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少飛擺了擺頭,藍小芹把丁卓雲提起來,押着往出走。
丁盛華也邁着機械的腳步跟在後面。
一羣人到了樓下,軍部醫院的醫生已經把丁志騰送進了急救室。
他們在急救室外等了很久,丁卓雲哭着喊:“孫兒,孫兒,你一定要挺過來啊!”
丁盛華目光呆滯,沉默地看着急救室的門。
醫生終於出來了,向步少飛搖頭:“傷者的生命特徵已經消失。”
丁卓雲號啕大哭起來,丁盛華依然神情呆滯。
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志騰!志騰!”還伴有孩子的哭聲。
步少飛轉身看見是一個女人,懷裡有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警戒的士兵伸手擋住,阻止她進來。
丁卓雲和丁盛華是重犯,自然不能讓閒雜人等靠近。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她哭喊着:“讓我見見我丈夫!”
丁卓雲忙向步少飛求情:“她是我孫兒媳婦,請讓她進來!”
藍小芹向步少飛彙報:“步隊,她的確是丁志騰的妻子。”
步少飛示意:“讓她進來。”
丁志騰的妻子進來,徑直衝進急救室,跪倒在丁志騰的屍體身邊,大哭着喊:“志騰,志騰!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要丟下我和女兒?”
丁盛華的兩眼蓄滿眼淚,悲痛地說:“是我們害了他,是我們連累了他……”
丁志騰的妻子轉頭看見丁卓雲和丁盛華戴的手銬和腳鐐,什麼都明白了。
她回頭向步少飛說:“長官,我想跟我丈夫說說心裡話,請你們出去行不行?”
步少飛看看她懷裡的孩子,這孩子很小,可能有四個月大,這會兒哭得很厲害。
他的心裡忽然有一些觸動,想也許是因爲丁志騰跳樓,孩子有心靈感應纔會哭得這麼傷心。
他們夫妻要永別了,想說點不爲外人道的體己話,他如果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
他揮手讓大家出去,把丁卓雲和丁盛華也帶了出來。
丁志騰的妻子向他彎腰,說:“謝謝!請幫我關上門!”
步少飛退出來,一羣人在外面安靜地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女人都沒有出來,孩子一直在哭,然後越哭越大聲:“哇哇哇哇……”
步少飛的心一緊,一把推開急救室的門,只見女人趴在丁志騰身邊,孩子坐在牀上哭得喘不過氣來。
他大步跑到牀邊,輕輕扶起丁志騰妻子的肩膀,只見她雙眼緊閉,嘴角流出鮮血,胸前插着一把手術刀!
“醫生!醫生!”他焦慮地大喊:“趕緊救人!”
丁卓雲和丁盛華也看見了,兩個人一起跑進來,但馬上被藍小芹和江豆豆拖了出去,以免他們耽誤醫生搶救。
醫生和護士跑進來,立刻對丁志騰的妻子展開急救。
步少飛抱上哇哇啼哭的孩子退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醫生出來,搖着頭說:“手術刀扎進了心臟,扎得很深。”
這意思很明白,她已經沒救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丁卓雲瘋了一般地喊叫:“我孫媳婦不會死,我孫兒不會死!”
步少飛的眉頭皺緊,這纔沒多大會兒,怎麼就搶救不過來了?
“我看看急救室的監控。”他說。
護士帶他到了監控室,他看了後,讓藍小芹和江豆豆把丁卓雲父子帶進去:“你們自己看看她最後的情況。”
丁卓雲睜大眼睛,丁盛華也目不轉睛地看着監控視頻。
視頻裡,丁志騰的妻子請大家都出去,護士在收拾搶救丁志騰的用具,大家都亂糟糟往出走的時候,丁志騰的妻子趁護士沒注意,拿了那把手術刀。
看着步少飛關上了門,她轉身把孩子放在丁志騰身上,然後舉起手術刀,用力扎進自己胸口!
然後她流着淚對孩子說:“女兒,讓爸爸再抱抱你,這是他最後一次抱你了。
“你爸爸這一生,最愛的是你,最佩服的是爺爺,最尊敬的是祖父。
“爸爸說,祖父一個人養大爺爺不容易,很偉大,他要孝順祖父,替爺爺盡孝。
“爸爸說,爺爺白手起家,短短二十年創下世界富豪前五的公司很了不起,他要向爺爺一樣,用勤勞的雙手創造他的財富帝國。
“爸爸說,女兒,你以後也要像爸爸和爺爺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可是……”
她的嘴裡滲出血來,表情很痛苦,她撐着繼續說完:“你爸爸沒有想到,他最尊敬的爺爺和最佩服的父親,親手毀了他的精神支柱,也毀了我們的家!
“女兒,媽媽告訴你一句話,希望你永遠記住,等你長大了,一定要多做好事,多做善事,媽媽不要你掙多少錢,只希望你……找個普通人……嫁了,平平安安……活到……老!”
她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完了,一頭栽倒在牀上。
牀上的孩子一邊大哭一邊往她媽媽身上爬,這一幕看得藍小芹和江豆豆都眼淚長流。
丁卓雲也大哭起來:“你怎麼這麼傻啊,怎麼這麼傻啊,你和志騰都死了,孩子咋辦啊!”
藍小芹憤怒地罵:“你還好意思怪她?你孫兒和孫媳婦的死都是你們害的!他們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爺爺和父親?”
“哇哇哇!”孩子的哭聲驚天動地!
步少飛抱着孩子,自責不已。
他真的想不到,這個女人對她的丈夫愛得如此深,超過了對孩子的愛,寧願丟下年幼的女兒追隨丈夫離去!
當然,他也明白,女人可能是無法承受以後的生活,丈夫自殺,爺爺和公公成爲囚犯,她一個人帶着孩子,要面對世人的指指點點,這纔是讓她棄世的最大原因!
她抱着必死的決心,這一刀用了足夠大的力,扎得極深,所以醫生雖然全力施救,也沒能讓她活過來。
丁卓雲和丁盛華雙雙癱倒在地上,丁卓雲連聲說:“報應啊,真的是報應啊,天要亡我丁家啊!”
步少飛說:“你還算幸運,你孫子還給你留了一個重孫兒,你的孫子和孫兒媳婦雙雙慘死在你面前,難道你還不想爲你的重孫孫積點德?”
丁卓雲不回答他的話,一個勁嚎哭。
藍小芹抱過孩子,一邊哄一邊去給她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