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羽清音移動腳步,靑溪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身穿月白襖裙,頭梳髮髻,身材瘦小的女孩子。這位年過總角未及豆蔻的女童低着頭走出羽軒閣,緩緩擡起面無表情的臉,用那雙毫無生氣的銀色眸子注視着氣焰明顯不及剛纔的靑溪。
“沒料到對方得到了如此威力的武器,是我顧慮不周,只好請你坐陣。”
羽清音態度嚴肅,十分罕見,言行之中對這女童甚至十分尊敬,明明說話的對象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我還有其他事要立刻去辦。”羽清音擔心穆惜白和蘇亦秋那邊會遭遇不測,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那女童並未出聲回答羽清音,臉上的表情也無一絲一毫的變化,那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活人,但她剛剛明明有走動。
“你想逃嗎?”靑溪對現在的狀況不甚瞭解,面對那個身高剛過她腰際的小孩,她居然覺得後背發涼。
“小靑溪你不是要將羽軒閣連根挖起嗎?所以我把‘羽軒閣’請出來陪你玩了啊~”羽清音左手搭在那女童的肩上,看起來比剛剛稍微親密了些。“啊啊,玩耍時要注意別把衣服弄髒了哦~”
給這孩子留下句“囑咐”後,羽清音便準備施術離開羽軒閣去找穆惜白。但靑溪可不會給他離開的機會,毫不猶豫的揮着武器襲來。羽清音的法決捏到一半被迫停止,防禦的術法還來不及使出,但他面上的表情卻似乎絲毫不擔心會被傷到。只見那把青銅劍一樣的武器在靠近羽清音不遠處被看不見屏障擋了回去,靑溪手中的劍被震得差點脫手。
「無關之人,修得靠近。」
那女童又轉頭看羽清音,並未開口,卻能清楚地讓人聽到知道想表達的。羽清音詫異,有一瞬的愣神。
「我是“監視者”。」
“唉,是嘍。”羽清音聳肩。“打架得我自己親自動手。”
果然,與沒心沒表情沒感情的人交流是不可能的。羽清音也真爲自己悲哀,跟這樣的傢伙在一起時間久了,他能不變得奇怪嗎?
「那東西是七寶琉璃枝,你好自爲之。」
這要怎麼個好自爲之法!?
居然是七寶琉璃枝啊?誕生於盤古時代的東西,羽清音一隻野鳳凰拿什麼與之抗衡?羽軒閣的寶物除了那枚古鏡外,能拿出手的也就他手中這把破扇子了吧?可這扇子哪有什麼威力,它連武器都算不上吧?羽清音除了用它扇風驅熱和敲人頭頂之外,便沒再幹過別的。
話說,做成這扇子的白色羽毛是……哪個神鳥的?
羽清音緊盯着手中的白色羽扇,突然好奇起它的來歷來,它爲什麼會在他手裡?
「擁有七彩羽翼的上古鳳神,用其身上白羽所制。」
喂喂喂……羽清音無語地看着那女童。
鳳凰裡顏色最花哨的,目前爲止他見過的就是涅凰了……涅凰的羽毛五彩豔麗,顏色以赤爲主,輔以灰、藍、綠、黃。七彩羽翼的鳳凰……比涅凰更加花枝招展?
等等,不對,眼前這位又用讀心術讀取了羽清音心中所想!
“我說,玖代花大人,您怎麼又隨意……”
「我是‘監視者’,此乃正常。」
那爲何他就看不透玖代花心中所想,這是單方面的霸權。
“先不管這些,既然是由上古鳳神的羽毛製成,那這扇子總該有些必殺技什麼之類的吧?”
「沒有。」
羽清音唏噓長嘆。罷了,他早都認栽了,如今還計較什麼呢?有玖代花在就不用擔心羽軒閣會被毀,可以站出來放手一搏。這小蛇妖也的確該由他親自動手,畢竟是他因她找來的。雖然沒有帶殺傷力的武器,但作爲一隻鳳凰神獸,他還是有能力收拾一隻小小蛇妖的。在法術方面,羽清音與鳳凰族統領陵光神君唯一的不同就只有,他沒有四方神之一的神君職位,不能調動南方七宿,然而他卻可以跟陵光神君一樣操控“風、火、光、水、電”的法術。
喏,所以,羽清音一直想跟這位陵光神君見上一面,作爲同族,對方說不定知道他的身世與過去。
“靑溪姑娘,做個約定如何?在下儘量不傷及你性命,若你敗在我手,可否將你口中那位‘君上’大人的名諱告知於我?”
“你有什麼資格談條件。”靑溪到底只是個修爲不足千年的蛇妖,手執神器便揚起囂張氣焰,明顯年輕氣盛見識短淺,不知敵我間實力差距。
“你師從何人?師傅沒教你處世之道?話不能隨便說,語言的力量可有可無,可強可弱,可善可惡。”
羽清音合起手中羽扇,搖頭,擡起另一隻手,袖袋之中飛出白色綢帶呈圈環狀繞於手臂周圍。
“對美女佳人動粗本是我萬般不願之事,疼愛還來不及,怎能忍心下手傷害。”
靑溪倒是個直接的女子,沒有廢話不等羽清音做什麼便自己先撲了上來,揮舞着手中的七寶琉璃劍正面直擊。羽清音並未做出大動作的防禦,只是觀察着靑溪的動作並向右移動。靑溪的攻擊也不只這麼單純,當劍刃即將與羽清音接觸之時,她劍鋒一轉,轉爲攻擊羽清音腰間。羽清音訝然,條件反射地用手中的羽扇去擋那一劍,出招之後方有些後悔,這羽扇能擋下這攻擊嗎?握着扇子的那雙手好像也不受自己控制般,怎會如此嫺熟和理所當然地用扇子去擋下這一劍?
七寶琉璃劍與白色羽毛扇相碰撞的瞬間,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雙方皆無損傷。
羽清音心中大喜,這扇子果然是有用處的,果然鳳凰毛不是白拔的。
“真是九毛一拔啊。”
「是九死一生。」
有人淡淡地糾正。
羽清音擋下靑溪的攻擊後,彈跳起落於他的後方不遠處。
“……是是是,小人在學堂裡學的東西早都忘光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嘛。”站住腳後,他的另一隻手抓緊白色綢帶向己方拉拽。“那麼,靑溪姑娘,不如你我試試那春宵秘戲十八式捆綁如何?啊,果然該將白綢染成紅色會更好。”
靑溪立刻回身,但上身卻已被捆住,聽到羽清音戲弄的言語,又羞又怒。
“你你你……下流!”
“哎?在下沒說什麼下流言辭啊。”羽清音心中明鏡卻裝不懂,無奈裡還帶着隱隱壞笑。“莫不是你希望在下做些什麼?”
“登徒子!”靑溪惱怒,拼命掙扎想要擺脫這比繩索還難纏的白綢。
“非也非也。這樣還不配叫登徒子。”羽清音走近。
靑溪緊緊握着七寶琉璃枝,咬牙切齒地看着羽清音。
“我一定要殺了你。”
“靑溪姑娘,奉勸一句,最好別輕舉妄動,在下不想用對付男人的招數對付你。”
“呵,你跟我站那麼近的話,有七寶琉璃枝在手,我還是能動手的。”
羽清音若無其事地繼續靠近。
“那,在你動手前,通過這相連的綢帶,我就用法術……”他信心十足地站在靑溪面前,用兩指指尖擡起她的下巴。
他所能操控的“風、火、光、水、電”五種法術之一的“電”,乃雷光也。小小蛇妖真的敢跟他硬碰硬嗎?
“怎麼不動手?”靑溪咬着嘴脣死命地瞪着他。
“……要憐香惜玉。”羽清音一直承認靑浣(靑溪)的相貌實爲上等。
“我不需要你這不男不女的怪物可憐,我又不是靑浣那個軟弱的賤人。”
羽清音微頓,靑溪跟靑浣間的事情值得拷問。
“雄虺後人,相繇之子。你與靑浣本是雙生,怎的關係如惡劣?你當真恨姐姐恨到想將她置之死地?”
“怎麼?討厭她不可以嗎?想折磨她不行嗎?”
聽到如此任性的發言,羽清音心中反而未曾覺得哪裡不合理,他總覺得類似的話好像之前也有人說過。
“未曾想到你的興趣如此獨特。但總歸要有個理由,萌生這種念頭的緣由。自從你二人的父母被天懲罰後,已有幾百年沒見,沒什麼接觸又怎會情感的矛盾?”
靑溪緊閉雙脣,避開羽清音的目光,一言不發。
“既然你閉口不談,我也懶得與你浪費時間。靑溪,立刻離開這身體,否則,我不保證你的生命不會受到威脅。”
“你倒可以試試將我逼出這身體。”
靑溪冷冷一笑,胸有成竹。
羽清音二話不說,用手指在靑溪的額頭畫下法決,淡淡的光線籠罩在這具身體的周圍,微光散去後,靑浣的肉身軟倒在羽清音懷中,而靑溪的元神已飄於半空中。
“你真的以爲,一切都如你設想般進行嗎?”靑溪笑得甚是得意。“你慢慢看着靑浣的屍體化爲灰燼吧。”
聞聽此言,羽清音恍然驚愕地低下頭。方纔還有着活人溫度的軀體已變得冰冷,面無血色,全身皮膚慘白並且開始慢慢乾裂,眨眼間,靑浣的這副身體便化作塵土,消失在羽清音懷中。
怎麼可能?!
“何人使用如此陰毒的招式?”
一股怒氣用上心頭,羽清音用力握拳,手中的扇子都快被他折斷。
身體沒了,靑浣便無法還陽,也不可能回到蘇亦秋身邊完成渡劫命格。
此時,天界司命星君府,埋頭處理事務的司命正忙的焦頭爛額,書房內只有翻看書冊的嘩嘩聲。突然,不遠處燃起了一股明晃晃的火焰。
司命驀地起身,暗道不好,迅速過去搶救燃燒的命格本子。但就算他速度足夠快,也已無濟於事。
蘇亦秋的命格,看來是要亂了。
“清音,這下麻煩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