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看着自己的兩條腿全都陷在了裡面,軟綿綿的,還帶着一點溫熱,我愣了許久才伸出手去抓起一點來,細軟的白沙從指縫裡不斷的往下流淌。
真的是沙,大門外面,竟然已經積了一丈多高的沙,還在不斷的往裡涌。
火焰,是被這些細沙撲滅的!
剛剛大家實在是被嚇壞了,這個時候一看到是軟綿綿的沙,全都鬆了口氣,那些被埋在沙堆裡的人還在奮力掙扎,周圍的人急忙過去三兩下將人刨了出來,大家心有餘悸的看着這一片細軟的沙灘,不一會兒已經快要鋪滿整個藏書閣的樓底了。
我捧着那一把細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些白沙大概是剛剛撲滅了外面參天的火焰,也被炙烤得帶了溫度,雖然不至於燙手,卻有點接近人的體溫,我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好像是從母親的手裡接過了這些沙粒。
她在保護着這座藏書閣。
一隻手伸過來接住了我指縫間流淌下去的沙粒,我擡起頭來,輕寒接住了一把細沙看了一會兒,然後長嘆了一聲:“這是你母親準備的。”
“……”
“她真的好像菩薩一樣。”
“……”
我還有些說不出話來,沙粒不僅涌到了地,也有一些飄到了嘴裡,我覺得喉嚨微微的發澀,剛想要說什麼,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這時,念深也走到了我們身邊來,他一手扶起了輕寒一手扶起了我,還一直幫我輕輕的拍着後背順氣,問道:“青姨,你好一點了沒有?你有沒有受傷啊?”
我回頭看着他:“太子,你沒事吧?”
他急忙搖頭:“我一點事都沒有。”
下打量了他一番,衣角和手都有點灼傷的痕跡,但起死裡逃生的幸運,這真的什麼都不算,我微笑着道:“沒事好。你外公呢?還有那位老先生?”
“他們都在面,我讓人護着,只是被嗆得混過去了,沒什麼大礙。”
“那好。呆會兒也讓人請大夫來給他們看看,兩位年紀都大了,也不能馬虎。”
“嗯,念深知道。”
雖然大家多少都受了點傷,嗓子也被嗆得變了聲,可這樣的死裡逃生,這些小傷都可以不去在意了,門口堆積的沙子終於靜止了下來,蕭玉聲啞着嗓子說道:“趕緊出去,這裡面也不一定安全。”
也對,剛剛火燒成那樣,樓頂又經歷了那麼大的動靜,這座藏書閣還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我們急忙相互攙扶着往外走。
腳下踏着那些綿軟的細沙像是走在棉花一樣無從着力,再加本身有些脫力,大家走得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纔走出大門,一看見外面的情形,又驚得我們說不出話來。
我原以爲只有大門這個地方堆積着沙子,出去一看才發生,整個藏書閣外面那一圈全都是沙堆,高逾數丈,在外面放火的那些人都被埋在了下面,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躲閃不及,還有一些受了傷的,加看見大勢已去,連滾帶爬的往山下逃的,整個亂成了一鍋粥。
藏書閣內的一些學生出來,一看見外面的架勢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立刻一擁而的追去要抓那些人。
不過,蕭玉聲走到門口一看這情形,立刻回頭吩咐:“先救人!”
西山書院的學生們一聽,急忙停下來,立刻刨開沙堆救下面的人。外面的沙堆跟裡面的不同,溫度很高,一整個蓋下來且不說將人活埋在裡面,光是燙都要燙死人的,學生們動作飛快,將人從裡面挖出來,果然不少都被燒得面目全非,臉身大片大片可怖的燙傷,我不敢看,急忙轉過頭去。
但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有一個目光,似乎也正在看着我們。
我急忙回過頭去,看見在藏書閣的後面,那座高聳入雲的主峰,巍然聳立的正立門下方,有一個青灰色的身影正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們。
眼光正盛,煙霧四散。
他站在那裡,好像站在萬丈光芒的央,又像是腳踏着雲霧,我一時間有些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我看到的幻象,還是——
“南振衣?”
我下意識的喃喃道,輕寒聽到我的聲音,也急忙順着我的目光回頭看去。
一看到那個身影,他也呆了一下。
南振衣,那真的南振衣!
可是,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並沒有要下來查問的意思,在我們兩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之後,那個身影默默的轉過身去,很快消失在了正立門內。
他走了。
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聽見蕭玉聲在那邊大聲吩咐道:“剛剛縱火的那些人,先捆了關起來,你們幾個去看守住,不要讓他們跑了;你們幾個,趕緊救人,自己也要小心別受傷了;喬林,你立刻帶人去鎮,把所有的大夫都給我請山來,讓他們帶足傷藥!”
大家都紛紛應聲下去。
他雖然自己也身受重傷,但做起事來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立門下已經空無一人,好像剛剛我們看到的那個身影不過是一瞬即逝的幻覺似得,這時,蕭玉聲走到我們面前來說道:“大小姐,你和劉師哥,還有太子,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過一會兒大夫來了,我會讓他們先過來的。”
“……”
“大小姐,你怎麼了?在看什麼?”
他說着,也順着我的目光看向了山頂,眼神微微的一閃,像是也明白了什麼。
“大小姐……”
“……”
我沉默了一會兒,倒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眼下這些事情更要緊,我往山下看了一眼,整個書院因爲這一場大火已經一團糟了,除了西山書院的學生,其他那些書院的學生們也在奮力的追緝那些縱火的人,我想了想,說道:“玉聲,如果你們抓到了我五叔公他們的話——”
他一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忙說道:“大小姐放心,顏家的人,我們不會動的。如果真的抓到了他們,一定會交給家主發落。”
聽見他這麼手,我放心了,又低頭看了一下他的手,說道:“你也趕緊處理你的傷,千萬別留下什麼病根了。”
“我知道了。”
我又擡頭看了一眼藏書閣,從外面一看更驚心動魄,藏書閣外面的一大半都被火燒得焦黑,雖然火已經熄滅,但說不準這幢樓還能支撐多久。
蕭玉聲道:“大小姐快回去吧,這裡的事處理完,我們再詳談。”
我知道他說的,是藏書閣樓頂機括的事,的確不是現在能談的,我點點頭,又叮囑了他兩句,便和大家一起先回了我們的居所。
素素被剛剛的變故嚇得魂不附體,還以爲我們都出事了,現在看到我們安全的回來,欣喜得一路唸佛,又看見我們幾個人身多少都有些灼傷,便讓她帶來的幾個小廝都一起來幫忙,清洗了一番之後,大家總算沒有那麼狼狽了。
山下的大夫也很快被請了來,蕭玉聲特別安排了兩個先過來給我們看診,幸好大家都只是受了一點外傷,包紮好了沒事了;常言柏和那位齊老先生年紀太大,吸入了太多濃煙昏厥過去,兩個大夫又是扎針又是灌藥,忙碌了好一陣子才總算把他倆救醒過來,倒也沒有大礙了。
只是,輕寒洗了個澡之後,躺牀不一會兒昏睡了過去。
和周圍的人不同,他的臉色不是蒼白,而是一直泛着一種病態的嫣紅,睡得也格外的沉,大夫說吸入了太多的濁氣無法排出會這樣,要讓他好好休息,只是要注意一點,大部分人被濃煙嗆了之後喉嚨會難受,甚至會不自覺的嘔吐,我擔心他睡得太沉被嘔吐物噎住,搬了把椅子一直守在他的牀邊。
一轉眼,天黑了。
我也有些懨懨欲睡,腦袋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往下點,正要陷入昏睡時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急忙擡起頭來一看,是蕭玉聲。
他應該也清洗過一番,臉沾着的泥污都洗乾淨了,和平常時候一樣俊美瀟灑,倒也沒受什麼傷,只是那雙手,從指尖到手臂都被繃帶包紮了起來,看起來有些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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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牀的輕寒,低聲道:“劉師哥還好吧?”
我點點頭:“大夫說了沒事,是可能要昏睡一陣子才能清醒過來。”說完,我又看向他的兩隻手:“你的傷——”
“了藥,沒什麼了。”
“真的沒事?”
看到剛剛他雙手被燒成那樣,而且還在傷勢最重的時候發力,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見我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是傷了一些,要慢慢的養。大夫說了,百日不得再動武,到時候再看恢復的情況。”
我擔心的說道:“不會真的留下什麼病根吧?”
他笑了笑,倒是很坦然:“看天意吧。”
他越是這麼雲淡風輕,我心裡越是難受,生怕這樣一個武功卓絕的翩翩公子真的不能再動武了,那像鳥兒失去飛翔的能力一樣,太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