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青年見陳師過來,連忙恭敬行禮。不過他們看出來陳師是來找宇文東的。
果不其然,陳師對幾人點頭示意,隨即看向宇文東,蒼老的臉上帶着戲謔:“宇文公子,真是好肚量,被人辱罵也面不改色。”
宇文東看他的樣子,心中有底。陳師八成一直在關注這邊,看到了事情經過。
宇文東笑道:“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我就原諒他了。”
錢無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怒道:“宇文東,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陷害我,我根本沒想說那句話!”
陳師收斂笑容,淡聲道:“錢公子,老夫勸你一句話,以後行事要慎重,不要惹是生非。”
錢無量原本就施了粉,此時臉上更白了:“陳師,不要受宇文東的蠱惑……”
“夠了,弟弟!如果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現在就回家去!”
一個和錢無量七八成相像的青年走了過來,手裡持着酒杯。他的氣場比錢無量強很多,陰鷙的眼神頗爲攝人。
“陳師,無量年輕莽撞,我帶他向您道歉。”青年一舉杯,將殷紅的酒水一飲而盡。
陳師道:“無行統領哪裡話,我年紀大了,喜歡多嘴兩句而已。”
青年道一句“客氣”,轉頭看向宇文東:“宇文公子,別來無恙。”
這人是錢無量大哥,叫做錢無行。他沒有上過正式的院校,從小在軍隊摸爬滾打,二十多歲就擔任了城防軍統領。無論閱歷還是心智,都比錢無量強太多。
宇文東心中冷哼。古話說的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弟弟吃了癟,當哥哥的立馬蹦出來了。不過這種場合宇文東不好撕破臉皮,平靜回道:“見過錢統領。”
錢無量見哥哥來了,像受了委屈的媳婦,張嘴想說什麼。錢無行陰沉的掃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插嘴,然後說道:“半年不見,宇文公子讓人刮目相看。能有你這樣的人才,是建擇城的驕傲。”
宇文東平靜的笑了笑,等待他的下文。
“眼下剛好有一次機會,宇文公子願不願意試試身手?”
宇文東知道正戲來了,問道:“奧?願聞其詳。”
“這次皇家學院到來,城主吩咐要認真招待。既要他們感受到建擇城的熱情,也要展現我們的風采。所以我跟城主建議,正好趁這次慶功宴會的機會,舉辦一場交流賽。”
陳師聞言,顯得很感興趣,說道:“還有這回事?那宴會要精彩許多了!”
錢無行轉動酒杯,輕笑道:“皇家學院的人都是年輕俊傑,如果真正動手恐怕我們這邊找不出人應對。比賽的主要目的還是交流,互相促進了解。免得一些年輕人像井底之蛙一般,本事不大卻自以爲是。”
錢無行目光掃過錢無量和他的同伴,最後落到了宇文東身上。他的話不陰不陽,很難說是在諷刺誰,更大的可能性是把宇文東和錢無量七人全包括進去了。
“假如以交流爲目的,那比賽如何進行呢?”陳師把諸人反應看在眼裡,表情玩味道。
“分成兩部分,一文鬥一武鬥。文鬥,由雙方互相提問題,以回答的準確、精彩程度作爲勝負評判。武鬥,使用‘同級競彩’的方式,也就是說,雙方把境界限制在同一境界,可以動手切磋,也可以展示自己的能力。切磋的話以輸贏爲依據,展示能力就需要在場衆人做評委了。”
“讓人期待!”陳師擊掌笑道,“宇文公子,不如你也參加如何?”
錢無行眼睛不易察覺地閃了一下,他說這麼多目的也是讓宇文東上場,好讓他當衆出醜。宇文東幾斤幾兩,他心裡清楚得很。可是這話由陳師提出來,味道就變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宇文東與陳師交好,錢無行原以爲是因爲宇文家族的權勢,再加上爲宇文東治過傷,陳師才偏向宇文東。但現在情況變得微妙起來,陳師主動讓宇文東參加,難道宇文東以前在藏拙,或者半年時間有了巨大進步?
錢無行心中計較,慢吞吞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與皇家學院交流的機會難得,武鬥還好,如果文鬥時提的問題太沒水準,實在有礙建擇城臉面。宇文公子可否先提一個問題聽聽,讓我們借鑑借鑑。”
錢無行說的有理有據。武鬥時個人天賦的影響太大,建擇城方面也就走個過場,很難勝過皇家學院。但文鬥比的是知識、見聞,與修煉天賦無關,建擇城完全可以討到彩頭。不過錢無行的心思沒那麼單純,這麼說完全是爲了試探。假如宇文東提的問題小兒科,他巴不得宇文東上臺丟臉;如果提的問題很有見地,錢無行已經準備了好幾個理由來推脫掉他,比如宇文東本就是皇家學院學生,不適合上場云云。
怎料,陳師插口道:“這就不必了,宇文公子學識淵博,參加一場交流賽綽綽有餘。”
錢無行眉毛微動,眯起眼睛道:“好像陳師對宇文公子很有信心。”
“來的時候,老夫和宇文公子共乘一車。期間的談話讓人印象深刻,他的見解非常獨到。”
“不知宇文公子都說了什麼,能讓陳師推崇備至?”
“比如說‘我是誰’的問題,宇文公子問老夫,我們是通過肉體還是思想來確定‘我是我’。”
錢無行沉思片刻,笑道:“當然是思想,或者說靈魂。肉身只是軀殼而已。”
陳師撫着長鬚笑道:“我當時也這麼說,但宇文公子舉了一個例子。假使一個覺醒者的能力是完全複製,他將你完美的複製了出來,然後再殺死你的本體,那麼你是不是死了呢?如果說死了,那複製體又是誰?再比如,嬰兒的你和現在的你,思想、性格完全不一樣,而且你的血肉、毛髮等不斷生長、死亡──也就是說,你的肉體、思想與嬰兒時全都不同,爲什麼嬰兒時的‘我’會被認定是‘我’?”
“這……”錢無行思索良久卻找不到答案,只得說道:“思想的辯論是沒有止境的,況且這一類的問題和交流賽的關係不大,皇家學院的人都是覺醒者,我們的交流主要還是異能方面。”
陳師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自我認知對後期的修煉同樣重要。一個一心提升境界的人,到最後反而會停滯不前。”
旁邊的錢無量看得十分着急,知道大哥是被問住了,他忍不住插嘴道:“我就是我!這有什麼好想的!只要內心認準唯一,一切表象都不能干擾我們。”
“假、大、空!”錢無行不等陳師開口,沉聲斥道,“回去之後到開學之前,你不要出門了,好好在家修煉!”
錢無量面紅耳赤,想要說什麼。他的同伴拉了拉他,搖了搖頭。
錢無行面沉如水,對宇文東說道:“不知宇文公子有何高見?”
“宇文東你有何高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衆人擡頭看去,建擇城城主和皇家學院一行人站在門口,微笑的看着宇文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