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有氣無力的應道:“有事的人是你。”想到他爲了護着她,一直拿自己的身體去擋那些礁石,忙又道:“你把上衣脫了,我看看你身上撞傷沒有。”
汐楓先前似乎只是昏過去了,並沒有她想的那麼虛弱。這會已經支撐着自己坐了起來,聽她這麼一說,竟有些遲疑。
“脫呀。”看他還愣着,沐蘭又催了句。她都沒有怕難爲情,他還擔心什麼?何況,只是讓他脫上衣。
光線太暗,汐楓臉上也不知是什麼神色,卻還是聽話的解開了腰間的衣帶。
其實這一路衝撞,兩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破得差不多了,汐楓身上更慘,前襟還好,後背幾乎只剩幾塊破布連着。
沐蘭看過去,雖然知道他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傷,可是,還是被眼前的畫面驚得吸了一口涼氣。
身上的擦傷淤青自是數不勝數,肩胛骨處更有一道深深的切傷,長度竟然橫過了脊椎。不過,看他還能坐起來,沐蘭估計脊椎應該沒有斷。但傷口在水裡泡得太久,早已發白,此刻向兩邊翻開着,深可見骨,很是怵目驚心。
雖然她自己也覺得渾身有些痠痛,有些地方也擦破了皮,卻都遠遠比不上他這一身傷。
怪不得他先會昏過去,缺氧又失血過多,他這會還能坐起來已經是奇蹟了。
“你背劃破了,得包紮一下。”沐蘭不敢告訴他實情,故意輕描淡寫的說着。
看他那衣服實在太破不說,這些天都待在牢裡沒有換過,拿來包紮傷口只把會讓整個背都爛掉。雖然她這一身也在河裡泡了一夜,乾淨不到哪去,總比他的強。當即沿着裙角撕了幾圈下來,充當繃帶。
當她的手觸及他的背時,不知是不是終於感覺到了疼,汐楓整個背都繃了繃。
“話說,那些追殺你的到底是什麼人啊?”沐蘭隨便扯了個話題,一邊替他纏傷口,一邊分散他的注意力。
汐楓僵着身子,好一會,才道:“他們是我師兄。”
沐蘭本沒指望他會告訴她,卻被這樣的答案錯愕住,想到那些人嘴裡嚷嚷的話,不由得問道:“你偷了他們的東西?”
汐楓搖了搖頭,伸手取下了脖子上掛着的那塊木牌,道:“他們想要的是這個。”
這塊一指長雕刻着奇怪花紋的木牌沐蘭之前就留意到了,除了做工看起來頗爲精湛外,實在不覺得它有什麼特別之處。
汐楓解釋道:“這是我們若還宮的聖物。”
“若還宮”這名字聽起來讓沐蘭立刻聯想到《天龍八部》裡的靈鷲宮,又仔細瞅了瞅他手中的木牌,半開玩笑道:“這東西能有什麼用?該不會是誰得到它誰就能當掌門之類的吧?”
“不是。”汐楓又搖了搖頭,“它本來被封印在我們祖師爺的神像裡,祖師爺在夢裡教了我破除封印的方法,可是,師傅和師兄他們都不相信我的話,所以,我自己將它取了出來。”
沐蘭一時聽得目瞪口呆,從看到他被追殺時起她就知道他身上必然有故事,她一直以爲那是個武俠劇,搞了半天居然還是個玄幻劇?
看她一臉驚訝,汐楓有些認真的道:“你也不信?”
“我信。”沐蘭忙點頭,洪七公還曾在夢裡教蘇乞兒降龍十八掌呢,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如今她都穿越了,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然後呢?”沐蘭將繃帶打了個結,結束了包紮。本着爲自己的小說找素材,繼續八卦道:“你祖師爺叫你把它取出來,是爲了讓你用它完成什麼偉大的使命?”
既然是他們的聖物,自然不會平白無故給他。
汐楓睜着一雙坦然的眼睛看着她,道:“我要找一個人。”
沐蘭這才發現,他的眼神竟是她從未見過的乾淨純透。之前他一身狼狽,她還真沒太留意他的長相,這會被河水這麼一沖洗,總算看清了他的樣子。
一直以爲他應該是二十歲出頭,現在看着似乎更小一些,偏麥色的皮膚讓他的臉看起來略顯清瘦,五官輪廓分明中帶着些許柔和,加上那雙眸中沉甸下來的坦率和認真,讓人一眼便生出好感來。
這樣的少年,說他俊美也好,但更惹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單純乾淨的氣息。那種單純並非是因爲未經世事,相反,從這幾次的相處裡,沐蘭能看得出他面對危機時的沉穩與隱忍。
可是,他救她出地牢時的毫不猶豫,在水中爲她渡氣時的不假思索,都不難看出,他內心其實非常簡單,說得那個點,就是有點“傻氣”。
所以,對他的事,沐蘭除了好奇,不由得多了一分關心,問道:“那你找到了嗎?”
“嗯。”汐楓回答得很簡短,視線卻始終不曾從她臉上移開。
見他一直這麼看着自己,沐蘭先是有些不解,繼而腦子裡突然閃過與他相遇後的種種畫面,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那個人,不會是我吧?”
“嗯。”還是這一個字,只是,那聲輕輕的應答之中卻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沐蘭被他的肯定震到了,繼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笑道:“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汐楓搖了搖頭,看着她的笑容,又道:“可我在夢裡見過你。”
如果不是他那雙眼睛太過純淨無辜,沐蘭肯定還以爲他是想伺機與她搭訕而信口編造的謊言。
可是,想到京城大街上,他初看到她時那一剎那的震驚,繼而莫明的追着她的馬車跑,以及再度見到她時,他眼裡莫名的安定,如果不是在騙她,那就只能是他被人騙了。
沐蘭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你意思是說,你因爲做了個夢,於是便拿了你們門派的聖物,跑到京城來找一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看他這麼單純,該不會是加入了什麼邪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