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寧死死地握住了那根鋒利的針,良久呆呆地看着那繡布,眸光陰冷。
宮女覺得太子妃的臉色不對,聲音更加小心謹慎了,“太子妃想繡披風的話,不如奴婢多叫幾個人來幫忙,幾天也就繡完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舒可寧示意那個宮女下去,然後接着繡了起來。
她這樣不知繡了多久,從屋子裡移到了外面的亭子裡,繡了拆,拆了繡,總算是像點樣子了。
然後她讓宮女拿來了一件披風和花樣,開始繡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疲憊得擡不起頭了,也不見風焰回來,實在睏倦了,她便伏在石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許久之後,烈焰宮的小亭子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着一雙葛靴慢慢地走了進來……
舒可寧這一覺睡了很久,很解乏,連手指刺破的地方也沒那麼疼了,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驚愕地發現自己躺在牀上,牀幔將夜明珠的光亮遮擋在了外面。
熟悉的顏色,流蘇,還有熟悉的氣味兒,這是風焰的牀。
舒可寧皺了一下眉頭,努力回憶着,好像在疲憊睡着之前,她在小亭子裡辛苦地繡着披風,就算後來睡了,也應該在桌子上的,怎麼睡在了風焰的牀上?
恍然起身,舒可寧伸出手,想挑開牀幔,卻發覺十根手指都已經精心包紮過了,還能聞到淡淡的藥味兒,紅腫似乎也消了許多?
莫非風焰回來了?
舒可寧一陣欣喜,她忙挑開了牀幔,目光觸及之處,是一抹銀白的身影,他背對着牀榻,端坐在窗口的書案之前,一顆夜明珠放在他的手邊,將他銀白的衣衫照得越發雪亮刺眼,在地上投下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風焰真的回來了,是他將她抱了回來,還細心地包好了她的手指。
驀然的,羞澀爬上了舒可寧的面頰,心裡洋溢了甜甜的蜜意。
許是聽見了聲音,風焰站起身來,轉身走到了牀邊。
舒可寧忙擡頭看去,意外地發現風焰的臉色並不好看,濃眉冷硬地站立在牀榻之前,莫非他父皇惹他生氣了?
“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事?”舒可寧緊張地問,是不是龍神的身份曝光,引起了什麼麻煩。
可是風焰沒有回答舒可寧的問題,而是冷聲地質問了另一件事兒,略略帶着怒氣:“誰讓你繡披風的?”
披風?
原來是因爲披風的事兒這般不高興,舒可寧忙將手縮了回來,小心地藏在了身後,給夫君繡披風不是妻子獻上的心意嗎?
他這麼生氣做什麼?
“我只是無事閒着,學學而已。”舒可寧低聲說。
“我不需要你做這種事。”風焰皺起了眉頭,一把將舒可寧的手拽了出來,爲了一件披風,將手傷得這麼嚴重,她果真是無聊自殘了。
風焰的話,讓舒可寧有些驚愕,他不需要她做這種事?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風焰只想穿芯兒繡的?
想到這種可能,舒可寧的心頃刻
間冷了下來。
他還敢說他對芯兒無意?
這分明就是一種張揚的寵溺,不需要她繡,卻讓芯兒代替她嗎?
舒可寧抿住了嘴巴,一把將手抽了回來,厲聲地反駁着:“這裡的女子從小就學繡花,成婚後,繡給自己的夫君穿,我現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繡給你穿,有何不可?難道你非要別的女子代替我做這件事,還是穿習慣了,不願換人了?可我有手有腳的,不需人來代勞,如果你真的在意那個女人,捨不得她,就讓她進來,我離開!”
“你說什麼?”風焰濃眉怒揚,臉色鐵青。
舒可寧是何等的自信,在面對寒鳳汐的時候都從來沒有這般過,一直都信任着他。
可是爲何一個小小的宮女,就讓她變得如此的敏感,如此的……不可理喻了呢?
竟然說要離開他?
風焰不理解,舒可寧自己卻是知道的。
在寒鳳汐的事情她能如此冷靜,是因爲從一開始她就明確地知道了風焰不喜歡她,即便她是鳳女,也不願意娶她,那麼堅定的心,她怎麼可能去懷疑。
但是芯兒不一樣,風焰就算真的不喜歡她,也絕對沒有可能娶她,但是男人對於那些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人都是沒什麼抵抗力的。
而且芯兒對於風焰的心,那是再明白不過了。
這麼一個女人時時刻刻地在他的身邊環繞着,久而久之,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怎麼能不擔心?不小氣?
更加重要的是,她現在懷着身孕,無法儘自己身爲妻子的責任,她沒有忘記風焰昨晚在浴缸中洗冷水澡的那一幕。
妻子懷孕的時候,耐不住寂寞的老公是最容易出軌了,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說地有點無理取鬧了,但她不是不相信風焰,而是因爲繡花的事情給了她太大的挫敗感,讓她一時間有點難以發泄而已。
這樣的自己,她也不喜歡,很不喜歡……
舒可寧想着想着,眼眶竟然微微泛紅了,她低下了頭,不願再去看風焰。
風焰看着她這幅樣子,輕嘆了口氣道:“她的披風我沒穿過。”
他沒穿過?
既然一次都沒穿過,爲何芯兒還要年年堅持,她當真癡心於此嗎?
還是風焰要維持芯兒,怕他懲罰那個女人?
“既然你不穿她繡給你的,爲何也不需要我繡的,就算我爲了你十指鮮血淋淋,你還是這般無情,嗔怪我做了芯兒一直做的事情。”
舒可寧翻身從牀榻上下來,立於地面,直視着風焰,紅紅的眼眶中帶着委屈。
風焰被她看得心中發麻,這樣的眼神,他幾乎沒有在舒可寧的身上看到過。
舒可寧見他不說話了,心中的委屈更甚,提起了裙子,大步地走了出去,她穿過烈焰宮的大殿,疾步地走到了小亭子。
亭子裡的桌子上,還放着那件繡得亂糟糟的披風。
舒可寧咬住了嘴脣,她發誓她以後都不會自作多情了,將披風一把拽
起,就要從中間撕開的時候,她的手卻被用力握住了。
“我只是說不需要你做這種事情,又沒說不穿你繡的披風。”
風焰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舒可寧慢慢地轉過身,看到了他那雙深邃含情的眼眸,一下子呆住了。
風焰將披風從舒可寧的手中拿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接着穿針引線,講述着披風要怎麼繡,想不到他平日裡那麼冷酷,揮劍斬妖,卻不想拿起針線,好像也不遜色。
舒可寧看得張口結舌,想不到一個七尺男兒,魁梧高大,竟然也會這個?
不是說皇城只有女子才學繡披風的嗎?
風焰是不是男人中的大怪物了。
“別這麼看着我,若是你看多了,也就會了,來,你試試。”風焰說明了如何才能繡好之後,將披風遞給了舒可寧,眸光仍舊含着柔和的深意。
舒可寧恍然地接過了披風,按照風焰說的,繡了起來,果然很順手,早知道找人來教教自己,何必吃那麼多的苦頭。
繡了一會兒,舒可寧偷偷地看向了風焰,有點搞不明白這個男人了,他剛纔還不讓她做這件事,怎麼現在又讓她做了?
“因爲芯兒是父皇安排過來的,按照規矩,要調離她,得經過他的同意,今天事情太多,我還來不及提起。明天我就去說,將芯兒調離烈焰宮,以後再也不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風焰突然開了口。
舒可寧聽了此話,一個走神,一針扎進了手指,血瞬間流了出來。
“你看看,你哪裡是這塊料,偏要逞強?”風焰立刻將舒可寧的手指捏住,拿出了一點藥粉塗抹在了上面,剛纔還鑽心刺痛,這會兒,不但血止住了,也沒那麼疼了。
舒可寧很是驚訝,這還真是神奇的藥粉,不知道其中有什麼成分,應該抽個時間研究研究,結合她的醫術,也許會配製出什麼奇藥來。
“焰,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氣?”舒可寧任由風焰包着她的手指,低聲地問着。
芯兒在風焰的身邊伺候了整整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因爲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太子妃,就被趕走了。
人家肯定會說她善妒,小心眼吧。
風焰擡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着寵溺的笑,“你若是大度了,我反而該擔心了呢。”
之前他是太遲鈍。
芯兒對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以爲只要他對她沒有心思,問心無愧就沒問題了,所以坦蕩地讓她出現在舒可寧的面前。
可是他忽視了女人的心思,這個心思包括芯兒和舒可寧的。
今天和昨天,舒可寧會有這麼大的反映,肯定是芯兒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的。
而剛剛到了皇宮,還處在無措中的舒可寧就這麼被影響了,所以纔會跟他鬧起了脾氣。
這一切,只因爲她在乎他,愛着他。
所以,他又怎麼可能去怪她呢?
哪一天若是她對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不聞不問,隨之任之了,那他就該着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