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連她平時也沒有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把那個此前只有一紙契約關係的男人安排到了自己的生命裡。然而這樣對於自己是好是壞,又或者她還要以“凌薇”的身份伴隨他左右多久,她也沒有一個定數。
都處在這種危急關頭了,自己到底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洛嘉悅猛地晃了晃本就昏沉的腦袋,一邊重新打起精神來,繼續開始寫企劃案,企圖以繁雜的數據來填滿此刻的大腦,好讓其不再用空隙去思量別的事情。
在她敲下企劃案的最後一字時,時針正好走過了凌晨十二點,迎來了起決定性的週五。
最後檢查了一遍,修改了幾處不太通暢的表達後,洛嘉悅終於吁了一口氣,將其備份到U盤後,才終於躺了下去。明明已經身心俱疲,但她還是睜大着雙眼瞪着頭頂上的天花板,遲遲未能入睡。
一路行到現在,並非是沒遇到過大風大浪,但這麼緊張的時刻,還是史無前例頭一回。雖然一切都準備完善,但她心中總隱隱有預感,覺得這件事情不會太順利,卻又無從找到原因。
翻來覆去之下,她還是從枕後撥出手機來,一字一字地給顏澤睿發了條短信,“企劃案弄好了,明早就啓程去A市。”
雖是寥寥數語,她卻刪了又刪,減了又減,想讓他感知到自己此時此刻的慌張情緒,卻又不想在他面前這樣輕易地認輸服軟。最後微顫的指尖在“發送”鍵上方滯愣了半秒,她心裡念頭本想要算了,然而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屏幕,發送了出去。
她一驚,還未來得及思量他會怎麼回覆自己時,顏澤睿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這麼晚了他居然還在?洛嘉悅看了一眼已過凌晨一點的時鐘,猶豫了一會,接了起來,聲音尚帶着幾許鼻音,有些悶悶的,“喂?”
他低沉的聲音自電話彼端傳來,清晰而堅定,“記着,明天如果有人故意爲難你,就給我爲難回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不是你一開始面對我的本色麼?”
似乎是摸準了她會被這個點激怒炸毛,他只輕笑了一聲,很快就在她跳腳前補充上了一句,“所以,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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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她的短信中分明沒有提到過一個怕字,甚至刻意以寥寥數語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他卻從這寥寥幾字中猜出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這個男人——有時候還真是敏銳得讓人有些咬牙切齒,然而她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的心臟確實因而那句“一切有我在”而跳動得快了一些。
脣邊稍稍彎起一個弧度,停滯了一會,她將笑容延展得更開了一些,語調也一掃此前不經意流露出的鬱沉,變得輕快起來,“嗯,那我就不客氣了。”
雖然隔着幾千萬裡的距離,但顏澤睿依舊能夠想到電話那端那個小女人染着笑的眉眼,以及那雙眼眸裡閃爍的微光。這般想着,他因爲這幾天車輪戰一般
的工作會議而有些疲憊心情也不自覺好了起來。
稍作思考,他只對她說了一句話,“祝你好運。”
洛嘉悅偏側過頭想了想,語氣上揚,“你也一樣。”想必他在那頭工作,也是極辛苦的。
掛斷了這個不到一分鐘的電話,洛嘉悅緊緊地握着手機,面上的笑意再也收不住,很快就延伸到了眼角眉梢,置換成一片堅定。
她能行的。
說起來也奇怪,在跟他通話以後,她很快就呼吸平穩地成功入了眠,是入職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合作會議召開的時間如期而至,洛嘉悅輕裝上陣,將文件和U盤帶上後便啓程。此次交流會議選擇在合作方陳氏集團所在的A市舉行,從本市過去約莫兩個小時的車程,算不上太遠,怎麼算時間都有一定富餘。
她深吸一口氣,在確定了一下所有重要文件都帶上了以後,啓動了車子。
車子在高速路上平穩地行駛着,她正在心裡構思着等會在會議上的措辭時,視線卻突然模糊了幾秒,前方的道路瞬時好像扭曲了一般。她一驚,眼疾手快地減緩了車速,腦子這才找回了幾許清醒,終於暫時恢復了平常。
好險!洛嘉悅驚魂未定地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胸口,又趕忙揉了揉太陽穴,想起剛纔那一瞬恍惚,還是心臟狂跳。
大概是這些天以來太累了,所以才產生幻覺了吧。她這般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一邊打轉方向盤下了目標匝道,卻又明顯感覺整個人都有些反應遲鈍,困頓不堪,然而明明昨晚她已經休息得足夠了。
我去,怎麼會這樣——
洛嘉悅在心中狠狠地罵了一句,一邊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道路,只覺得一陣模糊一陣清晰,濃重的疲憊感牽着她的眼皮慢慢闔閉上,好似掛了一個千斤重的墜子,拉着她的視線逐漸墮入黑暗。
一縷奇異的玫瑰香味鑽入她的鼻腔內,一點點地擴散到全身,像是誘惑着體內的睡意持續擴散。她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樣,猛地睜開眼睛,支撐着身體的最後一點清醒緊緊地握住了方向盤,幾乎將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了其上,一邊強撐着精神將車內那盒清新劑狠狠地扔到了車窗外。
她從來不用玫瑰味的車內清新劑,如今想想,所有異常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有人在她車內香氛上動了手腳。
香氛雖然扔出去了,但是車內畢竟是密閉空間,香氣遠沒有這樣快速消散,她只覺得腦仁一陣陣發暈,一邊減緩了車速,想要儘快趕到中轉站停車休息,然而因爲藥物效果而逐漸麻痹的手指卻控制不住面前的方向盤,一個打滑,車子突然猛力朝左方撞去。
“砰——”
公路邊的護欄被撞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車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洛嘉悅幾乎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只覺得全身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有玻璃碎裂的聲音和車胎摩擦地面的刺耳
巨響,緊接而來的是滿目黑暗。
她掙扎着動了一下,立馬有溫熱的液體自額頭流淌到下巴,帶着濃重的血腥氣味,她這才感覺到額頭以及雙腿上傳來的痛感,隨着時間推移越發劇烈。大抵是因爲疼痛的緣故,她腦內因那盒鬼薰香而引發的昏沉暫時消散了一些,感覺到體內稍稍恢復了一些氣力,她費了巨大的力氣,才把自己身上的安全帶解開,一邊推開另一側的車門,四肢並用地爬了出來,還不忘拿上身邊的文件和U盤。
車外的亮光刺激着她浸潤着鮮血的眼皮,她忍着劇痛抹了一把滴落在睫毛上的鮮血,感覺到視野稍微清晰了一些,可耳邊還在劇烈地嗡嗡着,連帶着腦仁生疼,幾乎聽不清楚外界的聲音。
幸好,生命沒有危險。洛嘉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頭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寶貴,一邊又想向過路人求助,喉嚨卻因爲疼痛而發不出聲音來,只能任由自己持續在疼痛和眩暈之間沉浮。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在嗡嗡作響的耳畔似乎有人在喚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着急而迫切。
她只依稀辨認出來這把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到底是來自於誰,想要擡起眼皮看看,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輪廓。心底隱隱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此人是可以信任的。
幾乎沒有再做多想,她以最後一點力氣摸索到了來人伸過來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拇指,好似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邊氣若游絲地翕動着蒼白失血的脣瓣,輕聲喃喃道,“送我去A市,現在一一送我去A市一一”
她擔心他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股輕柔的力量反握住,捏了捏,似乎是表示自己知道她的意思了,這才放心地閉上了雙眼,徹底沉睡在黑暗中。
而此時此刻,一身休閒打扮的顏澤銘低眼看着眼前渾身是血卻還是撐着氣力握住自己手指的女人,心中不禁有些慶幸自己的好心。
他本來是想去外地採風,沒想到看到前方一輛車似乎出了事故,一個滿頭滿臉血的人正匍匐在大開的車門邊,看起來好像是昏過去了。他下車本來是想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卻沒想到竟是洛嘉悅。
從這裡過去,的確到A市的距離最近,看她身上其他傷口應該都是皮外傷,只是不知道額頭那塊對腦袋有沒有影響,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昏過去。
沒有再多猶豫,顏澤銘將她橫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車,一邊飛速地趕往A市。
直到過A市的收費站時,洛嘉悅才悠悠從副駕駛座上轉醒,第一反應便是看向身邊坐着開車的人,當看到那張熟悉的側臉時,不覺一驚,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你?!”
這麼一動,正好牽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疼得她一陣呲牙咧嘴,卻還是憋着嗓子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一一不對,是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