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熱鬧的聚會也有散場時。剛回到家,慧慧就開始後悔晚上花了那麼多錢,因爲一切結束後,那種淒涼感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開着所有的燈,打開電視,讓聲音和光線把房間塞得滿一些。
掛上qq,在虛擬的世界裡讓自己和別的生命扯上關係,似乎這樣就不是孤獨一人。
大概這是許多都市剩女的常態,單慧慧只是需要再度適應。
給已經關機的手機充上電。
有小白的短信,叮囑她新的一週,早點休息。
他始終不是浪漫的人,早安晚安不會每天出現,而是隔了幾天便如期而至。
看時間已經過十二點,正好有藉口不回覆了。
假裝自己睡着了吧。
她不想在沒有心情的時候,敷衍他,說一聲,好的,晚安。
有李李的微信:還好嗎?有空說說話吧。
慧慧懶得打字,按着說話,發出語音:“還在嗎?我剛回來。心情很壞。”
她回放着自己的聲音,發覺手機裡發出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略沙啞,低沉而慵懶。
那邊很發來笑臉:你的聲音真好聽。
“那你爲什麼不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打字也是一樣。
“難道枕邊睡着人?”慧慧調皮得笑。
如果有倒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爲什麼不開心。
“我很要好的朋友跟我鬧翻了,離開了。其實她是我前男友的妹妹,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事業型男人。她覺得我瞞着她哥與別人曖昧。”
那你有嗎?
“那個人就是我說的十年前暗戀的人。我和他工作上有合作,他給我很好的機會。但我們並沒有什麼。”
你確定你們沒有什麼?日久生情哦。
“我確定現在沒有什麼,我還是做不出來,每次要有什麼,我都想起前男友,我還是放不下他。但將來,我不能保證。”
既然放不下,不如試試重新在一起啊。
“現在我不想想那些事。而且,自私地說,如果和他複合,我一定會失去那個最好的事業機會。”
呵呵,那你不是和你前男友一樣?
“……也許吧。”
與往日和李李聊天不同,這次,單慧慧越說,心情越重。
因爲突然發現,自己站在和當年小白一樣的位置上,而且做了同樣的選擇,而不自知。
她不想這樣做。
關掉微信,她想出去走走。
這個城市沒有閉過眼。似乎黑夜永遠是暗紅色,涌動着要流淌下的岩漿。
已經到了夜晚都不再有涼風的季節,這個夏天,看來註定很難過。
前一個夏天,她在豔陽下撒了多少汗。曬傷的皮膚到前兩個月才完全恢復白皙。
當時,她還有小白。雖然兩人生活已不那麼如意,至少有一個甘苦與共的人。她有奮不顧身的理由。
現在,真的累了。沒有那股衝勁再去日曬雨淋,那次小產後,身體落下的小毛小病開始慢慢凸顯,很容易累,動輒腰痠背痛,稍熬晚些就心動過速,難以恢復精神。
在程孚明的關照下,她只需做她最擅長的事。將自己的創意和統籌能力展現得淋漓盡致。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路過小區的信箱,單慧慧心血來潮打開看。
在黑黢黢的信箱裡靜靜躺着一張薄紙。
是大麴第二章明信片。
看來,還在日本,京都的紅葉與廟宇。在燈光下如同烈焰,燃亮了墨藍色的夜空。
翻過卡片,依然小小的字體:願,一生純粹。
單慧慧看着這五個字,每一筆,看得這些字都變得陌生。
手中的紅,與帝都天空的暗紅映襯,才先出什麼叫純粹。
她做了一個決定。
“睡了嗎?”輕聲問。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着倦意:“還沒,在查點資料,你怎麼還沒睡?”
“方便和你談談嗎?”慧慧有些小心翼翼。
聽得出小白在微笑:“說吧,我在。”
“記得上次你見過的亦明堂的程孚明嗎?他其實是我大學同學,那時候我暗戀他,但我們沒在一起。最近又重遇了。”深呼氣,她似破釜沉舟。
小白的聲音如在冰涼的井底,恍惚總有一點顫動:“你們是要在一起嗎?”
“不。我和他會有合作,只是公務合作而已。我不想瞞着你。”
“嗯。我知道了。”他只說四個字。
拿着電話沉默了一會兒,慧慧忍不住問:“你不會怪我吧?”
“怪不怪,現在的我已經左右不了你的決定了,不是嗎?”怎麼聽都有些落寞。
“我只是不想騙你。”
“謝謝。”
“……如果當初你沒有瞞着我,就好了。”單慧慧說的是小白和某姍的合作。
小白一字不差說:“如果當初你沒有瞞着我就好了。”
單慧慧知道他說的是孩子的事。
也知道,如果是不存在的果。
“真在一起的話,告訴我。”小白終於說出最後一句,“晚了,早點休息。”
“嗯。”單慧慧應承了,心裡陡然輕鬆好多。
不用騙着誰,這是純粹,也是自由。
但她仍有一絲疑惑,不欺騙,是更坦蕩還是更自私呢?
因爲有了不好的結果,那個事先告知的人可以毫無心理壓力說:我已經告訴過你。然後,現在發生了。
那個被告知的只得自言自語:早知有這麼一天了。
她,真比他更自私吧。
程孚明終於耐不住,下班後出現在她公司樓下。
“考慮怎麼樣了?年會可是越來越近了。”他泰然自若,在單慧慧眼裡十足是條捧着禁果的蛇。
可她沒有這隻禁果恐怕是不行的,坐上他的車:“我們談談合作的細節吧。”
程孚明笑意漾在眼裡:“到我家去談吧。”
“怎麼那麼小氣,還想讓我給你當廚娘?”單慧慧斜睨一眼,萬般風情。
“ok,想吃什麼?”程孚明自然予取予求。
單慧慧往窗外看了眼,想到紅葉的色彩:“西班牙海鮮飯。”
程孚明嘴角輕揚,打開cd,正是一首清澈女聲的西班牙歌曲:“心有靈犀。”
單慧慧不語,放鬆了肩頸,由他向前方駛去。
玫瑰紅的伊比利亞火腿輕薄如蜻蜓羽翼,配西班牙紅酒,回味悠長。各色tapas讓慧慧看得眼花,程孚明隨意點了四種,已滿桌琳琅。
主菜自然是海鮮飯,大蝦鮮美米飯彈牙,讓單慧慧的吃貨心一下子忘掉了這幾天的不。
程孚明看着她大朵頤,一直未停止過微笑。
慧慧停下,嗔怪道:“怎麼老看着我?”
“看你吃,覺得這些東西美味了十倍。”
慧慧一時失神,覺得這情景曾經經歷過。
是大麴在的時候,總喜歡看着她吃,贊她吃相令人開胃。
“再看,我不吃咯!”慧慧瞪了他一眼。
程孚明這才動勺。
撫慰了下脹圓的肚子,慧慧深呼口氣:“休息一下,可以說公事了。”
“我們之間只能說公事嗎?”程孚明伸手過來,覆住慧慧的手。
慧慧輕輕把手抽出,招手叫服務生:“加一份龍蝦沙拉,一份蘋果塔打包。”
隨即笑着問:“一會兒我要去看圖圖,給他帶點吃的,不介意吧?”
程孚明一愣:“當然不,一起去吧。”
慧慧搖頭:“不用了,他就跟我弟弟一樣,我們還有點私事要說。”
程孚明頗有些失望,也不好勉強:“原本還想有餐後節目呢!”
單慧慧飛了個眼神過去,帶三分嬌羞:“你倒是想!”
程孚明正爲她泛起嫣紅的臉頰出神,卻又見她迅速從自己包裡拿出筆和記事本:“我昨天考慮了下,對於你說的事我有幾點看法。”
他不禁啞然,這女人,真有她厲害之處。
單慧慧的合作要求很簡單。
權責分明。
既然是程孚明出資,自然是法人和大股東。
單慧慧的介入有兩種方式:一是作爲經理人,年薪制聘用;二是作爲合作者,佔有少量乾股及普通薪酬。
程孚明的選擇很明確,必須是合作,這樣兩人才能全力投入。
單慧慧對於股權的底線是15%。她瞭解過程孚明所說的那家公司,雖是小型,但業內口碑不錯,品牌價值較高,市值至少在六七百萬以上。15%價值已經不少。
程孚明未等她開口,已經表明:“爲了保證合作的穩定性,一開始我只會給你30%股份,之後每三年我再轉讓5%給你,直至你佔有50%。”
單慧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擡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怕被程孚明看到她張口結舌的傻樣。
程孚明問道:“對這條件還滿意嗎?”
單慧慧都有點口吃了:“這……太多。你你爲什麼?”
程孚明笑而不言。繼而闡述他對於公司發展的計劃,從管理結構到市場策略,乃至精確的五年財務計劃,他無需紙筆爛熟於心。
單慧慧邊聽,眼裡已經冒起了無限崇拜。這男人,真非凡人。
而極具可行性的策略步驟和可測算的盈利讓單慧慧更加如墮雲中。
天啊,如此下去,在帝都有一間讓父母安心養老的大房子指日可待!何至於此,若能順利運營,她將成爲行業內炙手可熱的高手,更有廣泛的影響力,受到以前不敢想的矚目。
這些,比金錢要珍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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