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葉承歡敗了,敗得一塌糊塗,敗得不能再敗。
“我承認我做的過分了點兒,可剛纔明明是你說的,咱們結束了,既然你都把話說絕了,我再留下來那不是自討沒趣麼。”葉承歡強撐着給自己辯解。
林佩珊纔不給他任何申訴機會,馬上展開攻勢:“我是生氣了才那麼說的,你總是號稱你自己很男人,難道你就不能包容一下女人的小性子麼,你分明就是想找藉口離開我。”
葉承歡這個冤,這要是再不辯白鐵定是天大的冤案,“我敢發誓,肯定沒有這種事。”
“那你爲什麼要走,過去我給你使過那麼多小性子你都能包容我,爲什麼這一次就不能,你說!”林佩珊咄咄逼人的問道。
連葉承歡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太強大,她的強大不是來自於她的體力和能量,而是她知道該什麼時候強,什麼時候弱,其實換個角度理解,她的弱也是一種強。
葉承歡還從來沒這麼狼狽過,被她整得恨不得跳窗而出,到最後他只好自甘墮落的道:“我錯了行不,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本來就是你的錯。”林佩珊終於給這場風波下了個她滿意的結論。
葉承歡終於給自己剛纔一番發泄贏來了一個苦逼的後果,原本他自以爲還是主持公道的一方,到現在反倒被推上了被告席,剛纔他確實有點兒賭氣,可經過女人一番化解,他終於什麼脾氣都沒了。
這本不是北風之神的風格,在女人面前他就是神,一個絕對的統治者。
但回到神州以來,與林佩珊經歷了那麼多小到磕磕絆絆,大到生死與共,他的心態已經悄然變化。
更何況,一個男人對女人說對不起,並不丟人。
林佩珊又要說什麼,被葉承歡一把抱在懷裡,霎時間她什麼話都沒有了,開始還有點兒羞澀,很快便有些融化在他胸膛的感覺,變得很乖很安靜。
這一切都被婉姨看在眼裡,原本她是擔心兩人因爲自己會出什麼變故,可等她在門口看到這一切才踏實下來。
看着兩人從爭吵到和好,婉姨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和林遠東。
看着兩個年輕人相擁靜默的場景,她觸景生情,開心的流淚,然後默默走開。
葉承歡和林佩珊就那麼互相依偎着坐在牀邊,葉承歡沒趁機做任何出格的事,不是他傻不知道趁機吃點兒豆腐,而是這種時候他一點兒沒有別的雜念。
林佩珊更是毫無雜念,儘管她憑着天生的美貌和智慧,只要她願意,可以將任何一個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可她剛纔的所作所爲真心沒有帶半點兒心機。
有的,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情之所至,事之所以。
有些東西不是靠智慧和技巧就能得來的,恐怕更多的只是兩個字:性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婉姨從廚房說了聲:“飯好了,你們要不要來”,兩個人才不捨分開,相視一笑後先後來到餐廳。
這一頓飯,三個人雖然不多,卻終於解開心中芥蒂。
林佩珊永遠是那種做的比說的多的女人,經過葉承歡剛纔一通發神經的痛斥,她如今就有了整個心態上的變化。
席間,不是給婉姨夾菜,就是不斷的陪她說話聊天。
當然,她也不忘偶然照顧下葉承歡,甚至在給婉姨夾菜後也不忘給他夾菜,葉承歡心中芥蒂瞭然消除,能看到自己說的話沒有白費,能看到這個家的兩個女人能像真正的母女一樣相處,他吃的比任何人都香甜。
就連婉姨都時不時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或許在她心目中,這個不着調的女婿終於狠狠的着調了一回,這些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婉姨率先端起酒杯來,對着正悶頭吃喝的葉承歡道:“小葉,這一杯酒我敬你。”
婉姨不善言辭,但她能主動敬你一杯酒就說明她已經很看好你。
葉承歡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想到婉姨也一飲而盡。
酒還沒嚥下去,葉承歡就有點兒擔心,五十多度的白酒、滿滿一高腳杯,照這種喝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婉姨,你慢點兒喝,咱們自家人在一起,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葉承歡一邊善意提醒,一邊低頭吃了一顆水煮花生米。
婉姨一杯酒下去顯然上了頭,她又倒滿了酒杯,“小葉,我今天開心,我想喝酒,你要是能喝就陪我喝點兒。”
說罷,她一仰頭又喝乾了一杯。
葉承歡皺起眉頭,掃了林佩珊一眼。
林佩珊也十分爲難,從來沒見過母親這麼衝動過。
婉姨親手又給他們倆倒了滿滿一高腳杯,葉承歡拿過自己的酒來放在面前,平時他總是酒到杯乾,但今天他不想跟婉姨拼酒,所以纔有所收斂。
婉姨又率先幹了一杯,葉承歡也只能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
林佩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心糾結,真不知道他們兩人要搞什麼。
此時此刻,三大杯喝下去,婉姨已經不可避免的醉了,可她還是醉眼惺忪的要說:“小葉,婉姨對你怎麼樣?”
“我從來沒見過我親媽,但我覺得你就和她一樣。”葉承歡一本正經的道。
“我也是一樣的這麼看你。可是今天我說句實話,我一直不看好你……”
聽了這話,葉承歡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一笑了之。
林佩珊卻扯了扯自己母親,“媽,你說什麼呢。”
婉姨堅持道:“今天咱們一家人坐在一起,沒有外人,我覺得我就算說的再過分也不會過分到哪兒去吧。你說呢,小葉?”
葉承歡淡淡一笑:“婉姨,你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都聽着。”
“首先,我要感謝你,今天能爲我說那麼多,說明你心裡有你這個婉姨,也說明婉姨沒有白疼你。這一杯,咱們幹了!”婉姨說罷自己率先喝乾了杯中酒。
葉承歡當然不會要跟她斗酒,但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只能隨着喝了。
婉姨又端起酒杯,對林佩珊道:“佩珊,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些年我一點點看你長大,你一個女孩子支撐這麼大的家業,媽媽有心卻幫不了你什麼。只要你能開心幸福,讓我怎麼樣都可以。”
林佩珊握住母親的手:“從來沒有人罵過我,但葉承歡今天罵我罵的沒錯,我眼裡只有自己的事業,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爲你想過。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傻孩子,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麼,只要你能開心媽也就開心了。”
母女倆互訴衷腸,彼此的心從未貼得這麼緊。
葉承歡笑了:“這就對了嘛,以前這個傢什麼也不缺,唯獨缺的就是人情味,以後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重要。”
他這麼一說,兩個女人都跟着笑了。
沒想到婉姨很快收斂了笑容,又端起酒杯:“這第杯酒,我要敬給林遠東……”
此話一出,林佩珊和葉承歡都是一驚,彼此對了一眼,感覺屋裡的氣氛頓時有點兒僵硬。
“不管當年的事誰對誰錯,他畢竟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男人,我恨他在我們孤兒寡母最需要他的時候拋下我們,可這麼多年來我從來就沒有放棄他,我一直在等他回來,就算我將來老了病了死了,哪怕到了生命最後一分鐘我還是會等他。”
婉姨一番話令兩個年輕人動容,心裡莫不泛出好多人生無奈、世事無常的感慨。
入夜,星光點點,月色如水。
漁人碼頭上彷彿有個女人曼妙的身影,默默的面向天空大海,時而閃現一下,時而又被海霧遮住。
一天之前的這個晚上,還站在幾千公里之外的維多利亞港灣前看海,一天之後便到了另一個美麗的維多利亞。
莫不讓人涌出恍如隔世之感。
葉承歡端了杯暖暖的紅茶上到維多利他的觀景天台,來到正憑欄遠望的林佩珊身邊,把紅茶交到她手裡,順着她的目光望向深邃的星空。
月光下,女人的脖頸猶如天鵝絨般潔白,側臉刀削般優美,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兩隻清澈的雙眸裡落滿了星光。
“你相信傳說嗎?”林佩珊兩手捧着茶杯,原本冰涼的小手終於有了一絲熱度。
“不信,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身體感覺到的。”
“小時候我就一直相信一個古老的傳說,直到現在我還相信月亮上有人。”
葉承歡微微一笑,沒想到林大美人也有童真的一面,“你看着她的時候,說不定她也在看着你。”
“嗯。她一定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我不知道她有多美,只知道她一定沒有你美。”
“爲什麼?”
“因爲我只相信我親眼看到的。”
林佩珊牽動下嘴角,露出幾分嬌嗔模樣:“你真無趣。”
葉承歡嘿嘿一笑:“你樂意看月亮,我就陪着你看,看一夜都沒問題。”
接下來兩人都默默無語,仰望着銀河蒼穹,此時他們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只要感覺到彼此在身旁就夠了。
“要是讓你變成一顆星星,你願意是哪一顆?”葉承歡問道。
“北極星。”林佩珊不假思索的道。
“爲什麼?”
“我要做夜空中最亮的星。”林佩珊微微側過臉來看着他:“你呢?”
葉承歡伸手指了指:“我做哪一顆。”
“哪一顆?”
“就是那一顆啊。”
“你又胡來,那邊哪有星星。”
“你怎麼知道那邊沒有星星,只不過我們看不到而已,我就是要做一顆遙遠的星星,誰也看不到它,但它卻照樣存在。”
“爲什麼?”
葉承歡深吸一口香菸沒有回答,眼望着那個方向,目光平靜而淡定。
林佩珊沒有追問,她從來不強迫別人說他不想說的事,她默默思忖了一會兒,才道:“這次去香港還順利嗎?”
聽了這話,葉承歡才收回目光,“順利。”
“你又在說謊,發生了那麼多事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