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計怡霏走了之後,他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這些天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原本離婚之後,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可是再遇到計怡霏,再跟她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之後,他意志消沉了。整日地躲在房間裡喝酒,如果有人說他,他就上酒吧去喝。
這一天,陳若谷路過他的房間,看到他一大清早地又在借酒澆愁,忍不住出聲道:“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天天在家裡喝酒,除了上班,你的時間都泡在酒裡了嗎?”
“不要管我。”他沮喪地說道。雖然他知道計怡霏在哪裡,卻沒有臉再去找她了,因爲也實在是想不出理由來去找她。
“我不管你誰管你。韞宇,媽都這麼一大把的年紀了,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省心呢。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沒有女人你就活不了嗎?”陳若谷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我沒有女人可以活,但是沒有她,卻失去了鬥志。”他含混不清地說着,同時又舉起了手上的啤酒罐。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個大男人說出這種話,你不覺得害躁嗎?那個計怡霏有什麼好的?出身卑微暫且不論,謊話連篇,我要是你啊,正眼都不想瞧她一眼。你想要女人還不容易嗎?媽把那疊照片給你取來,這裡面個個都是好女人。”陳若谷像是想起了什麼,頓時有點興奮地說道。
“媽,我誰也不要,你先出去好不好?讓我靜一靜。”他頭痛欲裂地說道。
“你這孩子,好不容易放個假,卻躲在家裡喝酒。你看看你,唉。”陳若谷說歸說,但還是出去了。
董韞宇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感覺到頭痛的毛病減輕了不少,肚子嘰哩咕嚕地直叫喚,他揉了揉肚子,想下樓去找點東西吃。他剛剛走到樓梯口,聽到樓下一陣歡聲笑語。他倒也不介意,陳若谷生性外向,常常召集她那一幫出生環境都差不多的姐們到家裡來打麻將。他走下去的時候,發現客廳裡只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陳若谷,而另一個則是一位年輕的女人。
“你終於醒了,快點下來。”
他沒有在意,只是有點好奇母親怎麼會跟年輕的女子坐在一起。
“你這是你方姨的女兒,過來打個招呼。”陳若谷久違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笑容。
他不知道他媽賣的什麼葫蘆,便走到她們的面前。
“她叫何丹妮,你們認識一下。”陳若谷說道。
何丹妮?他噤了一噤,好像有點印象。印象中停留在他們童年的時候,媽這麼多朋友裡面,他最欣賞的就是方
姨。以前小的時候方姨經常帶着她女兒一塊過來,想不到如今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居然已經這麼大了。
“別傻站着啊。”陳若谷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何丹妮長得白白淨淨的,眉眼很是甜美,一笑起來嘴邊有兩隻梨渦,中等身量,只是略顯單薄了一點。雖然是富家小姐,看起來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你好,我叫董韞宇。”他悻悻地朝她伸出了手。
想不到何丹妮望了望陳若谷,噗嗤一聲笑了。
“今天丹妮留在我們家吃午飯。我想跟保姆一塊去買菜。韞宇,你們小時候見過面,陪丹妮聊聊天吧。”
沒等兩人說話,陳若谷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
保姆替她已經取來了外套,她一邊穿一邊對丹妮和言悅色地說道:“你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在我們家就當作是自己家一樣吧。你小的時候也經常來我們家的。”
“我知道了,阿姨。”何丹妮不卑不亢地說道。她的言行舉止落落大方,使得董韞宇有點拘謹。他母親的用意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可是面對這個何丹妮,他卻做不出拂袖就走的舉動。
“聽點音樂好吧。”
他母親走了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他搭訕着走過去,客廳裡有一臺小型的音響,他過去打開了。柔和的音樂一下子充滿了這個大廳裡。
何丹妮笑了笑說道:“算來我們總也有十年沒見了吧。”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皮:“如果是在街上相識的話,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我大學是在德國讀的,畢業了也留在那裡,過了二三年,我媽忍不住了叫我回來。”說到這裡的時候,她低下頭抿着嘴笑了,“怕我嫁不出去呢,急着讓我回來嫁人。”
他沒有料到她居然這樣坦白。不過何丹妮小的時候就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剛纔乍一見面,覺得她變得文靜靦腆了,還有點奇怪呢。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媽今天特意把我叫到這裡來,中途又謊稱有事先離開了。這伎倆跟你媽使得差不多。大人的用心良苦,來來去去總是這麼幾種。不過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就像普通朋友一樣聊聊天好了。”
她的這一番話又使他一愕。想不到她這樣通情達理,簡直要叫他對她刮目相看了。
“你現在在哪裡工作?”他話鋒一轉。
“我媽不急着讓我找工作呢。說家裡也不缺我賺的那兩個錢,不過我自己也有一些兼職在做,比如說翻譯啊什麼的。”
何丹妮說話的時候,眼睛裡似乎總是在笑。
他道:“我媽那人總是這樣,總是急着要給我娶老婆。唉,真拿她沒辦法。”
聽他忍不住大倒起苦水來,她又淺淺地一笑:“對了,有個冒昧的問題想問你。”
“說吧。”他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聽說你結了兩次婚,又離了,是不是真的呀。”她閃着慧黠的眼神說道。
他露出有點窘迫的表情,不安地將左右腿移動了一下:“對。是真的。”
她又笑開了:“我連一本證書都沒拿到呢,你都已經拿了兩次了。”
他聽了恨不得想挖條地洞鑽進去。
“不過你也別有精神負擔,像你這樣的人,你媽不用愁的。”她又用一種爽朗的口吻說道。
這使得他想起他們小時候在一塊玩耍的情景,有一次不知怎麼的,溜到花園去挖蚯蚓去了。她穿了一條歐根紗的蓬蓬的公主裙,烏黑的頭髮上綰着閃着光澤的髮帶,挖得兩隻手的指甲縫裡都是泥垢。可是她一點也不介意,還跟他一起比賽挖蚯蚓。
“哇,是蜈蚣。”挖着挖着,竟然從泥土裡鑽出一條蜈蚣來,嚇得他面色唰地一下變白了。
“膽小鬼,這個有什麼好怕的。”她穿了一雙平底的娃娃鞋,一腳就把那條蜈蚣踩得稀巴爛,面不改色地說道。
他嗬嗬地笑了起來:“你是在安慰我嗎?”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何丹妮的語氣突然變得柔和了,兩眼注視着窗外那湛藍的天空,“時間過得好快,不是麼?”
“我記得。”他的聲音就像是別人的聲音,陷入到無窮的回憶中去了。
他想起來他們小的時候好像是經常見面的。因爲那時陳若谷剛剛學會打麻將,興致很足,差不多天天下午都要打一場。方姨也是固定的麻將搭子之一。方姨一來,勢必要把她也帶過來。每次過來,總是把她打扮得很漂亮,可是大多數的時候她漂亮得來,總是弄得很髒地回去。他經常趴在樓梯的扶手上,聽到方姨很大聲地罵她。至於罵什麼,則是完全都想不起來了。
“每天我把裙子玩得很髒,我媽罵我的時候,我都聽到你躲在樓梯口笑呢。”何丹妮那細長明亮的眼睛往他的臉上睄了一睄,“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氣。”
“那是你每次都出餿主意,把我們的花園都快翻了一遍。我真是想不通,一個女孩子怎麼那麼喜歡玩泥巴,挖蟲子的。”他笑了一笑。
何丹妮也跟着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