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封信

這是怎麼了?

餘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騎在回家路上,想着許白玲兇狠的目光,想着媽媽到學校的不同尋常,想着張小琪之前奇怪的話,餘麟感到不安。

難道這件事與賈磊有關嗎?假若媽媽到學校的理由果真如此那怎麼辦?

果然還是被程翼翔說中了,忽然對回家恐懼了起來,餘麟放慢了速度。想想看媽媽到學校去的理由,在學習上當然沒什麼好挑剔的,所以一定不會是因爲學習不佳,那麼就是吳班最關心的早戀問題,不會吧!難道媽媽發現了那個!

餘麟想到了一個月前藏在枕頭下的信,不由後背涼颼颼的,額頭直冒冷汗。雖然已入冬,寒風侵襲進校服裡,陷入慌張的餘麟卻感到一陣燥熱。

餘麟膽戰心驚的回到家。媽媽果然已經等候在客廳的沙發上了。

飯菜已經擺好在餐桌上,但媽媽沒有一點號令開飯的跡象。餘麟進門時,家裡一盞燈也沒開,空氣裡極其安靜。面對這樣的氛圍,餘麟料想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秘密終於還是被發現了。

剛要放下書包,往裡屋走時,媽媽的聲音叫住了她。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餘麟不安的放下書包,用微弱的聲音答道:“往常都是這個點啊”。

“我跟你說過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過?”媽媽說的很平靜,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餘麟不確定她是否看過了枕頭下的信,心裡很慌張,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什,什麼話?”

“你要是在學習上分了心,怎麼考得上國內985?”

“媽媽我沒分心。”餘麟意外的撒了謊,可不知爲什麼她不覺得丟人。

餘媽媽聲音突然急促了起來:

“你別以爲我們家很有錢,能把你弄到國外讀書。”

餘麟接不上話,枕頭下的信有沒有被發現的事讓她十分焦慮,心虛的等着媽媽開始徹頭徹尾的批評。不過不像餘麟想的那樣,看着餘麟的樣子,無論如何餘媽媽也無法在這個關頭傷害到她最愛的女兒,所以儘量保持了平日裡溫和的態度。而不懂事的餘麟只是妄圖從媽媽的話裡尋找一絲一毫的線索。

“我今天去了你學校。”

“哦。”

“你知道我爲什麼去嗎”

“不知道。”關鍵信息來了,餘麟的心砰砰直跳。

“你老師告訴我,你班同學說你早戀了。”

“我沒有。”餘麟拒絕的很決絕。也許是因爲知道了自己被人在背後告密,餘麟十分生氣,所以聲音中充滿了決絕。

“怎麼反應這麼強烈?”媽媽似乎也在試探她。

“沒有的事。”

“可我感覺到了。”

“我沒有早戀。”

說完,餘麟提着包大步走進了臥室。不過,媽媽很快也跟了來。她倚在門邊,雙手互相插着,看着餘麟不斷從書包裡拿出課本的樣子,不無心疼的說:

“這件事,我暫且不告訴爸爸。但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媽媽,我真的沒有,我有好好學習,我沒有分心。你要我怎麼說?”

“那麼賈磊呢?”

意外的聽到這個名字,餘麟爲之一驚,但她極力的排斥他,慌亂中,竟要發脾氣。

“我不知道是誰說我喜歡他,但只有我對我最清楚。”

“這男孩在你班很優秀?”餘媽媽試圖緩和氣氛。

“在年級上都很優秀,琴棋書畫樣樣來,成績又好,每天下課走廊裡到處是要跟他偶遇的女生。”

“那麼你呢?”還是免不了要問這個問題,餘媽媽焦急的看着餘麟。

“媽媽你這樣問是希望聽到什麼答案?”被餘麟反問,餘媽媽竟像要哭了。

“麟麟,現在不可以。”

“媽媽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好吧。他是不是在給你寫信?”餘麟拖着書包往房間走,餘媽媽跟在後面不斷追問:“是什麼內容?是情書嗎?”

餘麟很難爲情的從書包裡取出一本練習冊撥弄着。不過,看樣子,餘麟確定媽媽還沒有發現那些信。餘麟不是有意要騙她,她只是兩邊都放不下。

“他沒給我寫過信。”

“那麼是你的班主任故意騙我咯?”

“吳班也有道聽途說的時候,而且她又是個早戀神經質!”媽媽有點驚訝的看着餘麟,餘麟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能消除媽媽眼裡的猜忌。

“媽媽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學習上我一直在努力,你爲什麼看不到呢。”

“你知道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考一個好大學,有一個好將來,從你讀小學起,我們就給你找最好的學校,請最好的老師。我們不希望高考過後看到你難過。”餘媽媽欲言又止。

片刻,餘媽媽用力擁抱着女兒,餘麟聽到耳後餘媽媽輕聲的說:

“但願你沒有分心。”不知怎的,這句話讓餘麟感到非常慚愧,之後媽媽在餐廳裡喊她出去吃飯時,餘麟還對此念念不忘。

冷靜過後,餘麟把自己關進臥室。餘麟靠在門上,憂鬱的呼吸了一口從窗外吹來的空氣。臥室牀頭的藍色枕頭豁然映入眼簾,也許是因爲之前被媽媽懷疑的關係,餘麟纔會無意注意到這個。牀上看起來還是早晨離開時的樣子,枕頭暴露在毯子上,危危險險的樣子。

餘麟掀起枕頭,那些信原封不動的躺在那裡,像攤開撲克牌一樣,一共也就三封,如果不是因爲小琪往賈磊桌洞裡塞紙條問他是不是喜歡她,他也許還會寫來第四封。可是,這第三封竟然是最後一封。

餘麟一封一封的翻着信,捨不得打開。想到這三封信竟成了一段短暫且無聲無息的初戀的紀念品,餘麟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珍貴。這是餘麟坐在牀沿上懷抱着這三封信時唯一想到的詞。

也許是因爲對賈磊有種奇怪的好感,就連對他寫的信也珍惜了起來。這三封信若是繼續放在枕頭下,遲早有一天會被媽媽發現,一想到此,餘麟急切的希望把它們安放在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可是,環視了一週,也沒發現滿意之處。

最終,餘麟決定把它們放在書包裡隨身帶着,像附身符一樣,給自己帶來好運。只要一看到它們,就彷彿能感受到他的鼓勵。就這樣想着,餘麟拉開書包拉鍊,把它們送進最裡層的夾縫裡。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她不明白,吳班是怎麼知道她喜歡賈磊的,又是誰去告的密。餘麟回憶着媽媽的話,話的背後一定藏着一個人,這個人不僅知道她喜歡賈磊,還知道賈磊給她寫過信,但是同時符合這兩點的只有一個人。

“不可能。”望着天花板,餘麟竟然沒忍住一口說了出來,好在聲音不大,沒有引起睡在隔壁的媽媽的注意。

餘麟想到了張小琪,可她覺得不會是她,換句話說她不願意相信在背後出賣的她的竟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如若不是她,那還會有誰呢?

這時,餘麟忽然在天花板上看到一個少女鋒芒畢露的眼睛很快瞥過了她,瞬間,記憶回到放學後的車棚,推車的女孩已經走遠。

難道是白玲?彷彿夢中驚醒,餘麟瞪大了眼睛想着白玲當時說着“活該”的樣子,那時她不明白白玲爲何莫名其妙,現在把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餘麟終於恍然大悟,從許白玲告訴她她喜歡賈磊甚至不讓別人喜歡他的地步到程翼翔發現媽媽去辦公室,從媽媽走出辦公室時一臉憂慮的樣子到許白玲兇狠的目光。沒錯!藏在媽媽話裡的“同學”一定是許白玲。

可是有一個問題餘麟還是不明白,許白玲怎麼會知道賈磊給自己寫過信?又怎麼知道她也喜歡賈磊?

餘麟試圖讓記憶回到第三次月考後,那天許白玲告訴她賈磊坐過她的座位,她難道發現了賈磊坐在那裡時寫的東西?餘麟琢磨着,可是從那之後一個月,她都沒表現出什麼異樣呀,難道她只是爲了穩住自己?餘麟吃驚,料想着決不讓他喜歡上別人也決不讓別人喜歡他的許白玲怎麼可能花一個月的時間做出這種無聊舉動。

這麼想來,許白玲知道餘麟喜歡賈磊的事,一定就在最近,說不定就是這一兩天的功夫。

可是具體是什麼時候呢?又是爲什麼知道的呢?

忽然間,餘麟害怕起來,一想到小琪近來一和她說到賈磊,就神情古怪,有意阻止她喜歡他而說出的話,不禁心虛起來。難道告密的事怎麼都繞不開小琪嗎?

餘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小琪想的那麼壞,除了小琪告訴許白玲還有什麼可能讓許白玲知道她的秘密?

餘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陷入迷糊狀態的,醒來時,枕邊的鬧鐘娃娃播放着如雷貫耳的音樂。

吃過早餐,餘麟悶悶不樂的騎上自行車。一個學期就快過去,餘麟覺得在家和學校兩點一線的生活越來越累,好像自己也快要失去鬥志。

因爲自己心裡的秘密,許白玲毫無徵兆就視自己爲敵人,張小琪又有可能是出賣自己的那個人。漫無邊際的猜忌,難道也算媽媽所謂的分心嗎?餘麟悲觀的想着。忘了戴手套的手被冬天清晨的風吹得通紅,疼得就快要感覺不到骨頭。

好不容易捱到了學校,餘麟摩挲着凍得快要沒知覺的雙手,一陣一陣的吸溜着鼻涕。

“昨天沒被媽媽罵?”見到餘麟在座位上放下書包,程翼翔冷不防的在她身後問。

“給我一張餐巾紙吧。”餘麟沒有轉過來。

“哭啦?”程翼翔感到很意外。

“沒有,擤鼻涕。”餘麟一直面對着牆壁不敢轉身,挺尷尬的。

程翼翔迅速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紙,撕開塑料包裝袋封口發出“咔”的一聲。

餘麟一直候着,等他把攤開又折了兩疊的餐巾紙摁進她手心,餘麟肆無忌憚的擤了一把鼻涕,程翼翔不禁有點犯惡心。

似乎剛纔的行爲太有損形象了,餘麟偷偷觀察程翼翔,確定他沒有在意才離開程翼翔靦腆的交去作業。餘麟回來以後,一眼也不敢看程翼翔。

“你早上摸了冰塊嗎?”方纔不經意觸碰到了她的手,程翼翔故作鎮定的轉換了話題。

餘麟微搖了搖頭,不肯擡頭。

“你的手怎麼那麼冰?沒帶手套嗎?”

餘麟點頭,還是沒有擡頭。

“你幹嘛不說話?乾脆我借你好了。”說罷,程翼翔從抽屜裡抓出自己的一雙運動版手套仍在餘麟桌上。餘麟看也不看就又把它放回到他桌上,隔着一臂遠的過道,程翼翔忽然捏住餘麟的一根指頭,頑皮的上搖下晃起來。

“快說話快說話。”

餘麟一狠心,掙脫掉了他,程翼翔的手像火爐一樣燙,剛纔被捏住的地方被燒得暖暖的。餘麟不禁用左手揉搓着那根麻木的手指,順便盯着她也不知道翻到哪兒去了的書頁看。

“你怎麼不說話呢!連頭都不擡一下!”程翼翔無聊的抱怨道,可是餘麟仍然盯着書看,“肥魚!說話!”程翼翔用彈簧筆戳她的手臂。

餘麟忽然感到手臂上一點尖銳的疼痛,不假思索就向程翼翔砸去文具盒,沒想到這回真把程翼翔砸痛了。

程翼翔捂着左腦頂蜷着趴在課桌上,緊咬着牙,半天說不出話來。看到這情形,餘麟忽然意識到她闖禍了,連忙硬着手指輕輕戳他的手臂。

“喂,喂程翼翔,有沒有事?”

程翼翔不吭聲,餘麟更加害怕起來,她又連着戳了他兩下。

“喂,你到底有沒有事啊?你說話呀!”

程翼翔還是不吭聲,緊緊捂住頭。沒辦法,餘麟只好縮回座位上,離他一臂遠看着他。

片刻,餘麟伸直手臂再戳他一次。

程翼翔終於把藏在手肘裡的頭偏向餘麟,露着一隻雙眼皮的眼睛俏皮的說:

“被你打殘了。”

接着他忍不住笑抽了背。

“你太無聊了!”看他沒事,餘麟解恨的罵道。

“你終於說話了。”

程翼翔立馬得意起來,餘麟終於發現自己被他“算計”了,她假裝生氣轉身正對黑板,認真翻起了書。

張小琪進教室時,早自習剛開始。她走過餘麟身邊時,跟餘麟輕鬆問早,但餘麟只是“嗯”了一聲,看起來一點也不熱情,張小琪輕易的就捕捉到了餘麟的奇怪之處。她又看了看餘麟,回眸時碰撞到了程翼翔的眼神,兩人的眼神分別都若在問“餘麟是怎麼回事”,但兩人都參不透。

一整個上午,餘麟都像個悶葫蘆似的獨來獨往,張小琪和程翼翔爲她反常的安靜感到奇怪。中午放學的時候,餘麟一個人走到空曠的操場,坐在看臺上,她擡起頭,迷茫的呼吸了一口冬日的空氣,太陽藏在雲霧裡,像一塊模模糊糊的金色圓盤。

忽然,一陣喊聲從操場的入口傳來,原來是程翼翔在叫她。

“肥魚!肥魚!”程翼翔想把自行車推上操場,怕訓導主任看見,趕快向身後張望,確定她不在那裡於是迅速推車跑到餘麟坐的看臺下。

“你幹嘛一個人坐在這兒呢?”

餘麟收回眺望天空的視線,低頭看他,卻不說話。

“你今天好奇怪,從早上就不說話,你是怎麼了?”

“你管的着嗎?”

餘麟問。

被這樣一問,程翼翔反而說不出話來,儘管他很想知道餘麟到底遇上了什麼解不開的事,但既然餘麟已經這樣說了,他只好離開。於是程翼翔推着車沿着跑道走遠。

餘麟並非疑心重的的人,出其不意被朋友在背後告了黑狀,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她很想清靜一會兒。餘麟把手肘枕着背靠着的一級臺階上,閉着眼睛享受着和煦的日光,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從背後拍她的肩。

回頭一看,原來是小琪。張小琪給了餘麟一個會意的微笑。

“你一定遇到什麼事了吧。”

直覺告訴餘麟,小琪這麼說不是佯裝的。

“還好啦。”

“你少騙我,都回避我們一早上了,你只有遇到事情的時候才這麼沉默”,小琪輕推她的頭,諷刺道,“你呀,現在一定好想好想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了卻殘生!”

小琪投入的學着電視劇裡的樣子,餘麟驚訝的跳起來,就要抓住小琪,被她跑開了。

張小琪樂呵呵的回到餘麟身邊,她知道這麼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就陪她坐着,一邊對着天空哼着《悲愴》。

片刻,餘麟實在忍受不了這變了味的調子,叫張小琪不許哼了,小琪故作不理,餘麟幾步跳下了臺階。

“喂,你不冥想啦?”張小琪追問。

“你在那裡哼得那麼難聽讓我怎麼想?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自己待着去。”

“嘿,小麟!你等等我。”張小琪追來,換了個話題“要不我們明天到體育館打個羽毛球?勞逸結合嘛!”

餘麟撅了撅嘴,簡直服了張小琪。

第二天就是週末,中午吃過早飯,餘麟就到省體育館來找張小琪,張小琪揹着球拍在大廳給她招手。

張小琪的球速快而猛,角度又很刁鑽,餘麟完全被她拽着鼻子走。幾番下來,餘麟已經累得喘氣,張小琪站在她的地盤扛着球拍一手插在腰上等餘麟撿球。

“喂,你可不可以打起精神來!這樣打很沒勁!”

“誰讓你故意刁難我!”

“我哪有,別人程翼翔都比你打得好。”

“你和程翼翔打過?”餘麟有點驚訝張小琪竟然會約程翼翔打球,而程翼翔竟然會接受。

“對呀,就上週。”

“你叫那個傢伙都不叫我!”

不知何時,餘麟、張小琪和程翼翔的距離已經如此近。餘麟溫柔抱怨道,心裡卻又幾分開心。

餘麟離開家以後,餘媽媽就開始每週一次的家庭大掃除,一籃一籃的待洗衣物從房間裡拿出來被塞進洗衣機,餘媽媽拿着擦灰布從一間屋打掃到另一間。

扭開餘麟的臥室門,餘媽媽不禁長嘆起來,亂糟糟的牀鋪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樣子,喝過的空牛奶盒還放在牀頭,最讓餘媽媽難爲情的是,餘麟不愛收拾書籍,窗邊的書桌下亂七八糟的堆着各種圖書,有的翻開着的有的倒扣着有的沒有打開只是扔在那裡,在那堆書裡還夾雜着用過的中性筆,見這情形,餘媽媽心想這角落一定要監督着餘麟收拾乾淨。

餘媽媽轉身準備打掃別的角落時,碰巧碰倒了餘麟打開着的書包,書包呈九十度傾倒,裡面的書順勢滑了出來,就像上天有意安排,隨着課本傾倒,夾層裡的牛皮紙信也露出了三隻角。

書包倒在餘媽媽腳跟的時候,餘媽媽發出“嗯”的一聲,還以爲是什麼呢,回頭一看原來是剛纔靠在書桌櫃門的包。餘媽媽本想就讓它倒那兒,等餘麟回來正好讓她把它連同桌邊的一堆堆得像垃圾山一樣的書全部收拾好。然而想了想,還是幫她把書包收拾了吧。

餘媽媽蹲坐在地,把書包拖到膝蓋前,張開拉鍊時,餘媽媽一眼就看見了混在一堆試卷後的牛皮信紙的一角。或許是因爲最近才被班主任告知早戀的事,餘媽媽立即警覺起來。她抽出來信角,三封信像初生嬰兒一樣赤裸裸的暴露在餘媽媽眼前。

餘媽媽想都沒想就把裡面的東西抖了出來。這三封信狠狠的戳穿了餘媽媽對女兒的信任,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眼睛隨着信裡的筆跡移動,信很長,又幾乎是數字,餘媽媽快速往後翻閱,希望又很擔心的尋找着不一樣的東西,終於,在信的最後,餘媽媽看到了一行字

真是笨的無藥可救,同樣的問題一錯再錯!

PS:別想擺脫我

最後那排字在餘媽媽看來格外刺眼,心臟撲通撲通的跳,餘媽媽慌張拆開另一封信,果斷地跳到信的末尾。上面寫着:

剛發現,你居然考了這麼個名次,真是笨呢。

PS:別找我,你找不到的。

這個男孩簡直太囂張了!幾秒鐘的時間餘媽媽已經在心裡把賈磊罵了個徹頭徹尾。

“太過分了!”餘媽媽嘴裡唸唸有詞,她迫不及待的拆開第三封,結尾的地方出人意料的什麼也沒寫。

餘媽媽卻更加生氣了,以爲這樣就可以勾起我女兒的興趣嗎!真是太張狂了太自以爲是了!餘媽媽真想狠狠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兒。

說做就做,餘媽媽撇下碰倒的書包,只拿走了三封信就衝進了收納間,從一排鞋盒子裡取出一盒,來不及吹掉上面的灰塵,餘媽媽打開盒蓋,被灰嗆了兩口,從裡面找到一個黑皮小本。

餘媽媽迫不及待的翻開它,裡面排滿了一串一串的電話號碼。

“這個賈磊是哪家裡的小子?”

一邊查找着家長電話聯繫冊,一邊漫無目的的搜索着姓賈的家長,可是一連串找到了幾個,況且,餘媽媽究竟不知道登在這個本上的家長是賈磊的父親還是母親。無奈之下,餘媽媽只好又把小本子放回鞋盒裡。

洗衣機“嘀嘀響過兩聲”停止了轉動,餘媽媽重新收拾了一下她的心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有條不紊的做着家務活。

那三封信被放在飯桌上一進門就能看見的位置。餘媽媽一邊繼續打掃着家庭衛生,一邊整理着頭緒,她是要等餘麟回來把它們當做女兒無論如何也抵賴不了的證據。

而此時,正在興頭上的餘麟全然沒有察覺到即將面對的現實。

這次輪到張小琪撿球,她不懷好意的衝餘麟一笑。

“前兩天不開心是不是因爲賈磊的事?”

“怎麼,忽然問這個幹嘛?”

“許白玲好像隨時隨地都和賈磊在一起。”

“她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唄,關我什麼事?”

“小麟,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是不是這次月考賈磊沒給你寫信,而且他看起來跟許白玲也挺要好的,你很不開心?”

“沒有。”

“又不開心的說出來就好了,幹嘛要藏着?我又不是外人。”

張小琪手裡握着球,準備發球。餘麟忽然喪失了笑意朝她走了過來。也許是心中的事一直沒有得到證實,話到這個份上,餘麟乾脆直截了當好了。

“小琪,你是不是把我喜歡賈磊和他給我寫信的事都告訴許白玲了?”

“怎麼可能!你怎麼想我的呢。”張小琪戲謔的把話說完,這才意識到餘麟的樣子好像是認真的。

“真的沒有嗎?”

“真的。”

“沒有過?”

“她跟你說了什麼了?”

“真的沒有過?”

“小麟,你怎麼了,我怎麼有點弄不懂你了?”

“我想聽實話,你真的沒告訴過許白玲嗎?”

“真沒有。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覺得我像那種人嗎?”

餘麟凝視着小琪的眼睛,小琪不由的往後退了半步。

接着,餘麟把那天母親來學校的事,之後許白玲在停車棚那裡憤恨的樣子以及母親知道賈磊給她寫信的事都挨個告訴了張小琪。

“哇塞,這個許白玲夠狠的。”

和餘麟坐在場地邊上的長凳子上,張小琪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這樣說道。

“你一定懷疑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吧,所以懷疑到了我,對嗎?”

“抱歉,我從沒有告訴過別人。所以我想說不定是……”

“說不定是我說的”,張小琪苦笑了兩聲,把手搭在餘麟肩上,望着球場另一頭兩對互相交換隊友的羽毛球雙打球員,說:

“就算我們站在不同的陣營裡,我也不會出賣你。”

餘麟忽然有一種愧疚的感動,她扭頭看了看直視前方的夥伴,很快也直視起前方。自己和小琪也一定像對面的拍檔那樣的吧,餘麟心裡想着。兩人看着對岸,彼此都沉默着。可是小琪的話裡,有點奇怪的味道。“就算站在不同的陣營裡”,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這麼說?

張小琪有的時候就愛裝作深沉,她說的話,餘麟偶爾會聽不懂,不過以前她都當作是朋友青春期追求成熟的表現,從沒追究過,但是這次情況卻有些不同。餘麟想不到有什麼情況可以讓她們處在“不同的陣營”裡,而且小琪說得那麼嚴肅,話裡有話,也不像從前說那種話的口吻。因此這次,她不打算讓這話得過且過。

兩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快到即將分手的岔路口時,餘麟終於忍不住問道:

“不同的陣營……我想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張小琪並沒急於做出回答。她看着前方錯綜的馬路,轉而說起了不相關的話。

“阿姨對你可真好,要是換成我媽,知道我早戀,一定非剁了我不成。”

“有那麼恐怖麼。”

小琪輕而易舉就打消了餘麟的好奇心,等餘麟回過神來,她已經又開始說別的了。

“我真想不通,你們怎麼都那麼喜歡賈磊,他有什麼好喜歡的?”

“這個問題你問過我,我不想回答了。快說,你爲什麼覺得我們會站在不同的陣營裡?”

“嗯……其實我們已經在不同的陣營裡了。”

“誒?”

“小麟,我不支持你喜歡賈磊。真的。”

“怎麼會,我一直以爲你很感興趣的。”

“以前我每一次問你可不可以忘了他,看你的樣子好像都不太可能。所以……”

“所以什麼?”

張小琪不敢往下接着說,她不斷徘徊着。

“算了,我剛纔胡亂說的。燈亮了,我先走了。”

張小琪逃也似的蹬着車,幾乎連她自己都覺得這麼做很不妥當。張小琪轉念回頭,餘麟已經不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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