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功虧一簣

“該結束了!”

塔連明白了,此時的自己,即將變成比自己先祖更加全面而強大的存在!

只要,再借助一次神蠱的力量,哪怕有可能會觸碰到隱藏在神蠱身處的讓自己未知恐懼的東西也罷。

塔連的感知瞬間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時戰場上面戰火連綿,能量潮汐四濺,空間都變得不穩定的情況下,他卻能透過迷霧“看”到獸羣之主那越來越紅的眼眸,還有那漸漸失去理性展露出狂野獸性的氣息。

甚至於,他還“看”到了它尖銳的牙齒上低落下來的口水,似乎是餓死鬼突然看見了滿漢全席一般,腦子裡幾乎完全被慾望所吞噬。

那是被某個偉大存在復刻在他們身上的慾望,與它們的生命融爲一體的,爲了進化而甘願付出一切的精神污染的力量。

“爲了進化甘願付出一切嗎?既然如此,我就再推你一把吧!”

塔連閉上了眼,在神蠱的防禦立場保護下,意識潛入了神蠱身處,隱約之中,他似乎看見了無邊無際的漆黑深淵向着他張開了大口,欲吞噬他靈魂,哪怕只是在注視着那無盡的黑暗,自己的意志也開始被污染成墨色,並一步步的劃入那絕望的懸崖底。

“噗——”

還沒有等他滑下去,一股劇烈的疼痛將他拉扯出了神蠱深處,從他口裡噴出的血液不再是夕陽般的殷紅,而是宛若水泥灰一般的灰白,他瞪大了眼,使勁的將頭扭向自己的身後,宛若冬季寒梅一般的雪白身軀上沾染着撕裂的傷口,一雙眼睛冷漠的注視着塔連。而在他的胸前,一根尖銳的爪子穿透了他的胸膛,宛若串炸串一般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身後的白色身影不解恨一般的攪動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劇烈的疼痛讓塔連嗆到喉嚨一般的瘋狂咳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奧斯家的小鬼,功虧一簣的感覺怎麼樣?”

在塔連身後,矯健的雪豹王的豹子臉上露出了擬人化的嘲笑,似乎在嘲諷一個不自量力的螻蟻一般,再次攪動了一下塔連的傷口,在他噴血之中緩緩的飛上天空。他的眼裡滿是冰冷和狂怒,宛若擇人而噬的野獸:

“多年以前,我的孩子萊亞和貝爾卡斯特家的人走到了一起,她的那一脈,她是唯一的獨苗,以至於,哪怕她丟人的選擇了貝爾卡斯特家的小鬼走到一起,我都沒有因爲她玷污了雪豹一族的驕傲而將她擊殺。”

雪豹王懸浮在天空之中,漫天白雪紛紛下落,似乎是在祭奠着什麼,許是在祭奠那個早在多年前就追隨着自己愛人長眠的小雌豹:

“貝爾卡斯特家姑且算是她的後代,維拉卡甚至是萊亞最後留存在世間的見證,但你爲什麼——爲什麼能如此理所當然的讓她爲了你那不切實際的空想而付出生命?

你知不知道,從她(萊亞)以後所有妄圖和人類結合的雪豹,事後都會被我吊死在凜冬的高原上?你知不知,維拉卡不是萊亞,她不可能獲得我對她無限制的寵愛,哪怕知道她是她最後的後裔,一旦選擇了提出要求,我依舊會在完成了她的選擇後,爲了雪豹的榮譽,殺死她——”

雪豹王的聲音似哭似笑,話語裡甚是淒涼,仰天長嘯之中,更多的雪花飄落,連神威迸發出的橙光也有了被凍結的趨勢,塔連連話都活不出來,從肺部胸腔涌上來的鮮血滲透到他喉管裡,嘴裡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瞬間明白了,雪豹王話語之中透露出來的,並不是對維拉卡的疼惜,更像是透過維拉卡,注視着那個傳說之中掀起了人豹之戀的那位存在,貝爾卡斯特家的先祖,萊亞,甚至於,沒準貝爾卡斯特家能夠在雪豹之中獲得如此特殊的地位,哪怕不是純粹的雪豹一族的族人,也能獲得雪豹王在一定程度上的關照,純粹是因爲享受了那個萊亞的福澤。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想要獲得雪豹王的幫助,就必須要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說,哪怕沒有迴歸天地循環,維拉卡也逃不過雪豹王的獵殺麼~

然而,貝爾卡斯特家終究不是那個萊亞,維拉卡更不是萊亞,不會獲得雪豹王對萊亞那一般的恩寵,一旦違反了雪豹一族的禁令,侵犯了雪豹王的榮耀,哪怕內心再痛苦,雪豹王也會在維拉卡不選擇自盡之際,親自動手將維拉卡給擊殺!

這是星球神的榮耀,王的榮耀!而雪豹王之所以會在這關鍵的時刻拼盡全力撕裂神蠱製造出的防禦立場給予自己致命一擊,是因爲——

“死吧!萊亞最後的孩子已經死了,她的孩子的願望也沒有實現的必要了,她都走了,你,又有什麼資格活在世上,享受着力量的榮光!

想要藉助着萊亞的思念,藉助着神蠱攀登最強?呵呵,希望你有命能夠享受到星球神的滋味,不過,看樣子,你也不可能挽救你們奧徹維斯人了——

哈哈哈,只要我還活着,雪豹一族還會存續,而此日之後,特米斯聯盟的人,可真的不會放過你們奧徹維斯人了——哈啊哈!”

在雪豹王邏輯混亂矛盾重重的話語之中,雪豹王伴隨着漫天雪花和冰柱消失在了空中,而塔連,絕望的看着被雪豹王撕成碎片的神蠱,失去了原本彩虹一般的光澤,和自己一同向着地面墜落——

雪豹王,誤了大事!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本來覺得,這次一定能贏的——帶着維拉卡的遺願,還有所有犧牲的、失去姓名的同胞們的心願,來挽救這個不堪重負的星球,將他們驅逐出去——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因奧徹維斯神而誕生在這個世界,卻永遠找不到歸屬感,結束顛沛流離的一點祈願,也無法被視線嗎?吶,無所不能奧徹維斯神啊,難道連唯一一次勝利的機會都不能給我們嗎?如果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有爲什麼~爲什麼將神蠱送到我們面前啊!

開什麼玩笑了,爲了這一刻,到底死了多少人了,我的同胞,還有維拉卡,那些帶着我的命令去死的人,這算是什麼英雄啊!

維拉卡,爲什麼?啊,是了,或許是因爲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是太弱小了吧!連你都死了,我真的已經——

維拉卡,對不起,維拉卡,我還是輸了,我真是一個失敗的愛人啊!吶維拉卡,如果這一切可以重來,你我能合爲一體,我真的不想成爲什麼英雄啊維拉卡,我只想平平靜靜的活着,陪着你平平靜靜的離開——

這個世界,真的是,爛透了!

“奧徹維斯神啊!我們的生命雖然卑微下賤,但我願將全部獻給你換取此生唯一的請求,拜託了,如果說區區弱者妄想換取和平太過荒謬,如果是我這雙手沾染了太多同胞的血的話,請你告訴我,求您至少告訴我,我們付出的這一切能夠改變些什麼吧!

誰都好,只要是能夠結束這場戰爭的人,幫我,走完最後這一步——”

白雪皚皚,伴隨着污染的泥沙從天而降,失去綠色的地表顯得無比醜陋,像是被剝去表皮的野獸,猙獰而原始,白雪從天而降,掩埋了醜陋的地表,將世界染成了白色,塔連殘破的身軀倒在雪地裡,傷口被凍結,再也流不出一滴血,鉛灰色的血液像是孩子在白紙上用鉛筆肆意塗鴉出來的詭異畫卷,將白紙般的地面染成了詭異的糾纏着的姿態。

隱約之間,奧斯迷糊的視線裡,似乎看見了天上突然出現了一雙巨大的手,似乎有一個老人輕輕的用手捧起了整個星球,他慈祥的微笑像是春風一般撫平了塔連內心的惶恐,塔連似乎看見了老人眼中的倒影,似乎在凝視的遠方的某個世界,靜靜的看着一個星球從爆炸中誕生,在電閃雷鳴中孕育出生命的奇蹟,在漫漫歷史長河中譜寫出文明的篇章,最後,只剩下那個老人,默默的看着星球和文明走向死亡。

他不禁瞪大了雙眼,眼眸中滿是震驚,而那個將星球握在手中的老人手中出現了一本十幾釐米厚的書籍,上面糾纏着生命難以理解的紋路,無數的絲線將那本書纏繞起來,隱約能看見七顆星球狀的金屬片鑲嵌在那本書面上。

“「文明之書」~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就爲了這種東西,就爲了所謂的全知,就能默默的將七個天生地養的文明當成死物一般,一點點的將存在剝奪鐫刻在書頁上,那些和我們一樣的人,同樣也有着生命有着情感的物種,竟然會爲了這種可笑的理由,像是那些被我命令去完成任務的人一般——

奧徹維斯神,不,你根本不配擁有神的名號,你只是一個爲了知識而出賣了一切,甚至不惜利用那些消亡的文明的存在凝聚出的思念,並親手引來了噩夢的瘋魔,這~這樣的你,爲什麼也能夠成爲我們的神啊!”

無數人的倒影從天空之中傾斜而下,那是傳說之中被全知者記載在「文明之書」上的文明凝聚出來的思念,溫暖,而又悲哀,是一羣被「文明之書」轉化,永遠只能以文字形式存續在書籍上的人兒最後向整個世界散發出的溫暖。

但是,越是如此溫暖的力量,越是讓塔連忍不住眼中的淚水,那是最後的信念崩潰而留下的淚水,亦是文明覆滅之人而產生的悲鳴。

超越了塔連自身血脈極限的第三隻眼瘋狂運轉,無數信息從虛空信息庫之中噴涌而出,讓塔連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另一種故事。和傳說之中不一樣,奧徹維斯神並沒有創造出七個文明,並親眼見證文明的興衰,而是選擇了以旁觀者的方式,以大壽命和大偉力將自然而生的文明的一切剝離,擾亂星球的輪迴,將文明消亡的一切引導向了「文明之書」,一個又一個的文明以自己集羣的力量澆灌出了「文明之書」這個偉力,與其說奧徹維斯神是以自我而成神,還不如說,成爲了神明的,是「文明之書」,奧徹維斯則作爲「文明之書」的主人,竊取了「文明之書」的力量,強行將自己推上了星球神,最後進一步的成爲了星神。

奧徹維斯人,纔是真正的,被奧徹維斯神所創造出來的生命。

奧徹維斯神藉助着「文明之書」的力量理解了文明的興衰,但文明的興衰中產生的歷史偉力,終究不是奧徹維斯神自己的力量,於是奧徹維斯人在偶然之間,被奧徹維斯神默許而從神蠱的血液之中繁衍而生。

換句話說,奧徹維斯神未來的道路,就是收割自己創造的守望者文明的一切,集合萬衆之力反補自身。從自己所創造的文明之中,瞭解自身的弱點,瞭解自身的缺點,瞭解無數自己在成神之前都沒有看清楚的東西,從而瞭解自己的本質,最終,吞併一切,完善本我之神。

可笑的是,奧徹維斯神自己都沒有察覺,祂一直以爲自己在以自己的意志在行動,而身爲他創造出來的生命,並在天生地養之中偶然的獲得了星球力量加持的塔連·奧斯,竟然在奧徹維斯神身上看見了無盡的混亂,那股混亂,源源不斷從奧徹維斯神的身軀之中產生,並和奧徹維斯神融爲一體,和神蠱中那個哪怕只要看上一眼精神都會被污染的骯髒東西一樣,是一種極其不詳的東西,

在塔連那偶然之間超越極限的洞察之眼中看到的,是奧徹維斯神那一點點被拉入毀滅的意志,這個慈祥的對着穹頂星微笑,在翻動「文明之書」之中輕鬆摧毀了天空中翱翔着的千眼靈族的兵裝,並將巨靈神打成廢鐵,似乎是在保護着自己子民的神,已經成爲了墮神,已經——

瘋了!

甚至於,塔連還能看得到,那個被奧徹維斯神捧在手中的「文明之書」,宛若活着的生命一般,連接着某種本質,那個本質在對着自己微笑,猙獰而兇殘,那股混亂的力量,比奧徹維斯神身上的混亂更勝一籌。

真正污染了奧徹維斯神的,正是那本將奧徹維斯神推上了神座的「文明之書」,那個東西,纔是真正的噩夢,而且,在更遙遠的未來,那本書,很可能親手摧毀奧徹維斯神,並將奧徹維斯人的一切,都徹底毀滅,因爲,它已經不單純只是文明之書了,渴望着全知的奧徹維斯神,親手通過了「文明之書」,引來了另一種只要知曉其存在就會和其融爲一體的恐怖,它叫——

“深淵!!!”

塔連的身體涌出了一股力氣,然而就在他想要反抗的瞬間,那股污染的意志,將他的雙眼燒燬——

不可探尋,因爲你會被拉入深淵!

不可直視,因爲你會被反噬毀滅!

不可碰觸,因爲你會何其融爲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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