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進屋脫了外衣,動作輕柔的躺回牀上。
“怎麼還沒睡?”齊九伸手把她攬在懷裡,溫暖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
很安心。
齊夫人這麼想着握住了齊九的手,忍住了眼淚,若無其事道:“沒什麼,就是有點睡不着。”
齊九迷迷糊糊的把她摟的更緊了些,輕輕拍着她的背,下意識安撫道:“你啊,就是總想的太多了,早點睡吧,以後可不許再這麼晚出去了,不安全知道嗎。”
“嗯。”這個懷抱溫暖又安心,如果可以,她只想一輩子都不要離開。
第二日,天陰沉沉的,每個人都被悶熱的氣息包裹着,狂風裡都帶着不安的氣息,一直到傍晚,雨才傾盆而下,像是遮天的幕布,甚是壯觀。
沈星移一身短打,穿着蓑衣緩緩划着漁船,還真像是個普通的漁夫,齊夫人在他周圍繞着圈,時刻警惕着,這大雨讓人基本看不清水面,她不由覺得煩躁。
兩人一個就靜靜的划着船,另一個繞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們都要放棄了。
“嘩啦——”
非常輕微的聲音,沈星移與齊夫人快速的對視一眼,而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划船,齊夫人也佯裝不知,不動聲色的往沈星移的方向游過去。
其實她心裡已經十分着急,面對天敵她是害怕的,可她又必須這麼做,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戒備,生怕一不小心就葬身魚腹了。
鮫鯊今晚很不高興,這大雨嚇的,它的食物都躲起來了,害的它今晚餓着個肚子,然而突然從水裡傳來的味道讓它很興奮,這香味是那隻鮫人的,它從來沒見過這麼愚蠢的鮫人,費盡力氣只爲嫁給一個人族,既然這樣還不如給它飽餐一頓,只是她確實有點狡猾,上次都沒吃掉她,它只能吃了那些愚蠢的人族解解氣。
靠的越近,鮫人的味道就越濃,它已經能看見那搖擺的魚尾,意外的是今天這種天氣,竟然有人在海上打漁,正好作爲主食後的小菜打打牙祭。
啊,那有力的尾巴嚼起來一定很有嚼勁,味道絕對鮮美,近了!近了!就是現在!
鮫鯊猛的往前游去,張着長滿尖牙的巨口就要咬下去。
“砰!”
一聲巨響,明明面前沒有任何東西,鮫鯊卻被牢牢吸在懸空的地方,無論它怎麼掙扎都沒有用,接着淺藍色的光芒匯成繁雜的陣法,把鮫鯊困在其中。
齊夫人趴在船上狠狠的喘着氣,剛纔鮫鯊在後頭追着她,着實把她嚇狠了,這會兒竟是覺得有些悶的慌。
“仙長!”她又狠狠呼吸了兩下:“小心點,它很狡猾,別給它跑了。”
“沒事。”沈星移胸有成竹:“他在海里我還真不好找到它,但是到了我的手上,就算他再厲害,也逃不出我這千殺陣。”
像是爲了響應他的話一般,那陣法漸漸變成一張光網,牢牢束縛着鮫鯊,越收越緊,直至嘭的一聲那鮫鯊便化成數不盡的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
這時齊夫人像是纔想起來一般驚到:“仙長,血!”
沈星移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心裡靜靜地躺着一個白瓷瓶,即使塞得緊緊的也藏不住濃重的血腥氣。
“什麼時候?!”齊夫人呆愣道。
“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你幫了我大忙。”沈星移吧瓷瓶塞到她手裡,划着船晃晃悠悠回了碼頭。
“謝謝...”
“娘子!”齊九在這天早上,被自己完好的腿給驚到了。
他急忙去喚自己身邊的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娘子,我的腿好了,全好了!”
看他這麼高興,齊夫人也忍不住替他高興,只是還來不及祝賀他,自己就倒下了。
“娘子!”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了齊九驚慌失措的聲音。
我是不是要死了?齊夫人看見她和齊九剛剛成親的時候,齊九總是毛手毛腳的,做什麼都做不好,自己一生氣他就捏着耳朵道歉,其實想一想,都是他在讓着自己罷了,他其實是最細心的。
齊夫人動動手指,下一刻就感覺被一雙熟悉的大手握住,齊九見她醒來又哭又笑,抱着她不鬆手:“娘子,你怎麼才醒啊,我都等了好久了。”
“多久了?”
“一個時辰!”
“噗!”齊夫人忍俊不禁,打趣他:“這麼久了嗎?”
“是啊,我擔心的很。”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貼着齊夫人耳語:“娘子,我要做爹爹了!”
聽到他的話,齊夫人瞪大了眼睛,她以爲自己沒有成爲一個母親的機會了。
“那我是不是要做娘了?!”
“是啊,以後會有一個小傢伙叫我爹爹,叫你孃親。”
兩人低着頭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
沈星移解了府尹身上的術法,那小老頭回想起之前的事差點嚇的尿褲子,當知道妖怪已經被沈星移解決以後還賞了他一百兩,又擬定了新律例,凡是以打漁爲生者,繁殖期不可打漁除外,其它時候皆可打漁,只是不得超過規定重量。
沈星移走的時候,齊九夫婦一起來相送,當他知道齊夫人有孕的時候,着實驚到了。
“你可想好了,這孩子有可能會要了你的命。”沈星移語氣裡有淡淡的擔憂。
鮫人族美麗而脆弱,如果是雙方是鮫人,那麼他們的孩子會很強壯,但如果是與人族結合,那麼當有了孩子以後,這孩子會不停的吸收母親的精氣,一直到生下孩子,十有八九作爲鮫人的母親,就會因爲精元耗盡而死。
“當然。”齊夫人笑的很滿足:“我們一直期盼能有個孩子,而且,也不一定就會那樣不是嗎?”
齊夫人看着沈星移,她的眼神是堅強而果決的,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沈星移看她這樣下意識問道:“他知道嗎?你是鮫人。”
遠處齊九迎面走來,齊夫人將一縷髮絲別到耳後:“他不知道,我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
“值嗎?”
齊夫人看着他笑了笑,齊九終於走到身前,他輕輕扶着齊夫人的腰,兩人眼神交匯,看得出來,都很期待這個孩子,是幸福的味道。
“我該走了。”
“有緣再見。”
這世上,人們想得到一樣東西,總是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至於值不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沈星移出了粵都,按着齊夫人給的消息一路往南而去。
那晚按照約定,他替齊夫人留下了那一瓶鮫鯊血,然齊夫人終歸還是心存善意,看出他修煉出了問題,雖然不知問題所在,但是據說南邊有醫仙谷或可幫他,具體是什麼方法不知,如若得到可增益修爲,有助修煉一途。
沈星移自然知道自己心魔所爲何,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可解開心結哪裡是哪裡那麼容易的呢,倒不如去尋找那個醫仙谷試試,就死馬當做活馬醫。
轉眼入了夏,天氣熱的人總覺得十分煩躁,便越發憊懶不愛動彈,只是溫子煥今日出關,穆芷瑤早就注意着了,一收到消息,便特意在晚飯時間去找他。
等她提着酒晃晃蕩蕩到天樞峰的時候,溫子煥也剛好沐浴完,白髮溼潤披在身後,看起來倒是比平時柔軟了兩分。
“溫宗主,難得出關,要不要喝一杯?”穆芷瑤說着也不客氣,自己就在桌前坐下了。
溫子煥看到她並不太意外,這一年穆芷瑤來天樞峰來的勤,若不是因爲她喜歡司寧,大家都要以爲她看上溫子煥了。
溫子煥在她對面坐下挑眉問道:“就這麼幹喝?”
“怎麼可能!我自備小菜了”穆芷瑤早有準備一般,拿出準備好的食盒,幾份小菜,少而精緻。
修道之人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基本上就很少需要吃東西了,特別是溫子煥沒什麼口腹欲,以前是因爲陪着喻書白吃,後來又有沈星移,再後來,他與沈星移用飯時發生了不愉快,沈星移也離開了,他便基本上都不再吃飯了,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偶爾出關幾天才與穆芷瑤幾人見上一面。
“我說,你這天樞峰可真夠安靜的,除了你之外半個鬼影都沒有,你就不覺得孤單嗎?”幾杯酒下肚,穆芷瑤便打開了話匣子。
“不會。”溫子煥低垂着眉眼,看不太清神色。
“星移離開有一年多了吧?有沒有給你傳消息回來?你這總三五個月不出關,身邊沒一個人幫着點也不是事兒啊,不如再收個弟子,那個薛北言不是總往你這兒跑嗎?”穆芷瑤像是隨口一問,溫子煥卻許久都沒開口。
手裡的酒杯微微有些冰涼,盛着透明的酒業,一縷淡淡的酒香傳來,身周悶熱的氣息似乎都被驅散了一些。
溫子煥摩挲着杯口,想起那日沈星移離開時的神情,突然覺得有些煩悶。
“他應該是忙,沒傳消息來想來是沒什麼事的。”他下意識不想說出他可能不再回來的猜測,彷彿這樣就能改變事實一般:“收徒的事我暫時不想,反正天樞峰也沒什麼需要打理的地方。”
這是事實,天樞峰自有陣法,根本不需要打掃,而他,確實沈星移剛離開的那一段時間很不適應,被侍奉了這麼多年,叫他自己做那些事倒有些手生了,很多事都不如沈星移爲他做的滿意,又時常因爲找不到某樣東西而下意識的喚沈星移的名字,而後又因爲許久沒有人答應,纔會想起來那個事事爲他打理妥當的人如今已不在身邊了。
那時候,很突兀的有了一點孤獨的感覺,只是後來又慢慢的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做所有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