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中以後,好久沒有聚在一起談心的一對摯友。
在這個冬日的寒夜裡,頂着蕭瑟的寒風,終於又向彼此暢吐心中的鬱結。
蔡俊哲越說越傷心。
蘇陌汐也被他勾引起了心中的煩擾。
想到未知的前景,兩個人的心情都十分地陰鬱。
路邊橘紅色的燈光彷彿是這寒冬裡唯一的暖。
蘇陌汐和蔡俊哲沉浸在各自的悲傷中。
覺得自己成了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蔡俊哲的心裡滿是家庭的不幸和求而不得的痛若。
不,不應該說求而不得。
那是他永遠不敢訴諸於口的秘密,寧願一直守着它,直到腐爛或湮滅。
蘇陌汐的心裡卻是對未來滿滿的擔憂。
離6月只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了。
如果她還是改變不了命定的結局。
蘇楠、林靜和她都會突然死去。
蘇陌宸的痛苦,怕是比此時的蔡俊哲更悲傷無數倍吧。
人死如燈滅。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她活這一輩子,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難道僅僅是爲了讓親人朋友平添痛苦。
或是淪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麼?
“汐汐,你怎麼啦?”
蔡俊哲看着蘇陌汐比自己更加悲傷的面容。
有些震驚。
不知道她有什麼心事,竟將自己逼成了這副模樣?
蘇陌汐恍然回神。
不禁暗暗責怪自己。
明明是她安慰蔡俊哲的,卻沒想到反而讓他擔心了。
有蘇陌宸、有墨琛一起幫自己。
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她就不信她改變不了命運!
蘇陌汐迅速收拾好情,調皮地對他作了個鬼臉,“走!我送你回家!”
她的笑容依舊甜美,充滿撫慰人心的力量。
只是感覺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就像經過打磨的玉石,更加具有質感,也更光彩奪目。
蔡俊哲突地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父母總是忙於工作,他的衣食住行,全都由他奶奶負責。
而奶奶愛打麻將,老是嫌棄他是個累贅,不但經常不給他換衣服、洗澡。
就連一日三餐也總是應付了事。
不是剩飯便是白粥。
同小區裡的小孩子嫌棄他身上又髒又臭,都不愛和他玩。
只有蘇陌汐,每次都會牽了他的手回家,耐心地給他洗乾淨臉和手,然後又找了蘇陌宸的衣服給他換上。
還拿了花露水將他噴得香噴噴的。
再牽着他出去玩。
儘管蘇陌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空蕩蕩的,但他仍然覺得幸福無比。
再後來,他慢慢長大了,能自己洗澡換衣服,也能自己用洗衣機洗衣服了。
在被燙傷了幾次後。
對做飯和炒菜卻是畏之如虎。
每天放學後,蘇陌汐都讓他和自己一起回家寫作業,再一起玩兒。
撒嬌放潑,胡攪蠻纏。
非要賴到他在她家吃過晚飯,才放他回家。
每次他不好意思地非要回家時。
蘇陌汐就說:
“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週末也去你家吃好吃的呢,你媽媽做的糖醋排骨可香了!”
等到週末,蘇陌汐果然就去他家吃飯。
只是她在他家一向吃得很少。
他總以爲是她害羞的緣故。
無視她的抗議,還不斷將菜夾到她碗裡。
直到上初中的時候,他會自己做飯了。
對她的觀察又更仔細了。
才遲鈍地發現,蘇陌的口味和他們家完全不一樣。
文秋做的菜都是偏鹹甜口的,而蘇陌汐最喜歡吃的卻是酸辣味兒。
回憶如潮。
兒時的記憶就如電影般一幕幕涌上心頭。
忽然間,他好想嚎啕大哭。
就像之前蘇陌汐發覺他還活着時那樣。
原以爲,在成長在路上,他和蘇陌汐已經漸行漸遠。
他對她的感情就如一條傷口般,只能一直橫亙在心裡。
直到發臭或結痂。
而蘇陌汐,在有了墨琛後,一路奔向光明,將他遠遠地拋在腦後。
這一刻,蔡俊哲驀然發現。
原來自己錯得如此離譜。
她對他的感情從來就沒有變過。
所謂的漸行漸遠。
不過是他自私的自傷自憐。
無論她有了怎樣的歸宿。
自己在蘇陌汐心裡,永遠都有着一席之地。
無論是墨琛還是以後她又遇見的什麼人,都無可取代!
只要他需要,她永遠都會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
而他對她,亦然如此。
是他一直太過於狹隘了。
男女之間並不一定非要是戀情。
還可以是親情和友情。
就如蘇陌汐對他一樣。
這一刻,蔡俊哲終於覺得壓在自己心上的大石頭被搬開了。
他覺得整個人也瞬間通透了起來。
伸手拭去蘇陌汐眼角的餘淚。
蘇陌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笑容依舊明快而又純淨。
總是能撫平他那顆躁動而又自傷自憐的心。
蔡俊哲也對她露出了一個最燦爛的笑容。
她這麼悲傷,肯定也有着不爲人知的心事吧。
既然她不肯主動說,那他就去想方設法找出原由,默默爲她盡一份心意好了!
不知何時。
星星和月亮都探出了頭來。
繁星點點,似鑽石般鑲嵌在漆黑的天幕上,散發着璀璨的光芒。
只是,有了這城市的萬家燈火。
有了近在咫尺,卻被忽略多時的溫暖。
那星星和月亮的光芒已經不是蔡俊哲所期冀的了。
最終,蘇陌汐還是拗不過蔡俊哲。
讓他把自己送回了家。
蘇陌汐百般無奈地揮手跟蔡俊哲告別,並且一再提醒他,到家後記得給自己打電話。
蔡俊哲也都微笑着應了。
“別笑!扯着傷口不疼嗎?
記得每天準時去醫院換藥!”
蘇陌汐白了人一眼,惡狠狠地叮囑他。
蔡俊哲收了臉上的笑容,乖乖點頭。
看着蘇陌汐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小區。
蔡俊哲才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他選了另一條路回去。
昏黃的路燈下,一輛白色奧迪停在街道盡頭的濃蔭下。
遠遠看去,有些像蘇陌汐家的車牌號。
車輛微微顫動起伏,顯示車裡有人。
卻又如此怪異的停在無人的角落。
蔡俊哲心裡升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似的。
這一片地形他很是熟悉。
知道車子後方還有兩條不通車的小巷子。
蔡俊哲拔腿就從旁邊的街道穿了過去。
安靜的夜晚。
車內傳出女人壓抑的低吟與男人粗壯的喘息。
深色的玻璃紙,遮蔽了車內的無限春光。
蔡俊哲仔細打量了幾眼車牌號。
是蘇楠常開的那輛奧迪!
霎時間,蔡俊哲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唐不已。
這個夜晚。
難道註定了是他和蘇陌汐的厄運之夜。
他才從文秋手下逃出生天。
卻又發現了蘇楠的秘密。
難道,命運非要如此折磨他們?
蔡俊哲來回觀察了半天,死命地想爬上一堵牆。
卻最終沒能如願。
只得將外套拉上去,罩住了整個腦袋,再從扣縫裡鑽出來。
躲入小巷的角落,隨手撿起一塊小石頭,砸在了車窗上。
想是車內兩人激戰正酣。
完全沒有注意到車外的動靜。
蔡俊哲又撿了幾塊較大的石頭。
“啪啪啪”,接二連三地砸在了車窗上。
頓時,車內響起一陣咒罵聲。
蔡俊哲又扔了幾塊。
不多時,蘇楠罵罵咧咧地下了車。
衣衫不整地繞着車子轉了兩圈。
車內燈光的亮度。
照出了剛剛和蘇楠翻雲覆雨的女人瑩白的側臉。
蔡俊哲一下子驚訝得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手中還沒有扔出去的石頭也瞬間滾落在了地上。
石頭落地“啪”的一聲輕響,驚醒了蔡俊哲。
他立馬火燒火燎地轉頭就跑。
就像是有個惡鬼在後面追趕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