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啥也沒幹,就陪着那個叫劉博生的老梆子滿解放碑的亂轉。
他問了我不少關於夜總會的事情,我也問了他很多關於九號線工程方面的細節,不管是真的假的,不得不承認這頭老貨懂得是真特麼多,什麼“建築謎底”、“變形
縫”、“管道井”,直接給我忽悠的雲山霧罩。
快要逛到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狗日的總算捱不住了,哈欠連天的朝我招呼回夜總會回去休息。
我輕聲問道:“咱們不能其他幾位老闆了?”
劉博生雙手後背,像個老頭似的走在前面搖頭晃腦道:“年輕人火力旺,他們幾個瓜慫估計今晚上不會回去咧。”
我從身後盯着他的背影瞅,相處了差不多一晚上,我到現在都沒法準確判斷出來他的歲數,說他三十歲吧,他的穿裝打扮,包括言行舉止明顯太過老成,說他四十
吧,他的舉手投足間又多了一份上位者的沉澱,要說他五十歲吧,他的眉眼相貌又沒有那麼滄桑。
瞅着他,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消失很久的人影。
王者商會的誘哥,對!這傢伙的做派像極了誘哥,明明一把年紀,但卻又讓人感覺活力四射,表情嚴肅的時候像大佬,沒正經的時候,活脫脫就是個老地痞,這倆人
的感覺簡直如出一轍。
我快走兩步,攆上他剛打算詢問:“劉哥,你今年多大”
沒等我問完,他搶在我前面開口:“夥計,你夜總會包一間大點的房間,需要多少錢?”
我楞了一下回答:“啊?幾千到幾萬不等吧。”
他低頭盤算半晌後開口:“那待會我回去,先給你二十萬,你給餓訂一間大點的包房,先用一個禮拜,剩餘的算你的工資,不夠我再補,行嗎?”
我笑盈盈的說着客套話:“不用,您要是招待朋友的話,隨便用,最後走的時候再結賬一樣。”
“那不一樣,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他一板臉,揹着手訓斥:“你們年輕人就是總混爲一談,才總髮不了財。”
見我沒緩過來神兒,他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讓服務員給我開發票,二十萬開成四十萬,我回去容易報賬。”
我這才拖着長音,“哦”了一聲。
他眼中帶笑的拍了拍我肩膀道,沒再多說什麼。
不多會兒,我們回頭夜總會,他二話沒說拿出一張銀行卡就到收銀臺去掏錢,我假惺惺的勸阻幾句,最後讓服務員給打了個折,讓他結算了十五萬。
送他進電梯後,劉博生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我肩膀使眼色:“夥計,你很上道,咱們明天再聊哈,我看看明天有麼有時間約幾個大老闆來你這裡見個面。”
我點頭哈腰的抱拳:“誒,那敢情好啊。”
等電梯門合上以後,我掛在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掏出手機撥通大濤的號碼:“看清楚今晚上跟我一路那個老傢伙沒?”
大濤利索的迴應:“看的真真的,幹他嗎朗哥?”
我沒好氣的笑罵:“幹個屁,這兩天你和小濤啥也別幹,就給我盯着他,一舉一動全都瞅仔細了,包括丫每次出門或者跟什麼人碰頭,儘可能給我拍照錄像,待會我
讓人從他們隔壁給你倆開間房。”
雖然不知道這個劉博生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但我能感覺出來丫似乎在下一盤大棋,如果他真是地鐵九號線的負責人,身邊肯定不會帶着回民街上類似“小赫”那
樣的盲流子。
就算需要小赫幫着辦什麼事情,大多也會讓他隱藏在暗處。
就好比我和馬徵的關係,馬徵就算再待見我,絕逼也不會堂而皇之的領着我幹這幹那,越是有身份的人越在意名聲。
而且我總認爲,劉博生身邊的那幫西北壯漢,像是他臨時拼湊出來的一樣,一會兒喊他“大哥”,一會兒又叫他“老闆”,最重要的是那幫人對他的尊敬格外不真
實,完全像是演出來的。
別看我和大小濤、或者是王鑫龍他們私底下又吵又鬧,但在人前,他們對我的態度絕對不敢有一點馬虎,我們一個流氓團伙尚且如此,難不成真正的機關單位還不抵
我們有紀律嗎?
現在之所以沒揭穿劉博生,一個是我想再等等三眼的準確信息,再有就是我想順藤摸瓜的看看這貨究竟想幹嘛,他背後究竟站着哪位大能耐,連央企的領導都敢冒
充。
讓服務員給我倒了杯熱茶後,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撥通盧波波的號碼。
二分鐘不到,他和中特就迅速從電梯裡出來。
我馬上關切的問道:“怎麼樣了,聯繫到樂子沒有?”
兩人同時搖了搖腦袋,盧波波嘆口氣道:“不過樂子晚上給婷婷發了條信息,說是他要幫公司辦事,需要出門一段時間,搞的婷婷剛剛跑過來跟我吵了一架。”
我吐了口濁氣罵咧:“知道給媳婦發信息,證明丫的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吃了,算了,等等李澤園定位吧,到時候咱幾個一塊給他綁回來,完事好好關幾天。”
中特摸了摸額頭上的碎髮嘆息:“朗朗,那東西一旦沾染上就不好戒了,你看看六子,齊叔活着時候打也不聽,罵也不行,死活就是戒不掉,要我說,找到他以後,
直接送進戒毒所去吧,這次你不狠心,以後就更狠不下心來了。”
“特哥,你說”我張了張嘴巴剛要吱聲。
“啊!”
突然聽到門口的迎賓姑娘發生一聲尖銳的叫聲。
我們仨慌忙站起來往出跑,跑到門口時候,我的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裡咕嚕出來。
只見門口的臺階上趴着個穿一身病號服的男人,男人埋着腦袋,兩隻手攀巖似的抓着臺階,兩條腿無力的亂蹬,正竭力朝門裡面爬,不知道是因爲摔倒,還是怎麼
着,那傢伙的額頭上破了道大口子,鮮血拉扯的往外蔓延,兩隻手掌也全磨破了皮。
盧波波走過去,輕拍對方後背兩下詢問:“哥們,你啥情況呀?都這樣了,還不忘來夜店裡嗨吶。”
“嘿嘿,我來投靠朗老弟了。”他突兀仰起頭,不想竟是陸國康。
“臥槽!”我們仨齊刷刷的張大嘴巴。
“朗老弟,實在等不上你回話,我只能自己爬過來了,傍晚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哈。”陸國康嘴裡喘着粗氣,費勁巴巴的從懷裡掏出一瓶畫着骷髏頭的“敵敵畏”,
輕描淡寫的晃動兩下道:“你要是攆我走,我可就直接喝了啊。”
我不敢想象這傢伙是怎麼從四樓的住所裡一路爬到這裡來的,但瞅他此刻既可憐又可惡的慘樣,我是真一點脾氣都沒啦。
猶豫片刻後,我不耐煩的朝盧波波和中特擺手:“你倆給他架進去,特哥給他處理一下傷口。”
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我冷冰冰的掃視陸國康:“老陸,你說你過去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拿,整這麼埋汰,你自己不覺得寒磣嗎?”
“寒磣有啥招,我得活着。”陸國康表情沒有絲毫不適宜,熟絡的抓起我的煙盒,自顧自的點上一支菸,昂頭吐了口菸圈淺笑:“等你哪天落到我這一步就明白,跟
活着比起來,臉算個什麼玩意兒。”
我算徹底被他征服了,雙手合十的作揖:“我最近事情真挺多的,你緩我幾天行不?”
陸國康彈了彈菸灰,大大咧咧的迴應:“無所謂啊,反正從現在開始我吃喝拉撒都在你的夜總會,等你什麼時候煩到極點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廣州。”
我皺着眉頭低喝:“咋又變成去廣州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只要把你送出境就可以嗎?”
陸國康夾着菸捲,一臉的理直氣壯:“之前我不是沒聯繫上朋友嘛,現在有朋友願意接納我,我肯定會選擇朋友,朗老弟你知足吧,跟去瑞麗比起來,廣州不知道省
了你多少事兒。”
我抹擦一把臉,煩躁的朝中特出聲:“對對對,你特麼咋說咋有理,特哥給你弄到休息房去。”
中特隨即攙扶起陸國康,蹣跚的朝電梯走去,臨進電梯前,陸國康回頭朝我挑眉擠眼的壞笑:“老弟啊,記住我下午跟你說的,那幫人年前會針對林昆展開一次偷襲
計劃,林昆要是倒了,你現在的優勢可全蕩然無存嘍。”
“滾蛋,馬上、立刻!”我站起來大聲咆哮。
等陸國康消失以後,我和盧波波又詳詳細細的聊起了那個關於“劉博生”的詐騙團伙。
盧波波不解的問我:“朗哥,既然知道丫有問題,咱直接給他按下來不就得了,何必費那勁兒呢。”
我摸了摸鼻樑低聲道:“我想弄清楚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我倆聊天的過程中,幾個迎接小姐帶着五六個西裝革履的中年從外面走進來,直接上了電梯。
我衝盧波波輕聲道:“今晚上,二樓包房生意不錯啊,這都來來回回好幾波了吧?”
“是啊,來了好多山城做買賣的老闆,其中有五六個我以前在別的飯桌上還見過面。”盧波波點點腦袋,接着側頭朝前臺的服務員問:“今晚上二樓包房滿員了嗎?
看着點哈,別待會房間滿了,還讓客人們久等,影響聲譽。”
服務員馬上應聲:“沒有盧總,剛纔進去這幾波客人全是到669包房的。”
我和盧波波異口同聲道:“669房間?”
服務員從銀臺裡走出來,表情認真的解釋:“是的,盧總、王總,669房間,是那位在咱們夜總會入住劉先生在半個小時前訂下來的。”
她話音未落,又從門口走進來一大幫衣裝華貴的男女中年。
看到那幫人後,盧波波馬上笑容可掬的起身,朝着其中一箇中年握手:“哎呀李總,您這尊大神今晚上怎麼有時間光臨我們小店呢,我都邀請您多少回了。”
那中年拍着盧波波的手掌打趣:“盧總不地道啊,店裡來了貴客都不知道提前跟我通個氣老弟啊,華夏鐵建的劉博生劉總是不是在你們店下榻”
聽到他和盧波波的對話,我腦海中嗡的出現四個字:借雞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