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半夜醒來時阿萊有點恍惚,睜眼盯着天花板,一時間竟記不起來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她轉頭看向熟睡的高磊,心中才稍稍平定下來,拿過手機,看見有曲美娟的十幾個未接,她冷漠地將通話記錄全部刪除,放下手機後,再沒有了一絲睡意。

她悄悄地起身,走出房門,來到書房,點了一支菸,抱着膝蓋默默坐在窗臺上,自從那天收到那封文件,她已經記不得是第幾個晚上做着同樣的夢了,夢裡老魏帶着年幼的她到公園裡坐鞦韆,滿含笑意地看着她來回蕩着,夢裡的自己心境平和安定,覺得在老魏身邊就像是有了全世界,她開心地大笑着,卻在盪到最高處時不慎跌了下來,猶如跌入深淵,失重的感覺讓自己瞬間驚醒,然後便再也不能入睡。

怎麼會這樣呢?事情怎麼會是這樣?阿萊痛苦地揪了揪頭髮,她花了四年的時間去恨自己的父親,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難受,愧疚,到頭來事實卻告訴自己,她恨錯人了,自己的父親當年並不是過錯方,有錯的是她陪伴了這些年,總是一副受害者模樣博取她同情的母親。

阿萊的頭開始疼了起來,她感到一陣眩暈,怎麼會是曲美娟先出的軌呢?她不是那麼愛老魏嗎?阿萊把資料放在家裡的餐桌上,就收拾東西離開了,搬到了高磊這裡來,兩人的電話她一個也沒接,也沒有去工作室,就這樣在高磊這裡待了快七天。

“又做夢了?”高磊站在門口,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嗯,又是同一個夢”

“阿萊,這麼些天了,你總要學會放下”高磊嘆了口氣,慢慢走了過來。

“你知道嗎,”她盯着輕煙悠悠升起,又散去,“小時候,我最崇拜的,就是老魏,一想到有這樣一個父親,我就感到無比自豪”

“每個女兒心中父親的形象總是高大的”他走過來輕輕拿過阿萊指間的煙,轉身熄滅在桌上的菸灰缸裡。

“所以你不知道當我念大學時知道他有了外遇,要和我媽離婚時,我有多失望,多難受,可是現在,我才發現自己一直都錯怪他了,其實他還是原來的老魏”

“他對你的愛本來一直都沒有變過,無論當初是誰的錯,但是對你,他們絕對都是同樣愛你的”高磊伸手將她抱起,轉過身走出書房,來到臥室將她放在牀上,然後自己也上牀,緊緊地摟住她。

“我已經花了四年去恨自己的父親了,難道還要花剩下一輩子的時間去恨自己的母親嗎?”阿萊淚眼婆娑,將頭埋在高磊的胸口。

“傻瓜,你既然能這樣反問自己,說明你已經長大了,你懂的不再讓怨恨來包裹自己了,這樣很好”高磊愛憐地親吻着她的頭頂,然後順着往下,臉頰,頸側,一路細細親吻下去,輕柔地像對待嬰兒一般。

長大了?阿萊輕笑出淚,是啊,自己也該長大了,在高磊的親吻下她漸漸倦意襲來,閉上了眼,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中午,秘書冒冒失失地推開門,“魏,魏總,阿萊過來了”

老魏本來正靠着椅子閉目養神,心中煩躁着這幾天阿萊不知所蹤的事情,聽見秘書冒失的舉動正欲發火,但是聽清她說的話後不由霍地站起來,喜笑顏開道“真的?”

話剛落音就看見阿萊走了進來,他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阿萊,你來啦?這幾天去哪裡了,我和你媽都擔心死了”

阿萊沒有說話,只是徑直走到他的對面坐下,定定地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老魏嘆了口氣坐下,“我們當時確實也是沒有辦法了”

“別那麼多廢話了,我只想明白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阿萊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她並不想聽老魏解釋什麼,她只想知道真相。

“你怎麼不去找你媽問清楚呢?”老魏有些無奈,當初他們已經儘量想把對阿萊的傷害減到最低了,沒有想到的是,過了這麼些年,她還是放不開。

“她要和我說實話早就說了,用得着瞞我這麼些年?你不說是想讓我去找照片上那男人問了?”阿萊冷哼了一聲說。

“好了好了,我給你說,你就別折騰了”老魏見她說的堅定,明白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只得緩緩開口將他當初和曲美娟離婚的真相告訴她。

曲美娟和老魏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家人在老家的小鎮上關係也是很不錯的,也樂於見到他們在一起,等年齡合適後更是順理成章地就爲他們舉行了婚禮,兩人結婚後到也是你儂我儂,很是過了幾年蜜裡調油的婚姻生活,直到阿萊出生,老魏爲了給她們母女更好的生活,便和曲美娟的大哥一起到了s市打拼,剛開始的那兩年,由於事業剛剛起步,生活也不是很寬裕,爲了節約費用,老魏基本是就一年纔回家幾次,兩人見面時間驟然減少,也就讓曲美娟開始沒有安全感了,經常懷疑老魏是不是在外面有人,老魏一回家就開始找他吵鬧,鬧着讓他回家,不許再去s市了,老魏在外面打拼本就辛苦,回家後還得不到支持,曲美娟總是時不時找茬與他吵鬧,他心中一氣,回家的次數就更少了,兩人的感情出現了第一次危機。

曲美娟見老魏基本上一年纔回家一次了,還是因爲過年的緣故纔會回來,心中也慌了神,在曲母的勸解下還是向老魏低了頭,只將自己的委屈往肚子裡咽,老魏見她有心改過,也沒有再揪着不放,本來他對曲美娟還是有感情的,在外面確實也沒有外遇,於是他回家的次數又變多了起來,兩人看似又恢復到了從前的關係。

後來老魏的生意越做越大,手中也漸漸有了錢,就在s市買了房子,將曲美娟和阿萊接了過來,曲美娟又可以時常和老魏在一起了,這讓她的心裡多少有了一些安慰,開始踏實地和老魏過起日子來,但是沒過兩年,老魏的生意也上了軌道,開始建立自己的公司了,難免應酬開始多了起來,每天早出晚歸,出差的時間也開始變多,而曲美娟在s市本來就人生地不熟,除了自己的大嫂以外,基本不認識什麼人,在孤單寂寞的侵襲下,她又開始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總是懷疑老魏每天這麼晚不回家是有了外遇,她雖然不像從前那樣去找老魏吵鬧了,但是卻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經常私底下翻看老魏的手機。

她的這些小動作沒有瞞過老魏的眼睛,他十分氣惱曲美娟對自己的不信任,氣道要是夫妻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了,還不如離婚算了,離婚的字眼刺激到了曲美娟,她感到深深的恐懼,覺得自己離了老魏是斷然活不下去的,所以又將自己的疑心收起,聽從大嫂的意見,找些其他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開始去學烹飪,學跳舞,儘量將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而也正因爲如此,她認識了教她跳舞的老師黃國明。

曲美娟人本來也長的漂亮,生阿萊生的早,身材恢復的也快,再加上和老魏結婚後並未受過苦,還保留着結婚前的那種單純和不知世事,正是這樣的氣質吸引了黃國明,開始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剛開始時她嚇壞了,差點連課也不去上了,但是她畢竟才三十出頭,加上老魏的長期冷落,哪裡受得了這樣熱烈的追求,終於在一次和老魏的爭執過後,等老魏出差走了,她鬼使神差地打通了黃國明的電話。

她和黃國明的地下戀情持續了有兩年多,這兩年來曲美娟覺得自己才真正地過上了舒心的日子,她仍然是愛老魏的,但是老魏卻給不了她想要的陪伴和激情,而這些黃國明都可以給她,這讓她感到無比的滿足,老魏每次的出差對她來說再也不是難熬的事情了,漸漸地她開始變得神清氣爽起來,這樣的變化自然逃不過老魏的眼睛,他剛開始以爲是她想通了,也樂於見到自己妻子這樣的變化,但是時間一久,他開始察覺出不對勁,比如有時他在家時看見曲美娟故意按掉一些電話不接,他問起時就推說是推銷的電話,次數一多難免讓人有些懷疑,有幾次晚上他偶然醒來,會發現曲美娟不在,他故意裝睡等着她進來,等她進來時眯眼看見她手中拿着手機,種種的跡象開始讓老魏警覺起來。

調查的結果讓老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曲美娟以前整日疑神疑鬼,懷疑他有外遇,這下倒好,他沒有找過女人,她自己倒是給他結結實實扣了頂綠帽子

“這麼說起來,她和那個人的事情是在我念初中時的事了,那當時你們爲什麼不理”阿萊聽後有些不能理解地問。

“剛開始時是她死活不肯離,說我和她離婚了她就要去死,我知道她的性子,也明白她和那個男人並不是認真的,她只是太寂寞了,如果我太強硬說不定她真會尋短見,但是我還是無法原諒她的出軌,鬧了一陣後,我漸漸開始不怎麼回家了,回家了也是分牀睡,就這麼拖了兩年,後來你念高中時,她主動提出來說,爲了不影響你,等你考上大學後我們再辦手續,在這之前不能讓你發現端倪,我也就同意了”

阿萊聽後回憶了一下,有兩年她確實覺得他倆之間有些古怪,但是沒過多久又正常了,現在想來是他們故意在她面前裝的,還真是裝的像,讓她高考之間都沒有發現,她冷笑一聲,“那爲什麼離婚時你要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你不明白你媽的性格,她是家裡的幺女,從小就被寵壞了,看上去倒是好說話的樣子,實際上比誰都固執執拗,如果我把她的事情宣揚出去,到時你也會恨她,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會擡不起頭,這不是真的把她往死路上逼嘛?我就不一樣,這個社會對男人總是要寬容一些,大不了被指點幾句而已,所以我就說是我出的軌”老魏無所謂的聳聳肩。

“所以連我也瞞着?”阿萊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痛苦,她那時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了,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父親居然這樣拋妻棄子,她整整關了自己一個暑假,等念大學時,性格完全就變了一個樣。

“阿萊,我也不想這樣,但是當時確實是沒有辦法”老魏歉疚地看着阿萊。

阿萊不再說什麼了,她默然半晌,站起身來離開了老魏辦公室,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接下來呢,她又該怎麼辦呢?手機又響起來,是曲美娟打的,她仍然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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