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慧慧頭暈暈,置三進的大宅院,門高狗大氣勢莊嚴。
誰在奏着高山流水,誰又焚琴煮鶴,這廂生起紅泥小火爐,那邊敬上胭脂玫瑰露,畫面如快速播放的影片,家丁女僕面如表魚貫出入,抓住一個詢問,那臉轉過來,正是自己。
單慧慧被自己的大特寫驚醒,一汗。邊的男人還在鼾聲連連,而她再也難以入眠。
第二天,伺候小白出門上班後,單慧慧開始了翻箱倒櫃的工作,讓她喜的玩意兒幫助她進行頭腦風暴。小白受贈的奢侈品和她無聊在網上搜刮的各地食材,零零碎碎擺了一大桌,算是有了用處。
邊看,單慧慧邊自言自語。
要簡單,要精緻。
巧克力和餅乾之類點心是來不及折騰了,甜品店手工的就很好,配骨瓷三層盤。
甜品甜品,昨兒查好了一家歐式的不錯,馬上打電話訂。
茶和酒上得下番功夫。
好茶小白有囤貨,二代的大紅袍,配宜興大師手製的竹節壺,全的功夫茶具,用架勢大概可以掩蓋手藝的生疏。
小白不好酒,存的紅酒被兩人幾次搞氣氛就糟踐光了,酒和酒具都成了難題。
時間很緊,單慧慧圍着廚房直打轉,一機靈拍腦袋的結果,廚房的雜碎全用上:做菜用的惠泉黃酒,網購的廣西幹桂花,冰櫃裡的凍幹千葉玫瑰,做零嘴的海南青梅,泡檸蜜最好的越南青檸檬,輔以湖南買的山中野蜂蜜,給它們來場排列組合吧。
單慧慧已考慮好,太后她們都祖籍江浙,慣飲黃酒,嗜甜,想來她的創意是可以合口味的。
桂花配黃糖,玫瑰摘成葉片用冰糖熬,蜂蜜釀梅子,檸檬加蜜和少量鹽,處理和等待,足足四小時。
東西有山寨味,包裝就一定要豪華!
兩組小小的水晶太極盤,分別盛着用了新鮮製成的四味醬料,配上擦得鋥亮的小巧銀勺,賣相大好!
酒具是主角,單慧慧一眼看中了展示櫃上的拉力可水晶花瓶,直,剔透,像個矜持的皇室公主。用它,斟滿金黃色美酒,誰也不會想到其中是做菜的黃酒!
酒和送來的西點搬上茶几作爲第一重。
功夫茶也需配上好料,纔是二次gaochao!
單慧慧被這種忙碌激發得愈加興奮,熬了魚膠,用茉莉花汁加黃糖做花凍,中間放置新鮮美貌的雪白茉莉,再澆汁凍上,成型後切出金字塔形,放在豆青的瓷碟上。這算是她匠心獨運的創作,看着十分得意。
最後一小時,巡視房間,感覺還差那麼一點。單慧慧飛奔下樓下花店,選了淺藍色和淺綠色繡球,用絲帶隨意綁着花頭,點綴在玄關客廳,倒也清雅不俗。
再拾掇了自己,不敢太豔,米色連衣裙加淺綠開衫,挽着髮髻,淡掃蛾眉,儼然廚具廣告裡的好主婦。
一切就緒,只待太后駕到。
約定兩點三十,單慧慧看着手機上的時鐘,數字變化一次,就感到臉頰跳動一次。門響起時,她的心臟停跳三秒,差點厥過去。
觸了電一樣起立,單慧慧應了門,巡視四周,深深呼吸,默唸:不怕,小事,微笑,我很牛。
電梯叮一聲,單慧慧已推開門,站在門外等候,露出早晨特意用牙粉刷了又刷的八顆牙,睜圓了雙眼,作歡欣鼓舞狀,等待着未來婆婆蒞臨。
一二三,單慧慧默數着高跟鞋聲,轉彎。
領頭的必定就是她未來婆婆了,在小白手機裡見過,笑盈盈挽着兒子在家中照的半合照,看上去娟秀清爽,親切慈祥。
而眼前這個,五官還是那樣,氣場卻截然不同。黑白千鳥格的粗呢短大衣,有點香奈兒風,配的是白色直筒褲和米色中跟鞋,不是這個時代的時尚,但穿在五十多歲的阿姨上,很顯精氣神。頭髮烏黑髮亮,應該是染的,盤成髻,挑鬆了,斜劉海吹過,造型突出領袖範兒。
薄施了脂粉,但並不誇張,是當下韓式的化妝手法,看上去也就四十五上下。略清瘦,鵝蛋臉,和小白並不很相似,嘴邊似笑非笑,一雙鳳目掃過來,不怒而威。
單慧慧端詳太后這一瞬,似乎定格,上上下下打量完畢,釘上了“不好對付”四字標籤。
後是三位衣着風格差不多的阿姨,都比太后要豐腴些,氣質更加平實,沒有咄咄人的感覺。一個戴着金絲框的眼鏡,有教導主任的範兒,一個形發福得厲害,笑容最親切,另一個皮膚黑黃,五官粗放,聲音最大聲。
太后走近,單慧慧笑得愈加諂媚:“阿姨,一路辛苦了吧。”聽到耳邊自己的聲音迴響過來,她手臂上的汗毛都豎起。
太后又掃她一眼,表現得看到她的存在似的,隨意應了聲。停頓幾秒,眉頭微皺,有點難以置信的意思,估計着實是沒想到她兒子找了個如此“樸實”的女朋友。
太后眼光往下走,掠過單慧慧紮實的下盤,眉頭才稍稍舒展,招呼她的朋友們進屋。
單慧慧明白想,太后的潛臺詞是:這個行,好生養。
而在單慧慧眼前,出現的儼然是嚴苛精明的清裝太后,尖尖的假指甲劃過她鼻尖:不小心點兒,哀家賞你一丈紅!
單慧慧不敢多言,隨着她們進去,幫着一個個脫掉外,掛上衣架,奉上新買的舒適皮拖。
太后對這兒很熟悉,一副主人派頭,帶了阿姨們入座,而慧慧只得兢兢業業哈腰伺候。
茶几上已擺設好的四味黃酒組合一下子吸引了阿姨們的注意。
單慧慧帶着點誇張介紹材料的矜貴難得,替她們將桂花糖等舀入小杯,斟上黃酒,獲得頻頻讚譽。得知是慧慧自制,阿姨們更歡喜,連說以後要託她做一些相贈。太后不言,眼神中已多幾分得意。
太后和客人嘮着各自家裡事,嘗着點心。每次單慧慧轉去廚房什麼的,都覺得背後發燙,她總覺得哪位老太太的小坤包裡帶着激光槍。
單慧慧不敢多擾,躲到廚房準備送給阿姨們的四味料,小心翼翼裝進小玻璃瓶,耳朵豎着,聽外面的動靜。
“還不錯啊,就是長得……”這是戴眼鏡兒的阿姨。
“那有什麼關係,賢惠就好。”這是形最敦厚的阿姨。
“是啊,是啊,我兒子要是肯找個這樣的我就很滿意了,他還貪玩,邊的女的好看是好看,沒一個正經。”這是黑皮膚的阿姨,帶着濃重鄉音,說是責怪,依然掩不住那份得意。
太后輕描淡寫:“他要是敢帶個狐狸精進門,我連他一起趕出去。”
黑皮阿姨有點幸災樂禍:“那也要考慮孫子的基因。對了,她做什麼的?”
太后答道:“毅超說她在家寫點小說。”
眼鏡阿姨迎合道:“那還是個才女。”
太后哼了聲:“現在能認得幾個字都當自己是作家。”
被這樣指手畫腳,根本不在意單慧慧有沒有聽到。她耳根有些發,忍着不能發作。端了茉莉花凍出去,幾位阿姨又換了笑臉,誇讚她手巧,看她們貌似真誠的笑容,單慧慧不由讚歎,都是影后級人物啊。
唯有太后沒有對茉莉花凍發表意見,嚐了又放下,漫不經心地啜飲着黃酒。
單慧慧自然明白真正要討好的是誰,堆上笑,細聲問:“阿姨不喜歡這個小點心麼?是不是味道太淡?下次我好改進。”
太后用小叉子戳了一下花凍,看那花凍顫巍巍抖動着,單慧慧覺得好像自己被方天畫戟狠扎進來,全都疼到微顫。
太后這才悠悠開口:“還行。”
單慧慧不敢多追問,端着空盤子回廚房。
腦中不能休息,估摸着太后的想法:這女孩聽到議論臉不變,貌似不簡單?
單慧慧想着,端出茶盤,默默準備着功夫茶,用現學的手勢沐壺,沖茶,拂沫,點斟。爲了此番,她特意把指甲油都卸去,修剪乾淨,犧牲不小。太后聽旁人贊這個姑娘能幹,面露笑意。慧慧才放下心中大石。
閒談作罷,太后起:“我們晚上出去吃,慧慧你也來?”
單慧慧揣測着聖意,小心回答:“您和阿姨們吃好,我還要在家等毅超。”
太后總算露出點笑容,穿上慧慧送來的外。
送上打包好自制的四味料,單慧慧將這幾位送到電梯口。太后打量了她單薄的衣衫,說了句:“別下去了,我大概十一點回來。”
單慧慧只覺得全淋了冰水。
小白早就說太后定了常住的酒店,以前來極少肯住他的“狗窩”,這次小白特意安排下屬接機送她到酒店才又送到家裡來,行李都沒帶來。看來,回來住是心血來潮。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呢?
可怕的不是爆炸瞬間,而是等待爆炸那種懸念。希區柯克說的。單慧慧這回算是懂了。
無論如何,這一役算平穩結束,但前路還未知。爲人媳婦甚艱難,何況貧女進富戶。單慧慧撫着平平坦坦的肚子,自我鼓勵,真的女神敢於從**絲脫胎換骨,更敢於面對狗血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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