲幾乎沒剩下什麼人,也沒有人死在裡面,算是這後宮裡一個最乾淨,最完整的居所了,怎麼沒有人住?
聽見我這麼一問,韓子桐眼中透着一點冷意的看了我一眼:“景仁宮一直被鎖着,不讓任何人進。”
“哦……?”
我倒沒有多想,只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令姐現在,還好嗎?”
她刻意的看了我一眼:“你關心她?”
我淡淡一笑:“談不上關心,不過是隨口問一句,子桐小姐,可以不必當真。”
她哼了一聲,像是在說,“我就知道是如此”一樣。
不過,我再低頭喝那一口茶的時候,心裡倒是沒有嘴裡說的話那麼輕快。
算起來,韓若詩的肚子,應該也不小了,這幾天都沒見她的身影,若不是裴元修之前的話壓着,就是她真的安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