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感覺，照這樣發展下去，八岐大蛇還是要贏啊！”
躲在陰影之中觀戰了一段時間，無根生髮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情況跟他們預想的可不太一樣。
旁邊的海希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按照他們最開始的計劃，神宮率先出手，與陰陽寮、石川流等勢力兩敗俱傷，最後讓已經掌控了源氏的源闕光出來撿便宜，先狠狠地削弱一波倭島的異人實力。然後再趁虛而入，控制幾具神明化身，謀劃對付神明的事宜。
但八岐大蛇的出現打亂了原本條理分明的計劃，如今神宮八位大降神者齊聚，還有從大江山請來的兩位鬼王，竟然依舊拿不下這條災禍之蛇。不僅拿不下，還很有可能被反殺！
九個打一個被全部反殺！
這特麼是什麼讓人腦溢血的戰績？
“要不……你提前出手？”
海希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無根生連連搖頭：“饒了我吧，這傢伙有身體的，是我最不喜歡對付的類型。”
的確，雖然說先天之炁乃是萬物之源頭，可他的神明靈的確還未能達到將敵人的身體一併消解的程度。想要將後天之軀體轉化爲先天之炁，據海希所知，好像只有一個辦法。
“等等，你不是已經去過三一門了嗎？”
“所以呢？”無根生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應該已經見識過逆生三重了吧？”
海希直言不諱，“我一直覺得你的神明靈跟三一門的逆生三重有些聯繫，同樣是炁化的手段，神明靈能夠化解別人的炁，而逆生三重則可以化解自身……孰優孰劣不好說，但若能二者兼修，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哈！哈哈哈哈~”
無根生捂着肚子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你有這個想法倒也不奇怪，實不相瞞，當我第一次聽說有逆生三重這種功法的時候，也動過心思。可惜……”
他搖了搖頭：“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看起來相似，細究原理卻截然相反。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說說。”
“願聞其詳？”
海希瞥了一眼還在僵持的戰局，興致勃勃地問道。
“李慕玄，全性之中的一個小兄弟。出身富貴，曾經跟三一門有過牽扯，或者說，三一門就是一直困擾他的心魔。所以爲了盡到掌門的責任，我便陪着他去拜訪了一次。”
無根生用回憶的口吻，描述着那件往事。
“那天之後我才清楚，逆生三重的原理與我的神明靈簡直是南轅北轍，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被我分解掉的炁勁，都會迴歸到最原始、自然、鬆散的狀態，但逆生三重所謂的反本溯源卻並非如此，他們需要在體內構建出一套複雜到難以想象的炁陣！”
說着說着，無根生罕見的激動起來，似乎有種幻想破滅的憤懣：“先天一炁怎麼可能是那樣的狀態？”
確實，在普遍理解中，渾然天成、天然去雕飾、沒有絲毫匠氣的纔是最好的。
而逆生三重呢？
那複雜到讓張之維都嘖嘖稱奇的結構……似乎跟天然二字背道而馳。
“然後夢想破滅的你，就幹掉了大盈仙人？”
“我沒有！”
無根生瞪了海希一眼，“其實，左門長對我的神明靈也很感興趣，於是我們進行了一場論道。”
“論道滅神？我懂！”
海希挑挑眉，這不就是掐架的文雅說辭麼，“所以最後，是神明靈贏了？”畢竟左若童死了嘛。
“……我說不好。”
沒想到無根生竟然這麼回答，“他的逆生三重已經嗅到了第二重巔峰，只差六陽魁首炁化，就能邁入傳說中的第三重境界，聚散隨心。我們聊得也算是比較投機，因此他最後提出想要讓我助他一臂之力，嘗試破關。”
“啊？”
海希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這個發展他是真沒想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三一門弟子怎麼會視你爲仇呢？”
難不成是誤會？無根生不願意解釋？
可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寧願別人誤會自己也不願放低姿態解釋的冷傲類型啊！
“因爲我拒絕了。”
這個謎底差點閃到海希的腰，他目瞪口呆：“爲什麼？”
“爲什麼？”
無根生輕蔑地笑了笑，“因爲跟他詳細交流之後，我就確定，逆生三重的第三重根本不存在！那個境界完全只是憑空虛構，從來沒有人成功過。我幫他的唯一結果就是讓他散成最本源的自然之炁，而不會是什麼聚散由心的逍遙仙人。”
“額……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好心將自己的理解全部告訴了他，勸他不要繼續深入歧途了，他們的創派祖師根本就是個騙子。”
“嗯……”
海希無語了。
這樣的展開倒也並不會令他多麼意外，歷來就有很多神功秘籍的最終境界只是創始人的構思和猜想，壓根不存在成功的可能。卻引得晚輩弟子們前赴後繼，坑人不淺。
這種功法海希隨便就能說出來一串，什麼乾坤大挪移、慈航劍典等等，多一個逆生三重也不稀奇。
但你就這麼直白地當面告訴人家，還罵人家的祖師是個騙子，這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當然了，囂張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三一門的門長，有着大盈仙人雅號的左若童，被氣死了。
合着就是氣不過無根生說的話，打算親自爲祖師證明，所以選擇了強行破關？
不愧是大盈仙人啊，這也太沖動了！
事後，無根生與李慕玄這兩個挑事兒的全身而退，可謂是將三一門的聲望給一腳踩進了泥裡。
難怪陸謹會有這麼深的執念呢，這事兒擱誰身上也受不了哇！
不過海希最關心的事情是：“所以逆生和神明靈真的不能同修嗎？”
他的語氣充滿遺憾：“我還想着會不會‘二者同修，天下稱王’呢，太可惜了。”
“你想太多了……”
對此，無根生只能搖頭。但凡有一絲可能，我怎麼會不幹？要知道那時候三一門幾乎已經被我平趟了啊！
他乾脆轉移了話題，“我覺得，八岐大蛇或許並不會是我們的問題。”
“怎麼說？”
“八岐大蛇不管有多強，它總不可能渡海去入侵神州吧？”
無根生微微一笑，“陰陽師和神官攔不住，如果上面真有人的話，自然會出手。不是說上一次它就是被神明重創的嗎？而只要他們出手，那我們不也就找到對方的蹤跡了？”
“這麼想有些道理，但萬一……”
“萬一那些神明不管？”
無根生的笑容中透出令人脊背發涼的惡意，“那就讓我們看看所謂的災禍之蛇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反正這裡再亂，又與我們何干？”
“……對呀！”
海希兩手一拍，自己之前竟然有點陷入到扶持傀儡政權的樊籠中去了。還想着以後這片都是我們的，要儘量保護。
‘嘖嘖嘖，不知不覺就變得自大起來了。’
他趕緊反省內心，“確實，非神州疆域，哪管他洪水滔天？”
目標一旦轉變，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將它直接引到神宮去。”海希提議道。
“你的意思是……”
“既然要製造混亂，那就徹底做絕！還有什麼能比神宮的坍塌，更震撼人心，引起慌亂的呢？”
海希興致勃勃，“不只是神宮，陰陽寮、石川家等等有名有姓有影響力的異人勢力都要來這麼一次！”
“……你其實應該加入全性的。”
無根生沉默半晌，發出了一聲不知道是讚歎還是挖苦的嘆息。
……
……
事實證明，八岐大蛇是真的強，不愧是需要素盞鳴尊親自出手才能降服的禍神。
當海希他們放棄插手之後，這位只剩下四歧的大蛇依舊慢慢佔據了上風。
這個時候，被請來幫忙的兩位鬼王遭不住了。
它們出手只是因爲與昔年與晴明的交情，可那一點交情並不值得兩位鬼王爲之拼命。畢竟他們又不是狐妖，不是晴明的大舅。
因此，當戰局朝着不可挽回的失敗深淵滑落，它們的心思也浮動起來，祭出了且戰且退大法。
正好，八岐大蛇對它們的恨意本就一般，有神官們在場的情況下，並沒有追着它們不放。而那些施展了大降神的神官，本體意識早就被磨滅了，神明應身則根本沒有撤退的思維可言，正好跟滿腔復仇怒火的八岐大蛇針尖對麥芒，打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
這一打就是一夜。
當東方天際泛起第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八岐大蛇已經變成了二歧。
很慘烈，但它贏了。
“嘶——”
八岐大蛇用僅剩的兩顆頭顱仰天長嘯，宣告着自己勝利。
緊接着，它一尾巴就掃平了本就因爲昨夜交戰而被衝擊得千瘡百孔的陰陽寮，朝着神宮所在滑行。
昨夜的戰火幾乎覆蓋了整個首都，但除了異人與妖怪之外，卻沒有引起任何普通人的注意，這主要是因爲他們在行動之前就佈下的閒人驅散符咒。
但是現在，既然決定利用八岐大蛇來霍亂倭島，自然沒有繼續幫他遮蔽的道理。
於是，第二天，打算出門上班的小倭子們都驚呆了。
兩顆龐大的猙獰蛇頭連接在修長的蛇頸之上，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市區中心！
八岐大蛇是有智慧的，它知道自己出現在人類視野之中會引發什麼。其實按照它一貫的狡詐心性，藏身幕後搞出一個崇拜自己的教派暗中發展才更符合常理。
但這次它傷得實在有些重，本就是長久封禁的虛弱之軀，還硬拼解決了八位施展了大降神的神官，它急需能量修復自身。
如果只靠自己的話，恐怕得數百年時間。
幸好，這裡還有很多人可以利用。無論是香火還是信仰，歸根結底就是人類的願力。恐懼，也不例外。
就這麼一會兒會兒，八岐大蛇就感覺到了明顯的力量涌動，這還是人少的清晨，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高天原爲什麼不能換我來坐？
就在它陶醉在洶涌而來的恐懼之時，倭島的政府幾乎已經瘋了。
他們派人聯繫神宮、陰陽寮，結果兩邊都已經變成了廢墟，就連石川和源氏也沒好到哪裡去。
換句話說，就是異人們已經靠不住了。
“派出軍隊吧。”
首相看向國防大臣，“疏散民衆，用飽和火力覆蓋，怎麼樣？”
與會的都是各方大佬，但不管多大的佬，也不清楚該怎麼對付八岐大蛇。
軍隊有用嗎？很難說。
但除此之外，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過多久，天空中開始出現直升機和轟炸機，坦克部隊的身影開始從四面八方出現。
咻~咻~咻~
一枚枚拖着長長尾焰的炮彈從天而降，在八岐大蛇身上炸開一朵朵血花，痛的它嘶聲大吼。
這一幕讓倭島高層相當振奮。
“傳說中的八岐大蛇也不過如此嘛！”
首相聲音豪邁，頗有種揮斥方遒的氣勢，“現在早就是科技的時代了，什麼異人，什麼魔物？在科學麪前都不堪一擊！”
周圍衆人紛紛附和，激動地滿臉通紅。下克上可是倭島傳統，身爲一名普通人類，能參與到討伐八岐大蛇這種傳說怪物的戰鬥中，而且還是優勢一方，這是多麼刺激的事？
據說素盞鳴尊也曾重創過八岐大蛇，今天我們也做到了同樣的事，那豈不是說……
就在他們浮想聯翩，似乎在盤算着怎麼一克到底的時候，八岐大蛇突然不見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條龐大但卻破破爛爛的蛇皮。
“報告報告，目標丟失！”
前線的飛行員和駕駛員們紛紛發出警示，可惜不等他們收到下一步的指示，坦克部隊履帶下的地面就被瞬間頂起。在戰場上被稱作鐵甲怪物的主戰坦克在這頭真正的怪物面前，就像是沙包一樣脆弱，輕易就被頂飛出去一大片。
天上的飛機也沒多好過，有了這一批坦克的掩護，八岐大蛇的毒液就像是地對空導彈一樣精準而致命。
“不錯不錯。”
海希與無根生收斂氣息，隱匿於一座高樓頂端，欣賞着下方的表演。
“有了這次的經歷，以後拍怪獸電影，八岐大蛇或許能取代哥斯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