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許白玲,幹嘛要跟我說這些。”和張小琪走在林蔭道里,餘麟納悶的說。
“小麟,你又喜歡賈磊哪點呢?”
“聽真話?”餘麟故作一笑,“我也不知道。”
“餘麟,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再想他。”
“我已經不想他了。”
“我怎麼沒看出來?”
“那是你,總之以後你別再跟我提他了。”
“那好吧。”
張小琪拉起餘麟的手,兩人悠悠的穿過樹下,秋天的風挽過餘麟的馬尾,趕着落在地上的枯葉往後跑去。雖然握着餘麟的手,張小琪卻覺得不實在。自從賈磊出現,餘麟就變得憂愁起來,本就不愛說話的她更加沉默寡言了。沒事的時候,她總喜歡一個人待着,週末也不來找自己玩。張小琪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她了。
兩人終於走到教學樓下,每次走到這裡,心情就會更低落,一想到成堆的作業,一想到沒完沒了的背誦篇目,張小琪就鬱悶,可是話到嘴邊,小琪還是忍不住要說。
“小麟,週四要期中考了。”
“嗯,我已經準備好了,不用擔心。”
“我是說,每逢月考,那個人都會給你寫信,你說這次,他會寫嗎?”
“估計他已經忘了吧。”
“你想收到嗎?”
餘麟忽然停下,轉身盯着張小琪說:
“小琪,你真的很煩。”不知怎的,餘麟心裡一團亂。果然不出張小琪所料,餘麟撇下她,氣呼呼的竄上了樓梯。
“不是已經放下了麼。”張小琪自言自語,有些擔心餘麟。
三天以後,碰上了一場大雨,那天期中考試,很多毫無防備的學生終於騎到學校的時候已經被雨淋溼了。於是,一場全校性的考試成了感冒患者聚集的場所。
考試已經開始了半小時,肅靜的教室裡不斷響起“阿嚏”的聲音,感冒的人真多,餘麟不由感嘆,出門時被媽媽強塞一包雨衣時還閒麻煩,現在倒開始慶幸了。
中期考試的題目不算難,多少還有幾道平時練過的題,餘麟做起來還算得心應手,所以考試期間,餘麟一點也不慌張。
大約四十分鐘過去了,監考老師巡視累了就坐在講臺上休息。這時,餘麟不經意間透過考場打開的門看到對面考場的學生,在一個個埋頭緊張應付着考卷的人中間,有一個空着的課桌。
餘麟有點納悶兒,竟然能有人遲到這麼久。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樓道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在靠近對面考場的地方停下。接着,餘麟聽到高跟鞋從對面考場裡走出來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問:
“怎麼回事呢?”
接着,聽見一個男人說:“有點事,我把他叫去辦公室了。”
這個聲音餘麟感覺很耳熟,於是擡頭一撇,原來是週一早晨鬧得高一年級議論不斷的那個班主任,再一看,在他身旁低着頭的人竟然是賈磊!
賈磊怎麼會和他在一起?發生了什麼?
餘麟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餘麟很快就被打斷了,考場的監考老師擔心教室外太吵影響大家考室,已經把門關上了。
看不見外面,卻依然能感覺到老師們低語。
後來,走廊上終於沒有聲音了,監考老師才又打開門,不過對面的門已經關上了。
好不容易等到發榜,旗杆後的榜單前又擠滿了學生。餘麟上完英文課路過這裡的時候,榜單剛張貼出來。聽張小琪說,這次考試賈磊又順利進入前一百。
“那許白玲呢?”餘麟問。
“沒見她。”張小琪有點疑惑,因爲她也知道賈磊遲到的事,她好奇的是爲什麼餘麟不感到驚訝轉而問起了許白玲,可她卻不敢多問。
“我什麼時候可以上榜呀。”
“等你徹底把他忘了的時候。”冒險說出這句話,張小琪立即開始後悔。好在餘麟沒像上次一樣生氣。餘麟把手扣住張小琪的手心,緊握着。
兩人一路走回教室。天上的雲也慢悠悠的跟着她們走着。
經過他的書桌,餘麟還是會忍不住多看一會兒,那把空蕩蕩的椅子承載過一個怎樣的人啊?餘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怯懦,她發現自己無法像張小琪一樣自由,無法在同學之間做真實的自己。這都是因爲那封信!因爲自己愚蠢的好奇心。
面對自己的課桌,餘麟猶豫的站着,連她也說不清,此時此刻她究竟期待桌洞裡有信還是沒有。
張小琪暗示她快看抽屜,餘麟半蹲着往裡探,果然又有一封信放在書本的最上面。說是不再留戀這東西,然而一旦發現它餘麟還是感到一陣興奮。
她試圖壓抑這種興奮,她不慌不忙的打開它,就像去見一個熟悉的人。這次,信不厚,除了訂正過的題目和詳細解答,對方什麼也沒多寫。
“怎麼變得這麼內斂了?”餘麟有點失望的對湊過來的張小琪說。
“這次果真什麼也沒寫。”
“是不是,上次你放他抽屜裡的紙條讓他猜到被我發現了?”
“有這個可能性,可是如果對方真的是他,即便他發現自己被你知道了,他還是給你寫信來,那麼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餘麟會然一笑,不吭聲。
“小麟,有件事情我沒告訴過你。前一陣,我去辦公室查過賈磊的筆跡,從漢字的寫法上來看,不像他寫的,可是如果從數字的寫法上來看,我想,一定是他。”
雖然這個結論來得有點突然,可是餘麟有一種感覺,好像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是這樣的了。餘麟把信放進書包最裡層。
那天放學的時候,餘麟正和小琪一起去吃午飯。剛走到林蔭道的時候,遇上了迎面而來的許白玲。或許是太激動,許白玲說話時竟然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餘麟餘麟,告訴你一件好消息!”許白玲看起來像要發瘋了。
餘麟試探着解開被張小琪拉住的手,試圖穩住許白玲。
“白玲,你慢點說。”
正在興頭上的白玲似乎忘記了張小琪的存在,所以接下來她的話使她自己解開了要餘麟保守的秘密。
“賈磊!賈磊昨天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一整個下午!”
“哇!”一時沒明白緣由的張小琪打斷了許白玲的興頭。許白玲終於意識到身邊還有這麼個人。她立馬頗戒備的瞄了張小琪一眼,就把餘麟拉到一邊。遇到這種事,張小琪自覺的站在另一棵樹下,遠遠的打量了一番許白玲。
許白玲激動不已,她把週末看到賈磊坐在她的座位上埋頭寫字的情境繪聲繪色地向餘麟形容了一番,對許白玲的過激反應,餘麟已經不再感到驚訝。
之後,和張小琪對坐在食堂裡,刨着餐盤裡的食物,餘麟忍不住把許白玲對她說的話告訴了張小琪,兩個人當做話題般的討論了起來。
“昨天他沒去打籃球,反而在白玲的座位上待了一個下午,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小麟,除此之外,你沒覺得別的奇怪之處嗎?”
“我只是覺得,他好像很喜歡白玲,但是白玲曾經跟我說她們如果在交往她才高興壞了,這說明,白玲覺得賈磊好像不是很喜歡她。”
張小琪往嘴裡舀了兩勺飯,慢慢咀嚼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等嚥下去了,她忽然豁然開朗。
“這就對了!”
倒是餘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嗯?小琪,你想到什麼了”張小琪故意賣關子,又往嘴裡舀了一勺飯。
“你個飯桶,快說!”
“好好,你別急。我們爲什麼不把這些事情聯起來想一想?你看,這樣一來,那封信就一定是賈磊寫的了。”
餘麟還是一頭霧水。
“嘿嘿”張小琪看着呆頭呆腦的餘麟笑起來,“你果然腦子裡缺了半根筋。”
“你看,那傢伙爲什麼會坐許白玲的座位?因爲這樣一來就能感覺到你在他之前對吧。”
“很牽強。”餘麟反駁。
“唉!那好,我換種說法,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偶爾想避開他嗎?”
“嗯……沒有過。”
“喂!怎麼可能!沒-有-過”小琪誇張的學着餘麟的樣子,弄得餘麟怪爲難的。
“好啦,不說你,我只是舉個例子,總之,他不坐在你的座位上一定是有原因的,就當現在原因不詳吧。可是信裡的筆跡是抵賴不了的,雖然信裡的字故意寫成了斜體,可是他還是笨了點,他沒注意到他的單人旁太特殊了。”
張小琪在桌上比劃了一個類似雷電的符號。
“就是這樣的。”她說。
餘麟保持鎮定的往嘴裡塞飯,左右看看周圍的人,希望他們沒有聽見小琪的話。
擡起頭時,餘麟發現張小琪正好奇滿滿的看着她的表情,這時,餘麟忽然控制不住的紅了臉,她知道小琪一定會嘲笑她,餘麟趕忙垂下頭把臉藏起來,努力扒着飯,試圖緩解不安。
張小琪果然還是諷刺了她一番,可是即便這樣,餘麟還是矜持着。
回到教室裡,餘麟停在許白玲的座位前,看着空蕩蕩的課桌,餘麟想起許白玲告訴她的話,那天,許白玲在鋼琴教室了裡偷偷練習《悲愴》的間歇,趴在窗臺上,無意中注意到了這裡,於是觀察了賈磊一個下午直到他離開。那間教室真的能看到這裡嗎?餘麟不禁警覺的注視着副樓的一扇窗戶,她估摸着許白玲應該就是從那裡看到這裡的情景的。可是爲什麼自己從沒注意到過?餘麟忍不住有些激動。
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凝視着拐角的第一扇暗黃色的窗戶,想象着坐在鋼琴前的少年的背影,餘麟的心裡如浪翻滾,手掌下意識的捏緊了身邊桌上的一塊橡皮。
不知怎麼的,餘麟有點感動,很想去鋼琴教室看看。
當她往外走的時候,張小琪追了上來。
“喂,招呼也不打一個,上哪兒去呢。”
“你幹嘛跟來?”
“反正今天沒作業,上哪兒閒逛去好歹也拉上我呀。”
兩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陰暗的樓頂。這間教室平時很少有人會來,所以門總是關着的。餘麟運氣很好,剛一推,門就隙開了縫,看來沒鎖。
餘麟率先探進頭去張望,教室裡果然整潔而安靜。光線從暗黃的玻璃窗外透入,在地上形成一塊一塊暗黃的矩形。
兩人步入其中,門自動合上了。
沒錯,站在窗邊,的確能看到高一三班教室外的一棵樹,那棵樹前的一扇窗戶,正是餘麟的座位所在。
“真的能看見呢。”
“嗯。”
和張小琪趴在窗邊,餘麟心情複雜的凝視着那把椅子,那張桌子。心想爲什麼自己一直沒有發現這個秘密。
站在這裡,餘麟想象着他的樣子,他是否也曾站在這裡,偷偷注視過自己?
看來,餘麟已經有了答案。
想着沉默的在意着自己的他,想着一封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一頁一頁用心指點的習題解析,想着大雨天因爲自己被惡作劇掀翻在地,他向男生們一腳踢去水花的樣子。餘麟深深的相信着他一定也對她存在着一種特別的感情,就像自己對他的一樣。
“小麟,你說,賈磊坐在許白玲的座位上寫的是給你的信嗎?”
“或許吧”
如果照張小琪的猜測,餘麟收到的這封就是他坐在自己的座位後寫的那封。餘麟忽然有些感動,他爲什麼不讓自己知道呢?
“小麟,眼圈怎麼紅了?你不會要哭了吧?”
餘麟假裝沒事,心裡卻想着“太過分了”,混亂的情感讓她已經分不清真正過分的人是賈磊還是自己。一種自責涌上心頭,胡亂中,餘麟被絆倒在琴凳上。
“要不彈點什麼吧?”小琪知道彈琴能讓她開心點。
餘麟點點頭。翻開琴蓋,餘麟看着琴蓋上映出的臉,不知爲何會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也許是想念着他的緣故,餘麟的手指落在《悲愴》的第一個音符上。其實這首曲子她很早以前就會彈,因爲喜歡着那樣的旋律。
安靜的教室,落着輕塵的課桌,瀰漫着溫暖的旋律。張小琪緩緩漫步昏黃的窗邊,若有所思。
那天下午放學,餘麟很早就收拾好書包和張小琪一起離開了學校。
賈磊從最後一節自習課起,就專注的寫着作業,一直寫到高年級晚自習下課纔回家。因爲鎖教室大門的工作通常由他負責,所以他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學期過半,課業變得更緊,他索性更愛待在學校裡,所以現在連他的搗蛋鬼朋友們也撇下他不管了。
這天當他往書包裡塞從抽屜裡挑選的幾本書的時候,忽然從抽屜裡滑出一張紙條,落在地上。
又一張紙條,它打斷了賈磊的思路。
賈磊從地上拾起一看,上面寫着:
“請不要再來騷擾我了”
賈磊似乎並沒多在意它,他把它塞進書包裡,迅速拉起書包拉鍊就出了門。他向來如此,行動雷厲風行,因此常會被人誤解爲傲慢。
回到家,餘麟把自己關在臥室裡。冷靜下來,餘麟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從桌邊的小盒子裡拿出之前的兩封,再次打開看着上面的字跡,餘麟不禁露出會意的微笑。指尖摩挲着他的字,想不起記憶的片段是從哪裡開始的,只感覺他的聲音一直迴盪在腦海。
“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也許是心血來潮,餘麟很想把這三封信留在自己身邊。入睡的時候,她把它們壓在枕頭的牀單下,彷彿這樣會睡得更安穩。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餘麟變得不那麼怕他了,每次從他面前走過,她都不再像以前那麼拘束,偶爾,她會留心瞥一眼他,但他總是埋着頭專心於功課的樣子。不過,餘麟覺得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即使他不說出來,她也感到很開心。
偷偷的喜歡着他,偷偷的觀察他,雖然他從不主動跟她說話,餘麟也從不主動跟他說話,就算只有兩個人待在教室裡一起打掃衛生,互相之間也不多說一句話。
他總是做完自己的活就走,當然他的活不過是順着窗臺走一遍,順便用抹布胡亂擦兩下。他幾乎從不正眼看她,因此餘麟更加相信小琪的結論,所以她只是看在眼裡,從不戳穿他。
很快,林蔭道遍佈着枯葉,灰濛濛的天空預示着即將到來的冬天,雲城八中也即將進入學期的末尾。
餘麟終於盼來了第四次月考。對於餘麟來說,這幾乎是唯一可以觸碰到他的內心的機會。發榜那天,餘麟匆匆跑回教室,趁教室沒有人的時候蹲在桌洞找他寫給她的信。然而往常放信的書頁上什麼也沒有,在餘麟把整個抽屜裡的書全篩了一遍以後,依然沒有發現任何信封的邊角,餘麟終於感覺到一絲奇怪了。
“這次他好像沒給我寫信。”
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餘麟一邊擦拭溼漉漉的手一邊問一旁正沖洗着的張小琪。語氣不無失望。
“沒寫就沒寫唄,說不定是他發現你進步了所以就用不着寫了。”
“可我期待了好久。”
“小麟,你不會真喜歡上賈磊了吧。只不過是幾次惡作劇,沒必要當真。”
這個時候這麼勸餘麟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張小琪知道,可是她心裡藏着事,她不敢告訴餘麟。
“你明知故問。你就不覺得奇怪麼?”
“也許他的確喜歡過你,可是是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也許現在你喜歡上他了,他對你的興趣也就結束了。”
對於朋友的話,餘麟將信將疑,她雖然說得有道理,可是餘麟不願意相信。一個人的感情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快呢?餘麟想不通。
“我不相信,賈磊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上個月他還在白玲那裡給我寫信呢。”
就在這時,張小琪趴在洗手檯上向鏡子裡眺望着,用一種餘麟感到陌生的口氣,穩穩的說:
“餘麟,可不可以不要喜歡他?”
餘麟驀地擡起頭,難以理解望着鏡子裡的小琪。
“不要喜歡他可以嗎?”
小琪又問了一遍,餘麟沒有回答,只是笑着走出了衛生間。
此時,在兩人毫無察覺的裡側的隔間裡,許白玲已經面紅耳赤,怒氣騰騰了。對於餘麟暗藏的心事,她竟然毫無察覺,在聽到餘麟和張小琪的對話之初,許白玲本打算從隔間裡走出來跟兩人打個招呼的,然而後來聽着她們的談話,越來越意識到不尋常,於是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的秘密。
一想到自己曾對餘麟推心置腹,許白玲就十分懊悔,她躲在隔間裡,一直聽到外面沒有聲音了,才試探着打開門。
許白玲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憤憤的看着走廊上已經走遠的餘麟,下意識的想,一定要做點什麼纔可以。
第二天,程翼翔正糾纏着吳班請教一道已經講過幾遍的數學題的時候,從門口進來了一個穿着長裙的中年女人,吳班看到她,立即迎上去。沒錯,這個女人就是餘麟的媽媽。
吳班笑容滿面的和她打過招呼以後,轉頭對程翼翔說:
“你先回教室,如果着急就去問問賈磊。”
程翼翔一臉不快,垂着頭收拾散在桌上的練習冊和筆。
“我在課堂上講的時候你都幹嘛去了呢?”看他暗自發着脾氣,誤解補充道。
程翼翔賭氣似的大步流星的走出辦公室,在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回頭又打量了一下那個剛剛進來的女人。這時,吳班已經和她開始了談話,只見那個女人眉頭緊鎖,時不時的點頭。
程翼翔回到教室的時候,餘麟正和張小琪打鬧着,看樣子,她一點也不知道餘媽媽來學校的事。程翼翔感覺到理直氣壯跟餘麟說話的機會終於到了,於是他大步向餘麟走去。
程翼翔拍拍餘麟的肩,餘麟不自覺的退避,轉頭一看,原來是程翼翔。看到她如此大的反應,程翼翔忽然揚起笑意,不自然的緩和起氣氛。
“不至於吧!肥魚。”
餘麟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我剛纔在辦公室,好像看見你媽了。”
餘麟一聽,不禁笑起來,以爲又是一次惡作劇。以前讀小學的時候,女生們都害怕自己的家長被請到學校去,因爲這在同學們看來是件挺丟人的事,後來被男生們知道了,一次愚人節,有一個男孩就用一種很同情的眼神看着一個女孩對她說,“你被請家長了!真的,在老師辦公室裡!”那個女孩果然哇哇大哭起來,於是所有男生都笑的前仰後合。於是,後來這就成了男生們通常嚇唬女生的伎倆,在後來雖然越來越多的女生都對此有了抵抗力,不過偶爾還是會被聯合起來的男生們嚇住。餘麟小時候沒少被同班男生嚇過,對此已經非常有辨識力,因此,當程翼翔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餘麟正爲他不知道她已經識破了他的伎倆而高興。
程翼翔大爲不解,餘麟於是笑的更開心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這招可沒用。”餘麟羞澀的諷刺他。
程翼翔更不明白了,雖然他的童年也用這種方式欺負過女生,不過他還是沒醒悟。
“什麼?”
“想從我這兒套答案不是嗎?你也用不着拿這種方式嚇我呀。”
程翼翔終於醒悟,原來餘麟在講惡作劇的事。也許是之前有點在意她的了,反倒沒聽明白她的話。
“我沒想嚇你,你媽真的來了,真的。現在就在樓下。”
“怎麼可能?我又沒幹什麼違反校紀校規的事。”
“我不知道,反正你媽真的在樓下。”
程翼翔一本正經,餘麟終於不得不轉換思維,也許他說的是真的。遲來的害怕漸漸表現在餘麟臉上,被程翼翔看了出來。
“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吧?”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說出這種話來,程翼翔立即膽怯的笑了起來。一不小心又被餘麟誤解了意思。
“你真騙我呢!”餘麟爆發似的隨手向他扔去一本書,程翼翔沒躲閃開,腦門“啪”的一下,就被砸到了。
被疼的終於恢復正經的他捂着方纔被撞的額頭憤憤的說:“你不信算了。我騙你我是豬!”
“肥豬!”
不知怎的,看到他扔下一句就神情嚴肅的坐到椅子上不再理她,餘麟竟有種不好意思再待在那裡的感覺。餘麟於是半掩飾着,半偷看着他的表情,離開了教師。
餘媽媽果然在辦公室裡。她們的談話似乎已經結束,吳班一邊跟她說着話一邊送她往辦公室外走,餘麟趕快躲在辦公室外的樹叢後。眼見媽媽離開,餘麟甚是擔憂,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吳班又爲什麼會叫媽媽來學校?難道是發現了什麼?餘麟不安的看着同樣不安的餘媽媽走遠。
回到教室,程翼翔微微擡起頭試探着看她,悶悶不樂的餘麟走下臺,完全喪失了剛纔的活潑氣,程翼翔又垂下頭在紙上沙沙的寫起來。餘麟坐在他旁邊,隔着一個過道,總覺得他怪怪的。程翼翔沒再對此做什麼解釋,也沒有追問她什麼,只是守在她旁邊寫着東西。
放學的時候,許白玲變得異常活躍,而餘麟終於意識到很快她將無法逃避媽媽的責備,儘管現在依然不知道吳老師到底告訴了她什麼。許白玲收拾好書包,把它背上肩,在空中劃了很大一個拋物線。張小琪不由的想,今天什麼事讓她這麼高興。
沒猜到媽媽會知道些什麼之前,她還不想回家。告別張小琪,餘麟一直在教室裡等到停車棚裡擁擠的人羣即將散盡,才離開。
來到三班的停車區域,只有三輛車還立在那裡,一輛是自己的,另一輛不知道是誰的,離自己的車最遠的那輛餘麟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賈磊的。他真的很刻苦,這個時候還不打算走。餘麟心想着,把鑰匙插進鎖洞裡。
“肥魚!”
身後有人喊。
餘麟尋着聲音望過去,程翼翔在車棚的另一頭推着他的山地車正往這邊過來。
“還沒回去呢?”他問。
餘麟沒理會他。
“怕回家吧。”他又問。
有點不懷好意的感覺。
“我已經把作業做完了。”餘麟搪塞道。
“你動作快誒,別都是錯的喲!”
他推着車小跑着,路過餘麟身邊時也沒停下,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高揮着手臂,看起來像是跟前面的人打招呼。
餘麟看到他跑到很遠,才把手放下,然後騎上車走了。
“真是個活在漫畫裡的人。”
餘麟取下鎖,推車往外走的時候,突然有個影子追到了一旁。
餘麟轉頭,原來是許白玲。餘麟向她微笑,不過並沒從她眼神裡看到友善。餘麟意識到什麼,收回笑容,許白玲坐上車凳就要蹬車離開,這時,她狠狠瞟了一眼餘麟,對她說了聲:
“活該。”
餘麟的臉頓時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