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前,烏城大學26號宿舍樓312房間,住着六個人。
阿飛、小月月、小甜甜、巫婆、胖墩兒和瘦猴兒。
這當然是綽號。
阿飛就是馮飛。
小月月是嶽明,本來是叫“小嶽”的,可叫着叫着就成“小月”了,到最後又變成了“小月月”。
很明顯,小甜甜也是如此。
小甜甜就是田源。本來是“小田”,到後來就成了“小甜甜”。
同學是最親密的朋友,而又同住在一個宿舍,更如兄弟一般。
兄弟之間相互確定一個綽號,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馮飛、嶽明和田源,他們三個的綽號當然與名字有關。
除了和名字有關的,還有與身材有關的。
胖墩兒和瘦猴兒便是如此。
胖墩兒名叫王慶,瘦猴兒名叫衛來。用這兩個綽號去稱呼他們,那真是恰如其分。
要說這六個人中,綽號最特殊的便是“巫婆”。因爲這個綽號既不來源於名字,也不來源於長相。
“巫婆”就是巫婆,平時老愛搞一些裝神弄鬼的“把戲”。在別人眼裡是“把戲”,而在他自己眼裡,那簡直就是信仰。
“巫婆”名叫林楓。
凡是認識他的人,對他都不陌生,因爲他太與衆不同。
四年的大學,他曾經被開除過三次,這當然與他的“與衆不同”有關。後又因種種原因校方纔勉強同意讓他繼續讀了下去。
一畢業,林楓就去了邊疆。
一年多來,他除了和他的朋友通通電話之外,就再也沒有誰見過他。
這次給馮飛打電話的便是此人——“巫婆”林楓。
當馮飛看到來電顯示是“巫婆”的時候,睡意一下少了許多,因爲這傢伙平時本就不怎麼和馮飛聯繫,怎麼這大半夜的卻打來了電話,莫非有什麼着急的事情嗎?
“喂”,馮飛接通了電話。
“阿飛。”
“林楓”,馮飛並沒有稱呼其綽號,畢業之後,綽號就停用了。
“阿飛,你們還在烏城吧?”林楓問。
“是啊,我和嶽明、田源,畢業之後就一直留在了烏城,哪也沒去。”
“哦,那就好。”
“怎麼,有什麼事嗎?”馮飛問。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們?”
“哦,什麼時候?”
“現在正在路上”,林楓說道。
馮飛感到很意外,因爲他知道,林楓從不撒謊。他說他正在路上,那麼他一定就在路上。
“什麼時候到烏城?”
“火車今天上午都已經開了,大概明天下午四點左右就能到烏城。”
“好,到時候我來車站接你。”
“那好,先這樣,我要睡覺了”,林楓說完,掛了電話。
林楓這傢伙也真是,自己在火車上睡不着,也不讓別人誰,非得等大半夜纔打電話通知。
這傢伙準是吃錯了藥了。
等見到他,非得揍他一頓。
電話已經掛斷了,放下手機的時候,馮飛還在沉思之中。
他在想林楓。
漆黑的夜裡,一個黑影出現在宿舍樓的後面。
那個黑影站在樓下,面朝天空長長地吼了一聲。這聲音很低沉,很沙啞,猶如狼的叫聲一般,煞是恐怖。
漆黑的夜,大都又是很安靜的,即使很小的響動,也很容易被人察覺。
更何況這低沉的一聲吼。
但這吼聲確實沒有驚動任何人。
漆黑的夜,依舊漆黑。安靜的宿舍樓,依舊安靜。
吼聲過去,一切如常,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宿舍樓下還是那個黑影。
忽然,三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房間內並沒有開燈,隱隱約約有一個人順着繩子之類的東西,慢慢往下墜。
黑暗之中,看那個人,也僅僅是個黑影。
此時,宿舍樓下一是兩個黑影。
“走”,先到的那個黑影說。
“去哪?”剛纔樓上爬下來的那個黑影問。
“老地方。”
“幹什麼?”
“你知道”。
“真的?”
“當然。”
“就咱倆?”
“不是。”
“還有誰?”
“我”,又一個黑影說話了。這是第三個黑影的聲音,他的出現太突然,就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
幾句簡單的對話之後,宿舍樓下又恢復安靜,三個黑影卻不知去向。
烏城大學校外,北五公里處便是農田。
有三個人正圍在農田中間的一口井的周圍,似乎在看井裡面的什麼東西。
井裡面能有什麼東西?除了水,還是水。
突然,“撲通”一聲,一個人掉進了井裡。
是被另外兩個人推下去的!
被推下去的那個人竟是馮飛!
另外兩個,一個叫林楓,一個叫田源。
這三個人就是宿舍樓下的那三個黑影。
林楓和田源爲什麼要把馮飛推下井去?
這個問題恐怕連馮飛本人也解釋不清。
馮飛什麼也不知道。
他只感覺到了冰冷的井水。
冰冷的井水慢慢地浸透了馮飛的全身,他感到骨頭都要凍裂了。
此時,馮飛多麼渴望能有一堆火。可是,四周除了井水之外,哪還有任何東西。
馮飛開始渾身哆嗦,越哆嗦越厲害。在一陣劇烈的抖動之中,馮飛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被夢驚醒的。
原來只是一場夢。
多麼奇怪的一場夢。馮飛猜想他一定是感到了寒冷,才夢到了冰冷的井水。因爲他看到被子在他的腳下,而他卻裸露着整個肩膀。
或許馮飛猜想的是對的,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此時,天未亮。馮飛拉了拉被子蓋在身上,準備繼續睡覺。忽然,他想起了林楓。
幾個小時之前,林楓打過電話。
馮飛忽地又有些懷疑,該不會又是一場夢吧。
對,看看通話記錄。
馮飛打開了手機。
零點三十分,有“巫婆”打入電話的記錄。
馮飛這才確定,林楓確實來過電話,而且明天下午他就到烏城了。
放下手機,馮飛又慢慢入睡了。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烏城市火車站。
出站口處,兩個年輕人正在熱情握手。
他們正是馮飛和林楓。
馮飛把林楓帶回了住處。
不多時,嶽明、小英他們陸續下班回來。老同學相見,當然是格外歡喜,一直聊到大半夜。
好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兩天就過去了。
林楓該走了,馮飛送他。
中午,晴。清涼河小區去往火車站的的士上。
馮飛和林楓坐在後排。
“阿飛,我看你氣色很差,兩眼無神,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林楓問馮飛。
“沒有啊”,馮飛想也沒想回答。
老同學相見,高興的事情尚且聊不夠,馮飛當然不會向林楓提到有關於翰的事情。
“你不用騙我,這種事,你也騙不了我,我已經預感到了,你不想說一說嗎”,林楓繼續問他。
馮飛把於翰的事和自己的夢等最近發生的事情,給林楓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偶爾會在你的後面看到一個影子。”
馮飛一聽,頓時害怕起來,他當然相信林楓的話,他當然知道林楓所提到的“影子”絕不是他自己的影子。
“影子?”
“是的,它似乎在跟着你。”
“它是誰?”
“這我怎麼會知道”,林楓忽的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問:“對了,你說的那個小玲真的是你表妹?”
馮飛並沒有告訴林楓有關小玲的事情,只是說小玲是他老家老的表妹,這幾天來烏城來看他。
馮飛很奇怪,爲什麼林楓問如此問他。
“怎麼了,你不相信?”
“我確實不相信。”
聽到林楓這麼一說,馮飛更覺得奇怪,還帶有一絲不安。
“爲什麼?”馮飛問。
“你知道嗎,我在你背後看到的那個影子,有時候會出現在她的背後。”
“什麼?”馮飛大吃一驚:“你在嶽明他們背後有沒有看到?”
“沒有,只有你倆個背後。”
“你說那會不會是於翰?”
“我不知道,也沒有看清楚。不過最近你一定要注意,夜裡零點以後,千萬別照鏡子。”
馮飛並沒有問爲什麼,因爲他知道,就這種事,林楓一向是很準的。否則,也太對不起“巫婆”這個綽號了。
說話間,車站就到了。
又是一幅離別的場景。
車站的進站口,林楓還不忘提醒馮飛:“千萬記住,夜裡別照鏡子。”
送走了林楓,馮飛直接奔向家中,因爲他和小玲約好,下午再去清涼河西橋。
清涼河小區,十九號樓,三單元,六零二房間門口。
馮飛正在敲門。
他當然知道自己身上帶的就有鑰匙,但他也同樣知道小玲在家。他懶得自己開門。
敲了兩聲,裡面沒有任何聲音。沒辦法,還是自己開吧。
馮飛一邊摸鑰匙,一邊又喊了一聲“小玲”。
門開了。當然是馮飛打開的。
屋裡卻沒有看見小玲,一個人也沒有。要說看不到田源、嶽明他們,那倒正常,因爲他們當然在上班。
可是,卻連小玲也看不到。
她會去哪呢?
馮飛拿出手機,正想給小玲打電話。突然間,天一下就黑了起來。
伸手不見五指。
要說在漆黑的夜裡伸手不見五指,那倒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可問題是,此刻正是白天。
而且,還是中午,這是光照最強的時候。
“日食,對,一定是日食”,馮飛暗想。
其實,除了猜測是“日食”之外,馮飛也實在是想不出其它原因了。
或許,也正如馮飛所料,那就是日食。
約莫一分鐘左右,天又突然亮了,亮得和之前無異。
天亮的時候,當然也是馮飛又能看見東西的時候。
可就在此時,馮飛一轉身,當場驚呆了。
他看到一個人!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正一動不動地坐在他客廳桌子旁的椅子上。
好一個不速來客。
這個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