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歲月當歌12
窗外陽光燦爛,陸遲衡的眼神卻有些迷離,他始終記得,那年四月,從陸家傳出那個噩耗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陽光燦爛。
陽光燦爛的日子,發生的並不一定都是好事。就像那個女人,那個溫婉的女人,再也回不來了犬。
“好吧,那我再準你幾天假,不過我有個要求,就是無論你去哪兒,都得由兩兩陪着你。”姜承說着,看了看兩兩。
兩兩、會意,對姜承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她會看着陸遲衡的。
其實,兩兩對於陸遲衡口中的那個婉姨身份並不清楚,但是她猜也能猜到,婉姨,一定就是陸遲衡自殺的那位繼母。
離開了姜承的辦公室之後,陸遲衡開車帶着兩兩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
這家花店比較特別,因爲她們家賣的花沒有一朵是真的,全都是假花。這些花都是人工做的紙花。
店長和陸遲衡很熟,見陸遲衡進門,就迎了上來。
“陸先生,來取花是嗎?”
陸遲衡點了點頭,問道:“都做好了嗎?踺”
“您放心,猜到這幾天您一定會過來,早就給您準備好了。”店長說着,示意身後的店員把準備好的花拿出來。
兩兩看到的瞬間就驚呆了,這些用紙片做的鳶尾,看起來和真的沒有什麼兩樣。
“婉姨最喜歡的花。”
陸遲衡見兩兩出神,一邊把花接過來,一邊解釋着。
兩兩伸手,把那束鳶尾抱在懷裡,因爲是紙花,所以並沒有什麼重量,可是看着陸遲衡眼裡那複雜的情緒,她覺得有些沉重。
從花店裡出來,陸遲衡也不急着回去,他繞着這條長長的街道,時不時停下車來買點什麼。
他買的東西都是女人喜歡的。什麼小糕點,什麼小飾品……他說,這些都是他繼母喜歡的。
兩兩問他:“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陸遲衡笑了一下:“有人告訴我的。”
兩兩沒有問陸遲衡是誰,因爲她猜想,那個人很可能是王靖。如果是王靖,這會兒提起來,只是弄僵了氣氛。
看得出來,陸遲衡對於繼母的忌日很上心。而他越是表現的這樣在乎,兩兩就越是心疼。
因爲他瞬移而直接導致一條生命的提前隕落,這對陸遲衡來說,也許是這一輩子都要壓在身上的十字架。
就像他自己說的:“我沒有春天,因爲一到春天,我就回想起婉姨,想起她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
“什麼話?”
陸遲衡抽了抽鼻子,眼眶有些紅:“婉姨說,‘遲衡,我不怪你。雖然我不相信你所謂的超能力,但是孩子,我真的不怪你。’”
她說了不怪他,可是,世俗的輿/論沒有放過他們。
那個女人,終於還是選擇了離開這個到處充滿了指指點點和閒言碎語的世界。陸遲衡想過,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一個解脫。
可是,這並不能成爲他原諒自己的藉口,因爲如果不是他,那個女人原本不需要這樣的解脫。
第二天,兩兩起了個大早和陸遲衡一起來到連城北郊的那個墓園。陸家的很多祖先都葬在這個地方。
陸遲衡的親生母親,也在這裡。
“我每次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先回去看看我的媽媽,然後再去看婉姨。”路過一個墓碑時,陸遲衡忽然停下來說。
兩兩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個長得特別標誌的女人,陸遲衡的眉目間,有幾分那個女人的影子。
“這是?你的母親?”
陸遲衡點頭,他看着墓碑上的那個女人時,眼神特別的溫柔。
兩兩不由的又看了一眼,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她想起陸遲衡曾帶着她一起重走洛河街,想起那一家掛滿了旗袍的老店。
若蘭風情,陳若蘭,原來就是她。
“我媽一定不待見我,因爲這些年,我每次來看她,都對她說着同樣的話。”
“你和她說什麼了?”
“我和她說,如果在地下遇見了婉姨,一定要親口爲我說聲抱歉。”陸遲衡低頭,臉上揚着一抹苦笑。
兩兩走過去攥住了陸遲衡的手:“婉姨一定能聽到你的心意。”
陸遲衡沒作聲,只是反握住兩兩的手。
“媽,你別煩我,你看,我給你帶兒媳婦了,她是兩兩,是個很好的姑娘,你一定會喜歡她的。”陸遲衡一邊說一邊攬過了兩兩跪下去。
兩兩俯身,和陸遲衡輕輕的磕了磕頭。她不知道當着陸遲衡的面該對陸遲衡的母親說點什麼,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對陳若蘭承諾,她一定會好好照顧陸遲衡的,一定會。
婉姨的墓碑和陳若蘭只隔了幾步,相比陳若蘭的墓前蕭條,婉姨的墓前已經放了一束鳶尾了。
不過,先來的這一束,是真花。
“有人來過了。”兩兩指着那束花說。
“是我爸爸。”
“你怎麼知道?”
“只有他每次來都帶真花。在他的心裡,婉姨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
“看來你爸爸很愛她。”
陸遲衡不置可否,他的父親,是很愛這個女人。他也是聽奶奶說的,奶奶說,他的父親和她的母親是家族聯姻,其實並沒有感情。
他父親在結婚之前早有初戀情人,這位初戀情人就是婉姨。
雖然有情人不能相守,但是陸遲衡的父親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深愛的女人。後來,陸遲衡的母親陳若蘭去世,他父親遇到了同樣失去丈夫的初戀婉姨。他不顧家裡反對,執意要娶婉姨,哪怕那個時候,婉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陸遲衡一直知道,父親最愛的人是誰,至於買下洛河街,不過是父親對他母親最後的一點緬懷與愧疚。
母親去世,他買了一條街。婉姨去世,他直接去了南山寺。
這樣的對比,誰都知道,那個男人愛情的天平,倒向了哪一邊。
陸遲衡一直和他父親不和的很大原因,來源於此。陸遲衡奶奶在世的時候,想過很多辦法來緩解這對父子的關係,可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奶奶手下的算命高人說過,他們父子八字不合,陸遲衡雖然不信這些,但是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
把一切無可解釋的東西推給命運,生活會輕鬆很多。
對於和父親之間的關係,陸遲衡早已不強求什麼。只是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奶奶,讓她帶着這樣的遺憾離開了人世間。
陸遲衡嘆了一口氣,俯身將那束紙鳶尾放在墓碑前,他鞠躬叩首,然後從衣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束鳶尾。
明滅的火光裡,兩兩看盡了這個男人的無奈。
也許,此時他有千言萬語的歉意想要訴說,可是,現實讓他無從說起。
“爲什麼要燒掉?”兩兩把陸遲衡扶起來。
“這樣,婉姨纔會真正收到。”
“陸遲衡,誰教你的這些?你還信這些啊?”
陸遲衡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喲,心情不錯!”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揶揄。
兩兩回頭,看到王靖就站在身後,他手裡也捧着一束花,不過不是鳶尾,是白色的百合。
“燒什麼呢?陸遲衡,你是錢太多,少一些去給我媽花花?”王靖邊說,邊晃着腦袋走過來。
他隨手擱落了那束百合,然後冷笑一聲,跺腳將那堆還冒着火星子的灰燼踩得灰飛煙滅。
“你幹什麼?”陸遲衡怒。
“我幹什麼?是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陸遲衡,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的,我媽就是你害死的,你他媽少出現在她的面前!”王靖一把揪住了陸遲衡的衣領。
“你別這樣,他不是故意的。”兩兩上前,想把王靖推開。
王靖借力一反推,兩兩就倒在了地上。
一直沒打算還手的陸遲衡這才狠狠的把王靖甩到了一旁,這一股子怪力讓王靖彈的老遠。
陸遲衡飛快的俯身把兩兩抱起來。
“沒事吧。”
“沒事。”兩兩搖頭,真是一點事兒都沒有。
“陸遲衡,你有點奇怪。”跌坐在地上的王靖忽然說。
兩兩一愣,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升起來。
陸遲衡沒有理會王靖,而是抱着她轉身離開。
身後王靖在嗤嗤的笑,這笑聲陰冷又懾人。
“陸遲衡,別裝,你別以爲我什麼都看不出來,你丫的就是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