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龍秀喝完杯中的酒,轉身繼續去倒酒,卻見風伴狩的手正流着血。
“你……”方龍秀蹲下來去看風伴狩的手,“你怎麼回事?”
風伴狩縮回手:“一點小傷,不礙事。繼續喝酒吧。”
方龍秀沉默了一秒:“只剩一個酒杯了……不喝了,回去朕幫你包紮傷口。”
“陛下。”風伴狩的聲音忽然輕了許多,擡頭看着方龍秀,眼眶泛紅。
方龍秀有些不自在:“什麼?”
風伴狩:“屬下想知道,如果沒有國師的出現,陛下會不會……”如果沒有國師的出現,他會一直守護着陛下,不論陛下是否會喜歡他,陛下都只是他一個人的。
“不會!”方龍秀打斷風伴狩的話,“不論你要問什麼,朕只想告訴你沒有所謂的如果,事實是朕遇到了國師,且從不後悔。”
嗯,就是這樣,陛下一直都是這樣,不給他任何機會,即便那個人不在了,陛下也不會給他任何機會,所以他該走了。
即便不甘心……不甘心……
“風伴狩!”方龍秀一聲呵斥。不對勁,現在的風伴狩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風伴狩擡頭,雙眼裡隱隱現出血色。
方龍秀猛地站起身。她知道哪裡不對了!風伴狩是不是又要控制不住了?
“陛下!”風伴狩跟着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方龍秀的手。
方龍秀想要甩開,但更怕會刺激到風伴狩。
如果風伴狩失控,她要怎麼控制?她並不知道如何使用契約的力量,難不成只有風伴狩要攻擊她的時候契約纔會發揮作用?
但是這樣,那必然是風伴狩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這樣的話……殿外就有人,沒有事先預防這個事情肯定會瞞不住的。她以爲,風伴狩只有在她或者他自己生命受到危險時纔會被刺激得失去控制妖化,今晚是怎麼回事?
冷靜!他現在還沒有失去理智。方龍秀鎮定道:“怎麼了?”
風伴狩什麼也沒說,只是忽地抱住方龍秀,方龍秀一時間腦子一亂,僵住。
“陛下。”風伴狩抱得那麼緊,聲音那麼壓抑,“如果……陛下喜歡的是屬下,陛下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方龍秀怔了怔,隨後嘆了口氣:“這麼說也沒錯,但是朕一向活得清醒,很少會去假設,那些沒有意義。”
“屬下明白。”就是因爲明白陛下不曾有過一絲後悔,不曾對屬下有過任何動心,所以屬下才那麼清醒,清醒地剋制自己。
“明白就好。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應該只是有些衝動了。方龍秀說着要推開風伴狩,卻被風伴狩忽地捂住了眼睛。
陷入一片黑暗,方龍秀立即緊張了起來:“伴狩?”
“屬下不會傷害陛下的。”風伴狩頓了頓,“多謝陛下方纔的一聲呵斥提醒了屬下,屬下……現在的確有點不對。”
方龍秀:“你現在……已經沒事了吧?方纔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突然想起墨竹很久前提醒過屬下要小心月圓之夜,大概是屬下體內的狼血會受到影響,以前沒事,現在應該是受日漸強大的妖力影響了。”風伴狩笑了一下,“陛下趕屬下走是對的,是屬下無能,不能控制好自己。”
方龍秀不說話。
“陛下,冒犯了。”風伴狩低頭在方龍秀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放開捂着方龍秀眼睛的手,轉身就走。
看着那人轉身離開,方龍秀忍不住喊了一句:“你現在就走?”
“嗯,還是現在走吧,留下來也許會做出更過分的事。”風伴狩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他低頭看着自己手上慢慢長出的利爪,笑了一下,“屬下要走根本不用準備什麼,來的時候孑然一身,走的時候也該如此。”
方龍秀沒有阻攔:“那麼,保重。”
“嗯,陛下,珍重。”一切安好地等屬下回來,等屬下會控制自己了,一定會回來繼續守護您。風伴狩身子一騰,幾個跳躍間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
“伴狩。”方龍秀的臉上終於露出不捨。
她不是冷血之人,風伴狩不捨得離開,她又何曾不會因爲離別而傷心。九歲相遇,除去他那訓練的一年,便是整整十年的相伴相守,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她對他怎麼會沒有感情,但是她一顆心給了先生,便是一顆全部給了出去,不再有任何剩餘留給風伴狩。
既然沒有,她又怎麼忍心一輩子將這個人鎖在她的身邊,她能將自由還給先生,自然也該將自由還給風伴狩。
只是如今,陪伴着她的兩個人都離開了,能讓她毫無顧忌說真心話的兩個人都走了,她以後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方龍秀在夜色中站了許久,最後扶着矮桌繼續坐下喝酒。
花好月圓,夜色依舊那麼美,只是如今沒了對飲的人。
剩下的半壺酒喝完,方龍秀也差不多醉了,她將酒杯一扔,一躍而上折下一段花枝,以花枝當那三尺長劍練起劍來。
花枝舞動,一時劍風四起,飛揚的花瓣被縱橫的劍氣分割成碎片。盡興間,一撇眼看見從自己衣袖中飛出的紙條。
“糟糕!”方龍秀立即收劍,飛身出去抓住已經被截成兩段的紙條。
字跡分明,方龍秀確定是先生的字。是先生寫給禾紅袖的字條,卻不知道是何時寫的?又爲什麼會在風伴狩手裡。
然而,這張字條分明表示出先生是願意娶紅袖,是願意陪着紅袖一輩子的。
既然願意,爲什麼要走呢?既然是可以陪着一個人一輩子的,爲什麼就不願意陪着朕一生呢?
因爲龍修和紅袖的男女之別?因爲朕是皇帝?因爲你計較朕後宮的那些人,如果朕遣散後宮的所有人,只要先生一人,先生會不會留下來?
然而不管是什麼,先生到底還是走了。
先生,龍修好想你。
“哈哈哈……”不過,龍修現在知道了,不論是對紅袖,還是對龍修,先生至少是真的喜歡着朕的。
方龍秀抓着紙條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蹲在地上壓抑地哭了起來。她不知道她現在是爲誰而哭,是爲了風伴狩的離別,還是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下的紙條。總之,她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