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絕塵並未做過多解釋,其他信息都是羽清音後來從白澤口中得知。
這所謂的“雙生”,其實只是白澤用法術從鳳絕塵體內分化而來,但羽清音並非鳳絕塵子嗣,鳳凰族也未曾有過雄鳳產子這一傳聞。按白澤的解釋,他們二人本是雙生,但羽清音天生羸弱,沒有足夠的修爲和法力修得□□,僅存一縷靈神隱於鳳絕塵體內,靠鳳絕塵的庇護才保住性命存活下來。
白澤也還說,羽清音的確是鳳絕塵唯一的凰,但爲何雄性的羽清音被稱爲凰,又被稱爲“凰女”,白澤卻始終含糊其辭。
而羽清音一直對“凰女”耿耿於懷,心生無限反感。
直到很久之後,他從姚冶口中得知,“凰女”這一稱呼的真正含義。
白澤和鳳絕塵都有意地向他有所隱瞞。
因爲是神獸,又得到了鳳絕塵的四成修爲,羽清音的生長速度要比一般的鳳凰稍快。其他鳳凰至少需要三五百年才能修成人形,而他剛剛從蛋中孵出,便獲得了人的的形態。其他鳳凰要經過刻苦修煉才能熬過的五百歲和一千歲的天劫,他卻因爲有鳳絕塵的庇護,毫髮無傷地輕鬆渡過。
羽清音能無憂無慮地長到千餘歲,都拜鳳絕塵所賜。
也正因依靠着鳳絕塵,羽清音才形成了桀驁不馴的紈絝個性。相比曾經的那個百無聊賴每天無所事事般活着的凰羽,他變了,這都是因爲鳳絕塵的嬌縱放任。而鳳絕塵對他的這種轉變似乎很高興。
從羽清音破殼而出那日起,他們二人便生活在岐山,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凰羽背叛鳳絕塵之前在丹穴山的那段時光,從未被破壞。
岐山位於鳳麟州,山上樹木多爲桃李,且山中有一碧潭,名翠湖。他們就住在翠湖畔,附近正有茂盛竹林,二人方可自給自足,生活頗爲愜意。
最初羽清音只是男童模樣。此處與世隔絕,鳳絕塵的衣物對羽清音來說又過於寬大,鳳絕塵便親自動手裁剪自己的衣衫,改爲適合羽清音的尺寸。在許久許久之前,一同長大的他們穿的是同樣大小的衣服,每當衣衫出現破洞,鳳絕塵便動手縫補,也是這樣一番情景。
凰羽對這種事向來一竅不通。
想起這些,鳳絕塵便無奈搖頭。
彼時,他自詡爲凰羽的兄長,便在各方面去照顧他,謙讓於他。
此時,他雖仍自詡爲羽清音的兄長,卻已與過去的處境大不相同,他對他的感情,不再只是“雙生”那麼簡單。
羽清音就是他的“凰女”。
“喂!鳳絕塵!!”
初次化爲人形的新鮮感還未退去,小清音將翠湖附近跑了個遍,再未發現什麼新鮮之處後,回到了他們居住的地方,衝到正在修剪衣物的鳳絕塵身邊。
“要喚哥哥。”
鳳絕塵頭也不擡,認真地穿針引線。
“嘖。”
小清音不爽地一歪頭。
“你只是比現在的我長得高而已。”
他想起白澤的解釋,自己只是由於羸弱才未得到形體,既然他們二人是雙生,那麼……
“既然是雙生,憑什麼你說你是哥哥就是了?那我還說我是哥哥呢!”
鳳絕塵微怔,擡頭看他。
這件事他還真的沒有思考過,過去的他們也沒對這個問題產生過異議。從誕生那刻開始,從鳳絕塵稱自己爲“哥哥”時起,凰羽並未對此有過任何反對意見。
“但我確實是哥哥。”
鳳絕塵淡淡道,帶着不想退讓的孩子氣般的堅持。
“我不服氣!”小清音掐腰站在他面前,頗爲氣憤。“我們打個賭,若是我打架贏了你,那我便是哥哥!!”
“你打不過我。”
鳳絕塵對羽清音的固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在那次對戰中,凰羽打不過鳳絕塵,如今,卻依舊是很難。
“你怎麼可能知道以後的事?將來的我會變得比你厲害的!!”
小清音跳上一旁的椅子,站在上面俯視鳳絕塵。鳳絕塵放下手中的針線和衣服,伸出雙手穿/過小清音腋下將他抱到自己懷中。
“那就讓我期待一下吧。”
他期待着羽清音會成長爲什麼樣的人。
是和過去的凰羽一樣,沒有積極性,對什麼都愛理不理,還是會變成另外的樣子,成爲只屬於他的“凰女”?
因小清音年紀尚輕,鳳絕塵便未開始向他傳授知識與法術,每天更多是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陪他散步玩耍。鳳絕塵經常抱着他遊覽岐山,但日子久了,難免會生厭。
“吶,我說……”
因爲討厭一直被抱着而強行騎/在鳳絕塵脖子上的小清音,雙手抓着鳳絕塵耳側的頭髮擺弄。若是被白澤看到這一幕,必定會嚇得跌倒在地。敢騎/在鳳絕塵身上的人,恐怕在這三界之內找不出第二個。
“嗯?”
“岐山就這麼大,每天都逛,早都厭了啊!”
小清音不滿地甩了甩手中鳳絕塵的頭髮。
“那你想?”
“出去!我想看看其他地方!”
“不行。”
小清音話音剛落,鳳絕塵便斬釘截鐵地回絕。
“爲什麼!?”
“外面太危險,你還小。”
小清音向前探頭,低下去,看着鳳絕塵的雙眼。
“那,是不是等我長大後就可以了?”
鳳絕塵望着羽清音一雙明眸,沒有回答。
“既然你已厭了這景色,那今天我們就回去吧。”
說着,鳳絕塵便掉頭向他們住的地方走去。
“喂喂喂!我不要回去!回去更無聊,還不如在外邊閒逛!”
鳳絕塵瞭然一笑,將小清音從肩上放下來。
“在外面繼續玩也可以,但今晚回去要洗澡。”
一聽洗澡小清音瞬間就蔫了。鳥禽類的鳳凰很討厭洗澡,處在原形時就討厭做的事情,即使化爲人形也還是會討厭。一身羽毛弄溼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忍受。
小清音垂下頭,沉默許久後,喏喏開口:
“如果是和你一起洗的話……”
鳳絕塵先是一怔,隨後是十分欣喜的神情。
“和我一起,就不討厭沾水了?”
“嗯。”
小清音點點頭。
如果是和鳳絕塵在一起,即使是再討厭的事情,他也可以容忍下來。
然而,到了晚上,卻又是另一番情景。
“是誰說要跟我一起洗的?”
鳳絕塵一身單衣和只穿着褲子的小清音面對面站着。
小清音的小手捏着褲子,頭一歪,不看鳳絕塵。
“清音,不聽話?”
撇嘴,不迴應鳳絕塵。
“你要是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小清音偷瞄他一眼,沒回應。
“我生氣的話,就不要你了。”
說着,鳳絕塵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衫就要走。一看他真的動了,小清音焦急地衝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襬。
“別留下我一個人……”
看着小清音泛着水光的雙眼,鳳絕塵心一軟,彎下腰將他抱起來。
“那就和我一起洗澡好嗎?不管多討厭的事情,多害怕的事情,我都會陪着你一起面對。”
“永遠?”
小清音聲音糯糯的,帶着一點哭腔。
“嗯,永遠。”
鳳絕塵擡手寵溺地摸摸他的小鼻子。
“那說定了!”小清音伸出右手的小手指。“勾手指約定!”
鳳絕塵擡起左手溫柔地勾起他的小手指,罕見地露出了微笑。
“說定了。”
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他在心中默默起誓。
過去未能實現的願望,如今再次有了機會,他一定要將其守住。
但在未來,二人卻還是失散在這茫茫紅塵之中。
鳳絕塵將小清音扒了個精光,抱着他邁進長木盆中。熱水漫過鳳絕塵的身體,浸溼了他身上的褻衣。
“爲何不把衣服全脫掉?”
小清音趴在鳳絕塵胸口,抓着他溼掉的衣服問。
“陪你洗,不必脫下里衣。”
小清音不滿地撇嘴。
“藉口。你在忌諱什麼?亦或是,你在擔憂什麼?”
鳳絕塵詫異,沒想到會從羽清音口中聽到這種問題。
是啊,他在忌諱什麼?他在擔憂什麼?他在害怕什麼?
“你……想多了。”鳳絕塵捧起一捧水,灑在小清音頭頂。“你對我的記憶,是從何時開始的?”
會問出這種話,莫非羽清音還記得之前的事情?
“從鳥蛋裡開始啊!”
小清音摸摸溼掉的頭髮,不太高興。
“嗯。”
鳳絕塵點頭,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被凰羽背叛時的感覺還在,他仍覺得自己無法掌控眼前的這人,所以纔會情不自禁地去懷疑。
小清音不喜歡洗澡,所以在木桶裡很不老實。每當鳳絕塵想要給他擦洗身體,他便左竄右竄,像個小猴子。
“乖一點。”
“唔……我,我很乖。”
小清音躲閃着鳳絕塵的大手,略心虛地答道。
鳳絕塵嘆氣,羽清音和凰羽小時候一樣,不讓人省心。
“你若再躲,今晚就自己睡吧。”鳳絕塵狠了狠心,說道。
“不……不要!”
小清音一下子撲上來,抓住鳳絕塵。
一個人在又大又空的屋子裡睡覺太可怕了,他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