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的經驗,沐蘭倒是鎮定多了,只是,這種鎮定在看到那個玄衣男子時再度被打破。
此刻,他就與昔顏對坐桌前,依如之前她在茅屋時看到的那般,而他正執着一盞玉壺,倒着一杯清酒。
這畫面太過熟悉了,正是那些影像裡的一幕。
“這一杯,預祝你早日痊癒。”玄衣男子執起倒滿酒的酒杯,遞給昔顏。
昔顏接過酒杯,臉上又有着初見時的嬌俏笑顏,看向他,道:“喝了就會好起來,是不是?”
玄衣男子手指幾不可見的顫了顫,聲音卻沉穩輕柔,應道:“會的。”
昔顏眼裡瞬間盈起了水光,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顯得妖嬈迷人,“既是敬我酒,你也當喝纔是。這樣,我喝你倒的酒,你喝我盛的湯,如何?”
“好。”玄衣男子應着,端起面前的湯碗,在她期盼的眼神下喝了起來。
“你就不怕我再給你下一回藥?”昔顏笑着看他,彷彿又變回了茅屋裡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
玄衣男子語氣裡有那麼一絲篤定的輕諷,道:“你不會。”
昔顏卻搖了搖頭,清亮的眸子裡狡黠再現,道:“錯,這湯裡的確有毒,而且,無藥可解。”
說着,她含笑端起手中的酒杯,送至了嘴邊。
“不能喝,有毒!”情急之下,沐蘭大喝一聲,撲上去想要制止她。
然而,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身體更是撲了個空,再回頭時,卻見昔顏已經放下了酒杯,杯中滴酒不剩。
她全喝掉了?沐蘭只覺渾身血液瞬間冰涼,或許是因爲她長得太像自己,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着她死去。
“再見了,昔顏。”玄衣男子凝望着她,低沉的嗓音在此刻聽來宛如魔鬼的語言。
酒裡不知下的什麼毒,藥性卻來得很快,沐蘭再回頭看她時,她已倒在了飯桌上,脣角溢着一縷嫣紅的血絲,和她見到的影像裡一模一樣。
她不是擅常用毒嗎?又怎麼會辨不出酒裡有毒?爲什麼還要喝下這杯酒?
好一會,沐蘭都喘不過氣來,彷彿自己也隨着她一起死掉了一般。直到,心中的憤恨越積越深,強烈到似要從她胸腔爆裂開來。
再見你妹啊,說什麼欠人家一條命,不對,加上後來那一次,應該是兩條命,他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爲了娶那個什麼清環,就非要置昔顏於死地?
昔顏不是說那湯裡有毒嗎?怎麼這傢伙還一點事都沒有?哼,毒不死他是嗎?她非掐死他不可!
憤恨到了極致,沐蘭一時竟忘了自己是根本觸碰不到他的,直接朝他撲了過去。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他脖子的那一瞬,玄衣男子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猛的擡起頭來看向她。
銳利的眸光幾乎能穿透人心,就那麼冷冰冰的望入她眼裡。
那一剎,她終於第一次看清了那男子的臉。
靠!怎麼是東陵無絕?
這一番驚嚇,沐蘭頓覺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同時,耳邊傳來許多紛紛雜雜的聲音。
“醒了醒了。”不知是誰在嘀咕着,有些耳熟。
沐蘭很想看看究竟是誰,眼皮便下意識的睜開了。
視線慢慢聚焦,一張熟悉的輪廓漸漸在她視線裡成形。清冷的濃眉,狹長的鳳眸,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脣,這不還是剛剛纔看到過的東陵無絕的臉嗎?
東陵無絕?只一秒,沐蘭的思緒立刻便銜接上了,依然憋在胸中的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對象,不由得大聲吼道:“混蛋!去死吧!”
一拳揮了過去!
東陵無絕就坐在牀沿上,正俯身檢看她的情形,怎麼也料想不到沐蘭剛一醒便會是這種反應,那用盡全力的一拳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臉上!
“啊!”一屋子的抽氣聲和驚呼聲。
怎麼……這麼多人?沐蘭這才注意到,在東陵無絕身後,還站着太后孟依青,國師莫言,汐楓,幾個御醫,以及太監宮女若干。
是了,剛纔那個熟悉的聲音,分明是孟依青啊。
再看眼前的東陵無絕,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可從頭到腳的服飾裝扮都跟那個玄衣男子截然不同。
那她剛纔原來是……在做夢?
那她……打了東陵無絕?
那麼多雙眼睛此刻全都驚愕萬分的直盯着東陵無絕,原本是俊逸無雙的臉,捱了她這重重的一拳,嘴角滲出些許血水來。好看的鳳眸裡盛滿了不敢置信,與她對視着,似乎在無聲的控訴着她的大逆不道。
“君……君上,您怎麼在這裡?”沐蘭腦子裡瞬間轉了十八個彎,立刻換上一臉理智尚未清醒的樣子迷茫的望向他,又看了看衆人,一一招呼道:“太后,國師大人,汐楓,你們怎麼都來了?”
她這一出聲,所有人這才從剛纔這場夢魘中醒過神來,幾個御醫立刻垂着頭恭敬的道:“君上,請容臣先爲您檢查一下傷勢。”
東陵無絕嚥了咽滿嘴的血水,伸手隨意抹去了脣角那怵目的腥紅,道:“不必了,朕沒事。”
孟依青見此,忙站出來打圓場,道:“這孩子,昏迷了整整兩天,想是做了什麼可怕的惡夢。”
說着,嗔了一眼沐蘭,道:“德妃,你突發急症,君上可是擔心得緊,你怎麼能這麼糊塗,竟然誤傷了他,還不快向君上請罪?”
沐蘭這才假裝如夢初醒,忙歉聲道:“君上,原來我傷了您嗎?臣妾真是該死,臣妾剛剛一直夢到被壞人追殺,所以,只想着殊死反抗,沒有想到竟誤傷了您,臣妾真是恩將仇報,罪該萬死!”
說着,還不忘關懷的伸出手去摸向他的臉,道:“您傷到哪了,痛不痛?”
東陵無絕一直繃着臉,一言不發的狠狠瞪着她。沐蘭硬着頭皮觸了觸他已經有些紅腫的臉,竟覺有些發燙,看來這一拳他捱得還真不輕,就不知道牙掉了沒有,該不會破相吧?
或許是拜剛纔那個夢所賜,此刻沐蘭心裡竟還有些興災樂禍,誰讓他長着一張跟那壞男人一模一樣的臉,活該!
當然,這些情緒她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能苦着臉,輕輕替他揉了揉,以表示自己真的有在反省。
“夠了!”東陵無絕突然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丟開,對那幾個御醫道:“替她診脈。”
說着,又刻意補充道:“如果沒什麼大礙,便將她丟回牢裡去。”
對哦,沐蘭差點都忘了自己還在坐牢。剛纔聽孟依青說,她整整昏迷了兩天?她怎麼不覺得有這麼久?對了,她是怎麼突然昏過去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