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次前來鎮壓咱們拆遷戶的城管隊員,不都是咱們棚戶區長大的子弟嗎?爲了保自己的飯碗,他們纔不管什麼正義不正義呢!”
“別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是,這事兒要是輪到我頭上,我寧可丟飯碗,也不幹這種喪良心的事!”霍帥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呵呵,霍帥,如果拆遷的話,你這兩個房子,就可以得到兩套樓房吧?”看到霍帥有些激憤,老拐叔岔開了話題,心裡話,你現在買房子,一定有自己的小九九。
“我也不知道。”霍帥搖搖頭,“到時候再說吧。我一個人,要那麼多房子幹什麼?夠住就行了唄!”
“現在的人買房子很多都不是用來住的,是用來投資的。”這時,那個中學教師又發表高見了,“你現在花上萬把元錢買一個小房,將來上了樓房,房價就會翻上幾倍。這比投資股票市場穩當多了。有錢人啊,不少人都瞄着房產呢!”
“呵呵。買房?那得看買什麼房子?”這時,半天沒有說話的“摩的”大哥發表意見了,“如果說買的是有產權的正規房子,當然可以成倍賺錢了;可是,如果不是正規的產權房,弄不好就會被當成非法建築讓人家掃地出門,買房的錢也會血本無歸了!”
“你這話說的毫無道理!”聽到這話,老拐叔第一個不高興了,“沒有產權證怎麼了?就是黑房子麼?我們這麼多年,連戶口都是在這房子裡上的。
“沒有他產權處的證,工廠的證明書就作廢了嗎?那都是組織上發的。他們開發商憑什麼說這是非法建築?憑什麼把我們掃地出門?”
“這裡的房子,爲什麼有的辦了產權證,有的卻沒有辦呢?”霍帥覺得現在的老拐叔和“摩的”大哥有些激動,就問中學教師。
“這兒,過去都是紅磚廠職工經過廠裡允許公助自建的房屋,工廠確實發了房屋證明書,可是,後來搞房改,需要交納上萬元的產權費。
“那些職工剛剛下崗,哪兒來的錢交這部分費用?所以,在大家的抵制下,房改的事就沒有進行下去。
“不過,也有個別條件好些的人,爲了避免將來的麻煩,偷偷交了錢,辦了產權證書。但是,這兒的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產權證的。將來,如果真的拆遷,這事兒肯定有麻煩!”
“哦!”這一下,霍帥聽明白了,那對農民工夫妻賣給自己的房子,原來還是工廠的產權呢!不過,紅磚廠早已倒閉了,它們的房產誰還能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老拐,吃飯了!”人們正這麼議論着,突然間,附近的一個小院門一響,探出一個女人的腦袋瓜子來,原來是老拐的妻子,喊叫他回家吃飯。
接着,又是幾聲院門響,又是幾個女人的腦袋瓜子探出來,都是喊叫自己的丈夫回家吃飯的聲音。
“好了好了。該回家喂腦袋了。”戴眼鏡的教師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好像是領導宣佈散會似的,人們就隨着他的聲音散了。
霍帥回到自己家的屋子裡,覺得一點兒也不餓。大概是中午吃的過飽了吧?但是又怕挺不到睡覺時間,看到有一支開封的掛麪,就抓出一把放在鍋裡煮了,熟了,就着中午的剩菜一吃,晚飯算是解決了。
剛剛成家,沒有長期的打算,也就沒有買彩電冰箱什麼的電器,晚上的娛樂工具沒有,只能躺在炕上聽聽收音機,想些事情。
今天讓他想的事,當然是剛纔人們關於棚戶區拆遷的消息。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雖然老拐叔的話不可全信,但是也絕非空穴來風。
這一陣子,拆遷已經是官員取得政績,大款取得財富的投資渠道了。況且,棚戶區改造的口號政府也喊了幾年。如果這一片破房子被拆遷翻建成高樓大廈,是極有可能的事。
現在需要霍帥考慮的事情是:第一,自己的房子能不能被開發商認定是非法建築?儘管新買的這間房子有正規的產權證,但是現住的這一間屋子沒有哇!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白白損失了一間房子?
轉而一想,又覺得那不太可能。因爲,沒有參加房改的人家,不是一家一戶,而是千家萬戶。如果不承認這些房子的合法性,那麼,這些人去哪兒住?一旦出現大批量人家居無定所的事,就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那樣的話,政府不會撒手不管的。
第二,聽老拐叔和那位教師的話,這幾年強制拆遷的執行者都是城管大隊。而自己也聽到不少城管大隊野蠻執法的*。
萬一將來強制拆遷的事落到自己的頭上,自己是站在老百姓們一邊;還是順從政府某些官員的意志,爲虎作倀?與那些黑心的開發商沆瀣一氣?
要知道,真要是對這些所謂的非法建築黑房子下手的話,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但是,如果周大隊長下令要自己執行強制拆遷的話,自己違抗命令,會有好果子吃嗎?
那樣的話,不要說中隊長職務不保,恐怕這飯碗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
其實,霍帥剛纔在衆人前的表態,只是出於一種良心的驅使。在社會現實生活中,很多人不是憑良心做事的。
就像剛纔那位教師說的,很多的城管隊員都是棚戶區的子弟,但是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將良心擱置一邊,這樣做了,一個“身不由己”就把自己超脫了。
連流行歌曲《凡人歌》裡都唱:“道義放兩旁,利益擺中間”嘛!
但是,想一想自己的這間屋子就要被開發商認定爲黑房子,然後被強制拆遷的大剷車轟隆隆推倒,他心裡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聽老拐叔說,那邊強制拆遷時,沒有參加房改的黑房居民們曾經拉起路障、鐵絲網阻擋施工單位進入工地;而且,一些老頭兒、老太太還組織了夜間巡邏隊,
保護自己的家園。如果形成那樣的局面的話,自己怎麼也不能站到開發商一邊去。即使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利益,他也得拼命一搏。
至於城管大隊這個飯碗,丟就丟了吧!不過是個臨時工性質的差事。一旦得罪了上級領導,這飯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丟了!你看看那位單中隊長,周大隊長一句話,不就把他的職務免去了嗎?
缺了什麼,也不能缺了理智;喪失什麼,也不能喪失了良心!
霍帥想,自己算是什麼?不過是棚戶區裡的一個貧民百姓。如果不是落下這城市戶口,自己與那些農民工有什麼區別?
如果不是劉局長推薦自己穿上這一身城管制服,自己與那些下崗工人又有什麼兩樣?爲了保護自己的立足之地,他除了反抗,沒有別的路可走!
剛剛拿定了這個主意,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手機就在炕上扔着,霍帥遠遠地看過去,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戴了城管隊員大蓋帽的頭部形象……
誰?!難道說,是周大隊長?晚上有情況了?現在的霍帥,正懶洋洋躺在熱呼呼的炕頭上,實在是不想出去執行什麼任務了。
但是,接過來一聽,卻不是周大隊長的聲音,而是另一個他熟悉的聲音:單中隊長。
“霍帥,在哪兒呢?”單中隊長口氣十分的和藹可親。
“單中隊長你好,我在家裡躺着呢!”霍帥心想,怎麼是他的電話?難道說,自己這次取代他執行任務出了名,讓他覺得不舒服,打電話興師問罪來了?!
“呵呵,躺着好哇!俗話說,好吃不如餃子,好坐不如倒着。”單中隊長開起了玩笑,顯得十分的輕鬆。
“單中隊長,請問有什麼指示?”霍帥和他不是太熟悉,況且,又有取而代之這一層過節,就不想讓他這麼閒聊下去,心裡話,你想說什麼趕緊的吧!
“我已經是讓人家趕下臺的人了。哪兒敢對你下指示?霍帥,說真的。我很敬佩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那個黑牛頭,可不是好鬥的……”
“單中隊長,那還不是你給了我機會?我不過是臨時代理一下你的位置。我想,如果你回來上班的話,周大隊長一定會繼續重用你!咱們繼續合作吧!”霍帥想,周、單二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自己尚未搞清楚,說話還是謹慎的好。
“哈哈,他重用我?如果說真的重用我,我就不會晾他的臺,他也不會免我的職了。霍帥啊,我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那個地方,我不想幹了!你儘管放心大膽地開展工作好了!”
“不想幹了?難道說,你另有高就?”霍帥想,現在有能力的人跳槽的很多,這單中隊長也許是門路廣,關係多,又找到了比城管大隊中隊長更好的職位了呢!
“算不得高就。還是回我原來的老單位——青城區公安分局。”單中隊長回答的很鎮靜。
“哦?你原來是公安局的。”霍帥聽到這裡,有點兒驚訝。
“是啊。我和周杰理,原來都是青城區公安分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