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恨你
李小風在自殘，帶着不甘，按照學校的規定，他要在今天考試，下週就升六年級，一個星期後，他會畢業。
畢業後，就成了初中生。
他已經計劃好的，可情況卻出乎他意料，從島嶼回來後，他右手受傷，執筆不行。
他心裡全是苦澀，帶着不甘。
蕭菲嬋撕裂他的試卷，他沒有說話，可此刻，他忍不住，獨自一人去抵拒命運。
可他沒想到，雷晶晶也會在這裡。
他咬着牙，顫着身，雙手流血，發狂地擺動。
“快下來！”雷晶晶焦急起來，李小風的發狂是對她的控訴。
可無論她怎樣喝道，犟強的小風就像頭牛，帶着不屈，永往直前地橫衝直撞。
每衝一次，流血就滴灑在大地上。雷晶晶的心像是煎熬，可她有芥蒂，一是與李小風不熟，二是造成他這樣的是她。
她只是在喝叫，沒有上前阻止，直到李小風“嘭”一聲從半空中摔下來，她才一震。
“我要考試……”
李小風掙扎，卻再也爬不起來。他倒在地上，激烈地喘着氣，汗水佈滿臉龐，鮮血沾溫衣角，讓人心痛的還是那一滴泛着不甘的淚珠。
雷晶晶很想離開這裡，在李小風身邊多一秒，她的心就痛一下。
真的很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好幾次，她都想走。
習慣了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的她，這一次卻沒有離去，彷彿是怕李小風昏死在這裡，沒人照顧，又或許是怕自己走後，心會不安。
她沒有走，卻沒有說話，一向雷行風厲的她，在此刻畏手縮腳。
見李小風趴在地上，左手捏破手掌心，泛着滴滴鮮血，目光中全是不甘。
不知怎樣的，她忍不住道：“我承認是我的錯，可過去的都發生了，你順其自然……”
話沒說完，李小風已經受到刺激，他死死地望着大地，大聲叫喊：“我要考試……”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他從地上爬起，半滾半爬地向前蹣跚而去。
他的身體在顫抖，可背影卻是如此的不甘。
沒走幾步，他一個踉蹌，又倒在地上。
雷晶晶上前去扶，卻被他用力推開了。
那一刻，雷晶晶心裡一怒，衝着李小風大叫：“你以爲你是誰！我才懶得關心你，你想死就走遠些，別污染這裡！”
李小風沒有停頓，蹣跚着向前奔去，他的身影充滿了不甘的孤獨。
“禽獸你有多遠就走多遠……”
雷晶晶滿目的火暴，她喘着粗氣，轉身發狂地擊打着鐵架。
“去你奶奶的！”一腳踢在鐵柱上，她怒罵一聲，轉過身，急速向李小風奔去。
遠遠地，她就見到那個充滿痛苦的身影，在蹣跚中搖晃，一陣風吹來，彷彿也能摧毀他。
眼見李小風就要倒下，雷晶晶狠狠咬了咬嘴脣，向前奔去，扶住了李小風。
李小風沾着血跡與泥巴的臉龐看起來很狼狽，可目光卻是堅決的不屈。他試着推開雷晶晶：“我不要你關心……”
“我他媽傻了才關心你。”雷晶晶爆出一句粗口，掩飾自己，她嬌喝：“要不是看在菲嬋份上，我才懶得管你生死！”
李小風沒有說話，再次蹣跚地向前走去。
可他沒有拒絕雷晶晶的端扶，只是從虎口流出來的血跡沾在雷晶晶的身上，嗅到的全是禽獸那股汗臭味，雷晶晶心裡有厭惡。
李小風本應該是她的敵人，戰鬥纔是兩人的存在的唯一目的，可今天，她卻靠得他如此的近。
她厭惡，道：“先送你回公寓！”
“我不回，要回你回……”李小風推開雷晶晶，往前走去。
“你……”雷晶晶又氣又無可奈何，她只能追上去，端扶着李小風。
兩人出了碧景花園，卻往小學走去。
雷晶晶很討厭李小風，可她得強忍着。
直到李小風回到學校，來到課室，從垃圾桶裡找出那撕成幾片的試卷時，她才忍不住道：“他奶奶的，陪你走了半個小時的路，卻是來揀垃圾，不就是考試嗎？推遲幾週會死！”
李小風一聲不吭，他將紙片鋪開，平放桌面，找來了筆，然後低頭寫了起來。
只是握着的手，一直在抖，抖了幾分鐘也寫不出個字，汗水流淌着，他卻不放棄，執着那份不甘心。
他越是這樣，雷晶晶就越是暴躁，終於，她爆發了出來：“李小風，你他丫的要是個男人，就跟我單挑，把我殺了！你這樣算什麼？不停地污辱我嗎！”
李小風目光愣直，或是緊張，或是顫抖，他流鼻涕了。右手依然握着顫抖的筆，左手不停擦拭着汗水。
“去你丫的！”雷晶晶暴叫一聲，奔過來，把試卷撕得粉身碎骨，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面，她喝道：“心裡不服氣，就跟我打，別在這裡污辱我了，我他媽的不爽！”
李小風呆呆地望着撕成碎片的試卷，一陣靈魂的泛力，他無力地倒在椅子上，目光變得很空洞。
良久，他才道：“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想考試……”
一聽這話，雷晶晶就怒火中燒，“嘭”一聲拍在桌面上，她怒道：“考試，考試……要是考試，你推遲到一個星期後會死嗎？你這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特的來污辱我人格！李小風，你這招用對了，我承認，你越是這樣自殘，我就越是痛苦，腦海裡全是當初你衝向狼羣的情景，我他媽承認了，心裡全是煩躁得發慌！可你給我聽清楚，我雷晶晶敢做敢爲，要是不服，你來單挑！這樣玩陰的，你算什麼好漢！”
雷晶晶怒火中燒，李小風的不屈對她是一種控訴。
“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想考試……”李小風顫抖地說道，他爬了起來，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一聲不吭，一個人落寞地走了出去。
“你……”
雷晶晶心裡一痛。望着李小風那落寞的身影，她突然相信了，相信了李小風說的話：他沒怪她。
只是，如果有機會，她寧願自己沒有聽到李小風的話。
只因太沉重了，原本還是大大咧咧的她，一瞬間就被壓得喘不過氣。
她緊捏着手，跟着走了出去。
李小風來到操場，他坐着，愣愣地望着。
雷晶晶一聲不吭地來到身後，她沒有坐，只是臉色很沉。
“你坐下……”李小風頭也不擡。
雷晶晶坐了下來，一聲不吭，手卻捏着。
李小風愣愣地望着前方，停停又續續地道：“我小時候，最羨慕大黃他們能坐在課室裡讀書……爺爺不讓我讀書，怕我學壞……我去偷聽，他就打我……大黃每次回來，都衝着我叫喊：小風，你個白癡，又放了一天的牛……”
雷晶晶一震。
李小風呼吸急促了起來：“我很想讀書……我不想被罵白癡……只要考完這次試，我就能讀六年級，下週我就能去中學報到……”
雷晶晶心裡一痛：“你真的沒有在污辱我？”
“我只想考試。”李小風愣愣地道，充滿了低落。
也就是這股低落，雷晶晶再也平息不了，她顫抖地道：“那麼說，剛纔是我錯怪了你……”
李小風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很愣直。
雷晶晶卻煩躁起來，她爬起來，來去地走動，好幾次都想開口說聲對不起，可話到喉嚨，她卻說不出口。
只能煩躁地走着。
她怪錯了李小風，不但怒罵，還撕了試卷，他心裡一定恨死她！
他最在乎的是學習，因爲不想被人罵白癡，在他心裡，蘊含着一股不甘，對爺爺的不甘，對命運的不甘。
可她卻撕了他的試卷。
他一定會恨她的，就像五天前的恨。
雷晶晶的心沉重了起來，越來越煩躁。
不知什麼時候，李小風爬了起來，他往前走去，一聲不吭。
雷晶晶手死死地捏住，她猜得並沒有錯，李小風恨她，恨得連正眼也不瞧她！
她盯着李小風的背影，漸行漸遠，只是蹣跚的腳步，搖晃的身體，狠狠地刺痛她的心。
就在李小風走到樹林時，他倒下了……
雷晶晶猛的一震，她拔腳跑去。
“你醒醒……”
李小風沒有回答，他昏迷了，朦朧中聽到雷晶晶的喝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了眼睛，發現又身在醫院裡。
掙扎地爬起來，他直直地望着右手。
只要微微一動，一陣裂痛就傳來。
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康復，但肯定的是，肯定考不了試了。
坐在牀上發呆，直到門外響起雷晶晶的聲音，他才擡起頭。
門開了，雷晶晶走了進來，見到李小風時，她一愣，隨即道：“你大命，這麼快就醒來……”
見李小風不說話，她也沉默，心裡掙扎着，良久，她才道：“死不了就去吃夜宵，我沒有通知菲嬋，怕她擔心……”
她本以爲李小風會拒絕，但出乎意料，他站了起來，道：“我也餓了。”
兩人去了二十四小時都營業的肯德基。李小風坐着，雷晶晶幫他叫了份漢堡。
李小風也餓了，吃得很迅速。雷晶晶坐在對面，束着手，眼睛望向窗外，不問也不理。
可李小風突然擡起頭，道：“你也吃吧。”
“我不餓，況且我跟你有仇。”
“你是認爲我在恨你？”
“難道沒有？”
“我恨你就不會跟你來吃夜宵了。”李小風低頭，吃得有些狼狽。
雷晶晶望着李小風，試着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麼，可看到的卻是平淡，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並沒有真恨她。
雷晶晶鬆了長長的一口氣。
ps：祝各位元旦快樂，明天請一天假，後天開始，每天更新三章，一直到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