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珊,我還是沒聽明白。”
“看看建國後的歷史你就會明白,任何一個地方政府,最講究的是兩個字:平衡。”
“平衡?”
“對!政府當然會希望本土企業發揚光大,但他們最怕的也是這一點,如果龍都只有一個東方國際一枝獨秀,那麼他們的政治生命也就如履薄冰了,他們會受到各方面的猜忌,所有人都會以爲政府和我們達成某種媾和。所以,爲了保存政治生命,任何一個當權者必須要防止一家獨大,引入競爭。當初的東方國際就已是龍都旗艦,市裡就是爲了防止一家獨大,所以才扶持江海向我們最薄弱的地產業進軍,希望能通過江海造成兩強並峙的局面。可是沒想到中間發生了好多難以預料的事情,最後江海一敗塗地,東方國際不僅沒有被遏制,反而異軍突起。但這種局面卻不是政府想要看到的。”
趙雅琳思忖片刻,馬上明白了,她在商場積累的經驗絕對不次於林佩珊,在這方面一點就透,只不過她唯一缺乏的就是林佩珊的戰略眼光,“你的意思是,楚市長搞新機場項目只是個幌子,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把實力強悍的神投引進過來?”
“對!自古以來,政府就是政府,商人就是商人,試想如果一個商人操縱了地方的經濟命脈,後果會怎麼樣?”
趙雅琳倒抽口涼氣,越發覺得林佩珊說的有理,只不過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新機場是一比一的投資比例,而且將來的收益也劃歸我們兩家所有,這一點似乎沒有問題。”
“雅琳,你只看到了協議表面,沒有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協議的第一款寫的很清楚,龍都市政府掌握新機場的所有權,東方國際和神州投資公司只是掌握經營權,其中的奧妙恰恰就在這一點上。他們打着商業運營的旗號,卻不按照商業規律運作,所有權還是牢牢掌握在政府手中,那麼所謂運營權根本無從談起,只要政府想要收回,他們隨時可以自己修改時間表。”
“機場屬於經濟命脈,政府一向對這類場所都不會下放所有權的,我覺得不能說明什麼。”趙雅琳提出自己的見解。
“如果單單是東方國際一家單位進行商業投資,這一點不值得深思,可是你別忘了,市裡偏偏把遠在燕京的神投拉了進來,這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警惕。”
“佩珊,我看你想太多了,現在各地都在響應國家政策打破地方保護主義,所以象徵性的拉一兩個企業進來,也無可厚非。”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可你必須注意葉子明的背景,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燕京葉家,如今這個家族在燕京軍政兩屆可謂如日中天,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牽涉着整個神州,我們不能把葉子明當成一個單純的商人來看,在他背後是神州兩百萬軍隊以及整個商業命脈!”
“佩珊,你直說吧,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如今的形勢是,任何一個地方政府絕不可能允許一家獨大,這違背地方政策,更違背國家意志,任何一個地方官員都不敢在這件事上拿自己的政治生命來冒險。當然,在這個問題上,國家沒有明文規定,但無形中已經成爲各地經濟發展的潛規則。
楚雄忽然拉來燕京葉家參與到新機場項目中,其實就是爲了打破我們一家獨大的局面,至少他是有這層考慮的。
如果單單是這樣的話,我們願意接受和外來企業一起競爭,不僅對東方國際的健康發展有力,也有利於龍都的發展。問題是他的做法不夠磊落,表面上是雙贏的局面,東方國際和神投各自投資,今後各自從新機場項目中獲利。可是政府沒有下放所有權,也就是說,在我們完成投資後,他隨時有可能找出各種藉口中止和我們的協議,然後將這個項目完全交給神投來做,或者找某種藉口婉轉的套牢我們的投資資金。
五百億資金對我們可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剛和江海鬥了一場,元氣大傷,所有資金都投在毛公鎮,就算有洛希爾銀行的支持,也是杯水車薪。這時,楚雄趁我們資金流斷裂的時機,下放衛星城項目,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承接,所以這個項目最終還是會落到神投手裡。雅琳,現在你該明白了吧,天下沒有免費午餐,對我們商人來說更是如此。”
趙雅琳恍然大悟,從心底深深敬佩林佩珊有如此深遠的思慮,其實有些事林佩珊並沒點明,這不單單是楚雄一個人的意思,以燕京葉家在神州政壇的實力,到任何一個地方,當地政府都沒有不行方便的道理,只不過楚雄這招太過陰險,騙取東方國際的鉅額資金,反過來去討好葉家,居然寧肯犧牲東方國際也要把龍都兩塊最大的蛋糕送給葉子明。
“佩珊,既然是這樣,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嗎?”
“雅琳,我們是商人,商人永遠都鬥不過政客。所以,這次我讓你去燕京主要目的就是要和各部接洽,疏通東方國際和燕京的關係,這直接決定着我們今後發展是否能一帆風順。”
趙雅琳涌起一股傲氣:“你說的沒錯,商人永遠鬥不過政客,但政客也永遠離不開商人。我就不信,就算燕京葉家背景再深,就算有龍都政府的支持,葉子明畢竟也是商人,他也必須按照商人的遊戲規則來做事。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但經商這方面我從沒怕過誰!”
“雅琳,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和你是一樣的想法,不管他是誰,想空手來龍都分一杯羹,絕不可能!葉子明不是一個純正的商人,他之所以能掌握神投,完全是靠家族餘蔭,這次我們就好好給他上一課。”
“好!”
聽到這兒,葉承歡暗自嘆口氣,被兩個決定精明的女人同時算計,看來葉子明那小子早晚要倒大黴,沈東澤父子多聰明,到頭來還不是被她們給搞垮了,他自言自語的說了聲:“唉,最毒不過婦人心啊!”
林佩珊和趙雅琳一起道:“閉嘴!”
從這天開始,林佩珊每天披星戴月,好幾天葉承歡都沒看到她,他知道這妞又開始着手她的復仇計劃了,除了商場上的一次次勝利,再沒別的什麼能讓她如此專注。
葉承歡耐着性子忍了幾天,沒想到她變本加厲,到後來早出晚歸居然連招呼也不打。
我靠,哪有這麼做老婆的,不給親熱也就算了,居然連面都照一下,不回來吃飯居然連個招呼也不打。
這天早上,葉承歡一氣之下吃了三盤生煎包,外帶兩份豆漿,摸着肚子看着最後一根油條,在吃和不吃之間掙扎半晌,剛打算消滅掉,被靈兒無意中拿走了,用指尖捏着吃的津津有味。
葉承歡賭氣把碗一推,“你佩珊姐怎麼還不下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他今天刻意晚點去公司就是想見她一面,只不過這個小九九隻有他自己知道。
靈兒睜大眼睛,嚼着油條:“佩珊姐沒在家啊!”
“她什麼時候走的?”葉承歡有點失望。
“昨晚她壓根沒有回來。”
“什麼?”葉承歡拍案而起,把靈兒嚇得一哆嗦,嘴裡的油條也不敢嚼了。
葉承歡在屋裡來回走了幾趟,“誰給你說的?”
“昨天佩珊姐打來電話,親口告訴我的。”
“她晚上住在哪兒?”
“她說就在公司休息了。怎麼了,哥,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靈兒撅起小嘴弱弱的問道。
“她提我了沒有?”
靈兒搖搖頭。
“你再好好想想,她一個字也沒提我麼?”
“我記得很清楚,她一個字也沒提你。”靈兒一五一十的回答。
葉承歡火冒三丈,“靈兒,你評評理,有這麼做老婆的麼,這麼多天連個面也不見,原來工作再忙還知道回家,現在倒好,學會打着工作的幌子夜不歸宿了,不回來也不給老公說一聲,電話裡連提都不提我一句,她心裡就沒我這個老公,也沒有咱們這個家!”
“哥,靈兒又沒結過婚,你說的我不是很懂,沒辦法給你評理。我覺得可能是佩珊姐工作太忙,沒時間想那麼多,你別怪她。”
葉承歡歪着腦袋瞧着她:“靈兒,當初是誰把你帶來的,這才幾個月的光景,你怎麼就叛變投敵了。”
“哥,看你說的,你和佩珊姐都是我的親人,怎麼能說是叛變投敵呢。”
正說着的功夫,婉姨一邊擦手一邊笑着走進:“承歡,佩珊這孩子從小就這樣,心裡惦記你可嘴上偏偏不說,她這段時間工作忙也是爲了咱們這個家,你多體諒一下吧。”
“我體諒她,她什麼時候體諒過我。她爲這個家,難道我就不是麼,每天風裡來雨裡去,早出晚歸,她什麼時候給我說過句關懷的話……”說到這兒,見婉姨和靈兒神色都有些古怪,他乾咳一聲:“當然了,我不像她是個工作狂,勞逸結合纔能有個健康身體,其實也等於爲咱們家着想。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在她林佩珊最困難的時候我可沒飛過吧,後來她一切都好起來居然又給我提出離婚,昨天夜不歸宿居然也不給我說一聲,我看這日子沒法過了。”
靈兒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哥,我看你今天有點兒像怨婦。”說罷,和婉姨相視一笑。
葉承歡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自己氣炸了肺,那個小丫頭居然還開自己玩笑,唉,靈兒過來的時候是多好的女孩子,都是被林佩珊給教壞了。
“哥,時間不早了,你該去上班了。”
“上什麼班,今天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等她回來,看她怎麼給我解釋!”葉承歡穿着毛拖鞋,噼裡啪啦的到了客廳,往沙發上一歪,兩腳搭到茶几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
“哥,你消消氣,佩珊姐……”
“別說了,今天誰說也不好使,看我怎麼收拾她!”
“你想收拾誰?”就在葉承歡大言不慚的時候,門一開,林佩珊回來了,兩道冷冰冰的目光直接將他鎖定!
氣氛微妙了兩秒鐘,葉承歡馬上換了副諂媚的笑容,忙把腳放下來,又把茶几擦了擦,小跑着過去幫她接過外套,有一句沒一句的道:“吃飯了沒有,喝水不喝,你看看你,回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婉姨在笑,靈兒則目瞪口呆。
“你不是說要收拾我麼?”林佩珊白他一眼,淡淡的道。
“怎麼可能,我想你還來不及呢,快讓老公親一下。”他嘴裡說着,居然真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林佩珊臉一紅,可當着母親和靈兒的面又不好說什麼。
等女人坐下,葉承歡親自給她剩了碗小黏米粥,還用勺舀了點,在嘴邊吹了吹,餵給她喝。
林佩珊有些羞澀,這傢伙真讓人下不來臺,當着別人的面搞得這麼肉麻。
她把粥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吃。
葉承歡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張美玉無瑕的臉看個沒完。
林佩珊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蹙眉道:“你能不能別看我。”
“爲什麼?”
“別人看着我吃不下去。”
“可是我就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樣子。”
“你……你今天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是想多看看我老婆,我老婆工作那麼忙,今天好容易見一面,當然要抓緊時間多看幾眼,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又看不到你了。”
林佩珊遲疑了下,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接下來一語不發,低着頭只是慢慢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