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愛你
姜承站在牀邊,看着面色蒼白還未恢復意識的陸遲衡。剛纔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畫面又浮上來,他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陸遲衡會離開他的恐懼。
人生……這般無奈又無力。
身旁的陳子木推了推他。他看了陳子木一眼。陳子木衝着門外怒了努嘴,示意他去外面說。
姜承深吸一口氣,跟着走出了那個“密室”耘。
陸遲衡一個人躺在那裡,又是一個人,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活死人。
想到這裡,姜承不免有些心酸踝。
好不容易,他以爲出現了一個可以治癒陸遲衡的人,沒想到到最後,他還是不得不親手推開。
他都不知道,上天安排秦兩兩出現,對於陸遲衡來說,目的是爲了讓他幸福,還是這短暫的幸福只是爲了讓他更加的不幸。
沒有人是喜歡孤獨的,陸遲衡也怕,可是,他的孤獨是註定的。
姜承把門合上了,“密室”消失在他們的眼前,就好像,這個世界從未打開。如果,真的從未打開就好了。
“他會死嗎?”陳子木點了一根菸,才吸了一口,聲音就哽咽了。
姜承搖頭。
“不會?還是不知道?”
“人都是會死的。”
“他不一樣。而且,我問的你懂的,我知道人都是會死的。他呢,他現在會有事嗎?”陳子木有些激動。
當他匆匆趕來,看到這樣蒼白無力的陸遲衡,他的心好像被人揪住了,那種疼,疼的細微又綿長,讓他怎麼都無法舒坦。
雖然,從陸遲衡發生改變的那一天起,他們都知道,這一天總會來臨。
“遲衡身上的能量,現在很不穩定。”
“爲什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也許,白蔚然和王靖的出現讓他的自我愧疚感又出現了,他的情緒波動的厲害,而奶奶的去世,讓這種情緒徹底到了臨界點。子木,你知道的,他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讓他接受這樣的自己,現在,他又開始排斥了。”
“他是不是和你說過什麼?”陳子木問。
姜承皺起眉毛:“他對我說的,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現在你給我磨嘰個毛線!說!”陳子木動了氣。
姜承緊抿着脣,似乎陸遲衡對他說過的話,讓他無法輕鬆的說出口。
“快說啊。”陳子木催促道。
“他說……”姜承舔了一下脣角:“他說,如果他活不了了,那就把他的心,給白蔚然……”
“咣噹!”
門外忽然有玻璃瓶炸開的聲音,陳子木還沒有從這句話裡回過神來,就被外面的動靜嚇的顫了顫。
他和姜承同時站起來往外跑。
“誰在外面?”姜承大聲的一喝。
深長的走廊裡,有他冷冷的回聲。
姜承低頭,看到白蔚然蹲在他的辦公室門口,泣不成聲。
而她的腳邊,是一個摔碎了吊瓶。吊針還紮在白蔚然的血管裡,已經開始回血了,可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只是掉眼淚。
“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陳子木蹲下去扶她。
姜承快速的替她拔掉了手背上的吊針,然後警覺的問:“你來多久了?”
雖然,他和陳子木的對話很嚴謹,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仍是不放心。
“陸遲衡也生病了?他還會死?”白蔚然並沒有起疑心,她淚眼朦朧的看着姜承。
姜承搖頭:“沒有,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他在哪兒?”
“他……他現在在家裡。”姜承往“密室”的方向看了看。
這個秘密,白蔚然是不能知道的。
白蔚然點了點頭,像是信了。
“你來找我是?”
“我以爲在你這兒能找到他。我想見他了。”白蔚然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你想見他就讓他開看你,你自己不能隨隨便便跑出來。”
“他還會來見我嗎?”
“當然會的。你對他而言,仍然是很重要的人。”姜承寬慰白蔚然。
白蔚然沒有作聲。
姜承對陳子木使了個眼色。
陳子木攬過了白蔚然:“我送你回病房吧。”
白蔚然在原地頓了一下,似乎仍有什麼想說的,可是過了很久,她只是低頭妥協。
走之前,她看着姜承:“等陸遲衡來了,告訴他,我想見他。”
陸遲衡醒來的時候,姜承正往他身上蓋毛毯。
因爲陸遲衡睜眼太突然,姜承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他的手腕被陸遲衡握住了。
“兩兩?”陸遲衡的目光暫時還沒有焦距,意識迷迷糊糊之間,叫出的是刻在他心底的那個名字。
“是我。”姜承輕輕的把陸遲衡的手從自己的腕子上摘下來,然後伸手,在陸遲衡的視線之上左右來回揮了揮手。
陸遲衡坐起來,雙手遮住臉,捂了一會兒眼睛,重新打開手時,意識清醒過來了。
“兩兩呢?”
“才個把小時的事情,你這麼快就忘了嗎?你親口讓人家走的,現在找人有什麼用?”姜承白了陸遲衡一眼。
陸遲衡按了按太陽穴,很快,這些斷片的地方被重新接上了。
“這麼快就後悔了?”姜承試探着。
陸遲衡搖頭。
“沒有後悔。”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陸遲衡不作聲,倒回沙發裡。
他頹頹的樣子,讓姜承頓時不忍心起來。
姜承走到自己的藥櫃前,這些年來,他爲陸遲衡研製的所有藥,全都放在這個櫃子裡,他拿了日期最靠前的其中一瓶,走過來,遞給陸遲衡。
“先吃藥吧。”
“我吃藥還有用嗎?”陸遲衡的瞳仁,黑的沒有了光亮。
“遲衡,我不會讓你死的。”
一直很冷靜的姜承,終於在他如此平靜的發問下,難掩自己的情緒,嗓音抖了抖。
陸遲衡笑起來,伸手抓藥的時候,他按了按姜承的手背,這個動作,好像是在反過來安慰他一樣。
他乖順的吞下藥,姜承在他仰頭的時候,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曾經,陸遲衡總喜歡對他研製的藥挑三揀四,說出一大堆能把人氣死的話,姜承每每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就喜歡衝他嚷嚷找他幹架威脅他以後再也不管他……那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陸遲衡會這樣同他爭論也是一種幸福。
如今,他終於沒有多餘的力氣與精力來質疑他,姜承反而覺得失落難受的隨時會窒息……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他在生死的邊界搖擺?
他能想象,陸遲衡有多彷徨害怕。
未知的未來遠比既定的未來可怕的多。
陸遲衡假裝沒有看到姜承抹淚的樣子,只是在站起來的時候,他忽然收起了笑容。
“阿承,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有什麼資格說後悔。”
姜承的眼眶又溼了一圈,他不由的提高了音調:“那也不該由你選,要不要陪在你的身邊,那是秦兩兩該做的決定。”
“她不會離開我的。”
因爲知道她不會主動離開,所以他要讓她離開。兩兩守着他如果到最後仍是分離的結果,那麼陸遲衡更希望在自己還在的時候,看到她能有別的幸福。
季流北,愛秦兩兩,不會比他少。
如果秦兩兩能有季流北照顧着,他就能放心了,無論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他都放心了。
“那就讓她不要離開你。”
“我不能這麼自私。”
“遲衡,你聽我說。”姜承攥着陸遲衡的胳膊:“你這樣對兩兩不公平。也許你是爲她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知道真相,知道你放她走也是身不由己,她會怎麼想?人生在世,生死本來就無常。就算只是普通人,誰能向心愛的人保證自己長命百歲嗎?相愛的人,本來就該攜手共同面對風雨甚至生死。”
姜承說的似乎有道理,至少,在字面上,陸遲衡反駁不了他。但是,在現實裡,他做不到只聽道理不顧道義。
相愛也是一種道義。
其實,要說捨不得,他有多捨不得兩兩,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永遠愛她。
只是愛。
“我知道你自己現在很亂很難,你多給自己一點時間想一想,不要處處爲別人着想,畢竟,你不是別人。還有,趁着還能挽回,就不要讓她走太遠。”
姜承很誠懇,陸遲衡不忍拒絕他。
“我會的,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