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剛至,衙門的大門準時打開,一隊精兵押解着囚車自門裡出來,立刻吸引了千萬雙眼球。
囚車裡的女子一絲不掛,被繩索捆綁了四肢,晨光下,纖瘦的身子凹凸有致,讓在場所有男人都眼直了一把。不過,由於頭上罩了黑布,根本看不到相貌,只從這身段曲線不難看出,她還很年輕。
只有侍衛和官員中少數知情的人才明白爲什麼要給女囚頭上套上黑布,當然不是爲了替她遮羞留面子,而是因爲這位與德妃娘娘十分肖似,若真就這麼直接拉出來,讓這些見過德妃的百姓們瞧見,其後果可想而知。
隨着第一嗵鼓聲,囚車上路了,沿着鄔江城的主道開始巡遊。百姓們瞬間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指責聲,喝罵聲相繼而起,更有人開始將準備好的臭雞蛋,爛菜葉朝囚車中的人丟了過去。
待遊過了鄔江四條主街,繞到法場時,囚車裡的人已是滿身污穢,慘不忍睹。
法場正中,坐的正是東陵無絕,靳寧也換了正裝,在他左側位置落座。剩下的便是一干官員,按品銜職責或坐或立於兩側。
當囚車裡的人被綁上刑樁的那一刻,靳寧猶覺得有些不真實。她本以爲東陵無絕會在關鍵時刻改變主意,卻沒想到,一切竟就這麼如期進行了。
凌遲處死,這對受刑者來說肉體的痛苦還只是其次,最難以忍受的,便是像這般被扒光了衣服遊街示衆。尤其,是對那個總一副高傲囂張的女人而言。
因此,她不禁一次又一次暗中打量着東陵無絕的反應,卻見他臉色陰鷙到了極點,血紅的眸子也不知定焦在遠處的什麼地方,整個人冷得讓人不敢接近。
直到囚車到來,人被綁上刑架,他也只是冷冷掃了一眼,便再度將視線轉向遠方。
他,是在等汐楓出現嗎?難道說,他對沐蘭真的是狠了心?果然,還是親情更佔上風吧?
“巳時到!”司時官敲響了銅鑼,隨即,便有掌刑官員站起身來,對東陵無絕揖了一禮,東陵無絕微點了一下頭,掌刑官會意,退至臺中,展開一卷罪狀,念道:“罪女昔顏,夥同其同夥汐楓,陰謀下毒,綁架太后,圖謀不軌,萬死難贖其罪。今以謀逆之罪,判其凌遲處死,其家人親屬,凡九族之內,皆爲共犯,一概當誅,以正法紀。”
唸完,收起卷軸,高聲唱喝道:“劊子手,行刑!”
早已準備好的兩名劊子手應聲上來,兩人手中各託一盤,盤中放置着各色刀具。劊子手飲罷一口烈酒,執起一枚柳葉狀的鋒刃,利索而熟練的衝着刑架上的人逼近。
終於,手起刀落,第一刀,剔的便是那兩顆挺立的乳~頭。
“嗚唔……!”透過黑色的布袋,一聲絕望而痛苦的嗚咽傳了開來。若非四肢被綁着,這一下只怕就要掙開來。顯然,她是被塞住了口舌的,這本該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但聽來依舊叫人毛骨悚然。
靳寧也是第一次親自觀看這麼殘忍的刑罰,瞬間便被驚駭住了,甚至,有些後悔和害怕。她最初的目的不過是想毀了東陵無絕對沐蘭的信任,讓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並沒有想過非要置她於死地。
她以爲汐楓最終一定會出現,並想辦法救走沐蘭。卻沒有想到汐楓至今不見蹤影,而東陵無絕也狠下了決心。她對沐蘭的敵意全是因爲東陵無絕,倒並談不上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固此,看到這種對女人而言殘酷到極致的刑罰,她的心彷彿也瞬間被推進了恐懼的深淵。
當年,就是因爲昔顏的慘死,導致魔裔冥訣對她更加的冷落與憎恨,甚至後來……如果說上輩子昔顏的死與她無關的話,那麼這一世,如果東陵無絕知道是由於她的嫁禍,而讓沐蘭死在他眼前,死在他手裡,那他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
想到這裡,靳寧身子一僵,微微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東陵無絕。
只見他竟早已垂下了眼簾,沒有看那刑臺,搭在椅背上的手卻握得緊緊的,臉上的表情似是在努力剋制和隱忍着什麼。
他果然還是捨不得的,不過,他能痛下決心將她送上刑臺,至少也證明,沐蘭在他心裡的位置還並不深。
伸出手來,握住那隻纂緊的拳頭,才發覺他手的溫度也涼得像冰一樣。靳寧吃了一驚,忙問道:“您手怎麼這麼涼?不舒服嗎?”
東陵無絕抽出手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道:“沒事。”
凌遲還在繼續,已經割到了第三刀,刑架上的人胸前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隨着胸膛的劇烈起伏,血水流遍了全身。嗚咽咆哮之聲有增無減,就連臺下觀刑的百姓,也有不少被駭得背過身去不敢直視。
“這種場合你不該來的,回去休息吧。”東陵無絕輕聲說着。
靳寧搖了搖頭,道:“讓我陪着你吧,有你在,沒關係的。”說着,再度握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在發抖,不要勉強。”這一次,東陵無絕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忽略她的反應。
他這麼說着的時候,靳寧的手卻顫抖得更厲害了些,牢牢的握緊了他,道:“我只是覺得,這種刑罰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過於殘忍……”
聞言,那雙好看的鳳眸眯起一道窄縫,聲音宛若來自地獄般森寒,道:“朕說過,傷害太后的人,朕絕不留情。”
靳寧心裡彷彿被根冰柱子狠狠戳中了一般,涼意寒透心底。他如果知道她所做的,是不是也會這麼對她?光是想一想這種可能,也足以令她膽顫心驚。
不過,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真正害了太后的並不是她,而是莫言,她所對付的那個,不過是個冒充太后的騙子。如果東陵無絕知道真相,他也不會手軟的。
這樣想着,顫抖的手漸漸的恢復了常態。
劊子手的刀法確實很專業,半個時辰下來,已經割了數十刀,刑架上的人還依舊維持着神智清醒,那些看似怵目驚心的刀口,卻除了讓人倍受痛楚外,一時半會根本不足以致命。人的承受能力是遠遠超乎想像的,它向所有圍觀的人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由於早已封死了她的口舌,所以,這種時候,就連咬舌自盡也成了一種奢望。
沒有救贖,沒有解脫,有的,只是利刃割入皮肉的聲音,以及鮮血滴落地面的聲音。每一刀割得都很淺,這樣,血流得不會太多,也不會讓她立刻死去。但,哪怕是隻有一絲微風,也足以讓那些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百倍千倍的痛。那種痛宛如千萬根針在扎,又彷彿是火慢慢在燎,超越了人所能想像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