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東來到這個世上,吃到了很多以前見都沒見過的肉類、果蔬,所以每一次用餐都是新奇的體驗。這種名爲“梨澄瓜”的水果他從沒吃過,宇文東拿起一片果片,發現全場的人還在盯着他,宇文東舉起果片示意了一下,人們或面無表情或暗自嗤笑,但都收回了目光,回到了各自的交談中。
宇文東暗暗撇嘴,張嘴咬了下去。果片的硬度和脆度上佳,入口之後略一咀嚼,便有一股純淨的甜爽風味在口腔經久不散,讓人口舌生津。宇文東眼前一亮,又拿起了一片梨澄瓜。
“宇文公子,今天怎麼有空出門了?自從放假之後我半個月沒見到你啊!”
宇文東循聲望去,跟他說話的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處在一個七八人的小圈子中,位於長桌的對面。
“在家讀書看報捉蚯蚓,沒時間呀!”宇文東說道。
公子哥見宇文東回話,臉上閃過得色,整了整衣衫,“啪”的一聲打開手裡的摺扇,架勢像是要上臺表演一樣:
“是嗎?我怎麼聽說有人爲情所傷啊!”
“吭哧!”
“噗!”
一圈人全都笑了起來,兩名女孩和一個青年悶聲吭笑,忍得頗爲辛苦,另外三個人則有些肆無忌憚。
這一圈人全是建擇城上流社會中的紈絝子弟,屬於不成材的一類。比如說話的公子哥錢無量是建擇城南城區財務官的二兒子,整天遊手好閒。他家中的權勢不比宇文公爵府,在參加皇家學院考覈失敗後,只能加入了鄰城的一所準一流學院。其實宇文東參加考覈時和他的成績半斤八兩,尤其黑蟒還闖了禍。但誰讓宇文東的父親是文武公爵,宇文東還是順順利利考上了皇家學院。錢無量將此事掛在心裡,十分嫉妒,每次見到宇文東都要冷嘲熱諷一遍。
“你錯了,我跳崖是爲了驗證一個問題。”宇文東手裡拿着梨澄瓜,邊吃邊說道。
錢無量輕搖摺扇,露出了扇面上一“文”一“武”兩個龍飛鳳舞的篆字:“什麼問題?”
“我想算一算人在下落時每秒鐘增加的速度是多少。”
“秒是什麼東西?你算出來了?”錢無量停下動作,皺眉道。
“秒是我發明的計時單位,這樣是一秒。”宇文東心中默數,輕敲兩下桌面做示範。然後繼續說道:“物體在下落時每秒鐘增加的速度是9.8米。而且我發現這個速度和物體重量沒關係,如果在真空中人和羽毛下降的速度是一樣的,在現實裡是因爲風的阻礙,所以兩者才表現出不一樣的速度。”
七個人全愣住了,不知道宇文東說的是真是假。
也不對,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和現在的事有毛關係啊。錢無量有些納悶兒,以前宇文東笨嘴拙舌,經常被他堵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現在他東拉西扯說些無關的話,難道早有準備?
錢無量打起精神,冷笑道:“滿口胡言,羽毛下落速度怎麼能和人一樣快!而且你當建擇城的人都是瞎子?嘖嘖,金郡主啊,還有威武不凡的雲杉呈皇子,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對了,宇文公子也是在皇家學院學習,什麼時候能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宇文東臉色冷了下來,在來的時候他就意料到會有人嘲笑,但他懶得和嘍囉般的紈絝較勁,所以才胡扯一番。可是錢無量不依不饒,宇文東火氣也上來了。
“恕難從命,你也說了,他們是神仙般的人物,恐怕沒心思認識建擇城的南城區的財務官的二兒子。”宇文東逐字逐句,着重把錢無量的身份點了出來,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錢無量面部肌肉一抽,對宇文東的反擊猝不及防,半晌才說道:“哈哈,他們可能確實不認我,但宇文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恐怕全帝國的人都知道!”
宇文東伸手抱拳,好像沒聽出話裡的諷刺,笑道:“哪裡話,都是我父親的威名。”
“你拿的摺扇是什麼意思?”宇文東看着摺扇,心念一轉,問道。
錢無量莫名其妙,輕打折扇道:“這是萊恩奈大師的真跡,我花重金求來的,有問題嗎?”
“扇子沒問題,不過上面‘文武’兩字正是我父親的封號,難道你知道今晚我父親要來,所以想認識他?這樣的話,我倒可以幫你介紹。”
錢無量面部僵硬,沒想到宇文東能從他的扇子找到攻擊點。錢無量對接二連三的攻勢有些難以招架,勉強道:“說笑,你父親怎麼會不認我……”
“哦,你是說我父親認識你是他的榮幸?”宇文東打斷他的話,冷聲道。
錢無量笑容凝固,冷汗流了下來。他們小一輩再怎麼明爭暗鬥,父輩們最多一笑置之,權當錘鍊子輩的方式,所以錢無量以一個地方官子弟的身份也敢針對宇文東。但這樣做的前提是“話不過界”,如果說了不該說的話,後果可能非常嚴重。
在建擇城曾暗暗流傳這樣一個笑話:如何嘲諷宇文東而不觸怒文武公爵,是每個貴族的必備素養。
今天錢無量好像打破了這個界限,他知道自己失言,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我雖然不認識金郡主他們,但是宇文公爵和我共處一城,自然認識。”
宇文東一拍腦袋,說道:“你一說我想起來了,你的家族在帝都也有勢力。你大爺的……就是你伯父的官職好像是礦藏執事院的下屬掌書,你可以讓他幫你介紹啊。”
“嗬,關我伯父什麼事,我剛纔只是一個比喻,不是非要結識他們。”
宇文東見錢無量疲於解釋,知道對話進入了自己的掌控中,突然抽冷問道:“你知道我大爺的官職是什麼嗎?”
宇文東話題轉變非常快,錢無量跟不上談話進度,腦袋有些發懵,聞言下意識回道:“你大爺的……”
“砰!”
在錢無量“大”字出口的時候,宇文東毫無徵兆的猛地一拍桌子!
在比較安靜的氛圍裡,如果突然傳來巨大聲響,人們會下意識的瞬間安靜,尋找聲源所在。因此人們全都望向宇文東的方向。最妙的是,宇文東也準確判斷了錢無量的反應。受到宇文東拍桌和全場安靜的干擾,錢無量“爺”字說的似像非像,把“的”的發音摁了下去,嚇得渾身一抖,疑惑的看着宇文東和周圍。
但在宴會廳的人聽來,錢無量對宇文東說出了“大爺”倆個字,語氣曖昧十足,後面還帶了一個似哭泣又似呻yin的顫音。
片刻之後,宴會廳裡“嗡”的一聲響起了竊竊私語。
“錢無量對宇文東說了‘大爺’兩個字?天啊,語氣怎麼像樓裡的姑娘?”
“難道他對宇文東表白了,而宇文東又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不要胡說!我離的近,錢無量好像說的是‘你大爺’,他是在罵宇文公子。”
“哼,不管是‘大爺’還是‘你大爺’,這種場合說出如此粗鄙的話,實在是丟貴族的臉!”
“……”
錢無量明白過來自己上了當,臉色變得慘白,他今天丟人算是丟大了!和他一起的六名年輕人退後一步,畏懼的看着宇文東。他們知道前因後果,知道錢無量是被坑了。但這毫無用處,他們不可能和其他人解釋清楚,貴族圈的遊戲規則和其他地方沒什麼兩樣,這一類的笑料能暗地裡流傳很久,沒有人會關心真相。而且就算人們知道了事情經過,也只會讚歎宇文東聰明。
宇文**然像變了一個人,但六人沒有誰想再試探,錢無量作爲先驅者,只能獨自吞下苦果。
錢無量雖然“的”字沒出口,但好像效果更佳,宇文東滿意的看着議論紛紛、興奮異常的人羣。
“咳!”陳師一聲輕咳,似笑非笑地望着宇文東,慢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