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王，剛纔你所言，孤王盡已聽之，你還有何話可說？”國主冷然喝到。
季允徹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顫抖，囁嚅道：“臣弟……臣弟知罪，還望皇兄念在骨肉親情從輕發落……”
“你貴爲王爺，擄走無辜女子並將其殺害，竟然還想着嫁禍丞相府，罪大惡極，還有臉求孤王從輕發落？！”國主站起身來，衝着他怒斥。看慣了他和藹的樣子，我竟然忘記了其實他也有這般兇狠的一面。
季允徹亂了手腳，早已語無倫次，只是不斷地求饒：“求皇兄饒命……求皇兄饒命啊……”我細眉微蹙，總覺着他這個樣子不太對勁。季允徹就算再不濟，看他剛纔與我談話那風度，也不像是這般軟弱怕死之人，爲何現在卻不顧臉面委曲求全呢？
來不及細想，國主已經將便衣侍衛召入室內，下令道：“將季允徹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是！”侍衛齊聲應道，拖着季允徹便下去了。季允徹也不反抗，只是一臉驚慌無措。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我竟然覺得他那樣子好像是在暗喜。這中間，總是漏了些什麼。這樣順利地就將他抓獲，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正想着，不料卻碰上了舞兒的目光。她已經被侍衛用繩索緊緊綁住，正往外拖。她扭着頭盯着我看，眼裡寫滿了憤怒和不甘。我心裡涌起一陣愧疚，卻又不好開口。只好悻悻地低下頭，不再去看她。
“南宮小姐這次揭發真相有功，孤王定重重有賞！”待一干人等退下，國主走到我身邊，讚許地對我說道。
我淡淡地答道：“凝落這般做，只是爲了還璇兒妹妹一個公道，並不求國主賞賜。”我擡起頭，發現末攸然，不，應該是季允翌正朝着我這邊看，眼神裡複雜的神色讓我心裡又開始兵荒馬亂。
“南宮小姐不要急，聽孤王把話說完。”國主的語氣耐人尋味，我不解地看向他，他衝我曖昧一笑，道：“南宮小姐和翌王兩情相悅，就讓孤王爲二位牽個線，不知道南宮小姐意下如何？”
我眸子一閃，卻又瞬間暗淡下來。季允翌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蘇尋墨顯得很尷尬，看看我，又看看季允翌，倒也開始焦慮起來。
“凝落高攀不起。”我略略平息心情，手卻在不自覺中握成了拳頭。季允翌的眸子似乎暗了一分，他也會失落麼？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瞞我瞞得這般辛苦。
“咳，咳。”蘇尋墨輕咳幾聲，想要緩和尷尬的氣氛。“國主，尋墨有事稟告，還請國主借一步說話。”國主會意一笑，雖然臉色略顯得不自然，還是點點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幾眼，便帶着蘇尋墨離開了。
寂靜的房間，可怕的沉默，我有點無措，順勢背過身坐在了椅子上，不想再面對那一張依舊沒有波瀾起伏的臉。
“你……是怎麼知道的？”半晌，他的聲音輕輕淡淡，卻在我心裡掀起了洶涌浪潮。他終於肯向我坦白了，這一刻，我等了多久。
“末圻。”我收起忐忑不定的心情，淡淡
地吐出這兩個字。
“不可能。”他肯定道。
“看來翌王爺對自己的侍衛還挺信任，難怪……當初你會讓他去調查南宮璇的下落。”我幽幽道，“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才知道，末攸然有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叫做末圻。”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語氣裡似乎帶着自嘲。“我早該想到的……”
“所以……翌王爺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我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釋，一直在期待着什麼。
“沒有。”
沒有……聽到他如此簡單的這兩個字，我的心像被針刺一般的疼，冷笑一聲，起身道：“那……凝落告辭！”
衝出會客室，不顧門外其他人的詫異，我徑自小跑出客棧。屋外下着大雨，電閃雷鳴。我踟躇片刻，回頭望見衆人複雜的目光，咬咬牙便衝進了大雨之中。冰涼的雨水打到我的身上，臉上，引起身子一陣顫慄。我卻顧不得這麼多，只想逃離那個是非之地，逃離那個狠心的人。
“落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定在原地，竟然沒有了離開的勇氣。急切的腳步聲踏着雨水而來，我的手腕被人緊緊扼住，一陣疼痛。我轉過頭去，對上那一雙清澈的眸子。絕色的容顏，只是那雲淡風輕的表情不再。
雨水將他的劉海打溼，他的臉上也溼了一片。顧不得去擦，他一言不發地扼住我的手腕，瞪着眼睛盯着我看，目光中閃着一絲怒氣。他神情複雜，讓我不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這樣激動甚至憤怒的他，竟然讓我覺得可怕而不敢靠近。
“你……你弄痛我了！”我掙扎着，卻怎麼也不能掙脫開來。
“你想讓我去死嗎？！”他大吼。我一時錯愕，僵在了那裡。他手上依舊那般用力，只是目光卻柔軟了下來。“落兒，現在你知道了，你是要離開我嗎……你離開我，我怎麼辦……”他的聲音那般淒涼，每一個字都幾乎將我的心震碎。
“不然呢？做你和葉知秋的第三者嗎！”我哭出聲來，連自己都被自己的衝動嚇到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裡盡是落寞和悲傷。一股心酸涌上心頭，我竟然有種不忍心，後悔自己這樣子說我們的關係。
沒有任何預兆地，他將我擁入懷中。此時的我卻顧不得其他，整個身子都被抽空了似的，沒了一點力氣。他緊緊着擁着我，似乎恨不得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甚至讓我快要喘不過氣來。我忘了掙扎，只知道自己內心實在是太渴望他的懷抱，就算被欺騙了那麼多次，就算他瞞着我這麼大的謊言，我還是眷戀他的溫暖，捨不得放手。
突如其來的吻慢慢落下，我猛地想要掙扎，奈何他力氣太大，無法掙脫。脣似乎已經被他咬破，我甚至嚐到了血的腥味。心裡莫名地恐慌，雨水和淚水交纏，冰涼，滾燙，過於複雜。
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將我鬆開。我沒了力氣，卻聽到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落兒，做攸然的妻子，可好？”
瞬間，我似乎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感覺到他慢慢地鬆開了我，我將頭擡起，撞上他那一雙清澈若水的眸子，飽含深情的目光柔軟了我的整顆心。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滿，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
“落兒，做我末攸然的妻子，可好？”他又輕輕喚了一次，這次的語氣更加認真，也更加誠懇。我癡癡地朝着他看，淚水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爬滿了我的臉。他伸手爲我拭淚，動作之輕之柔讓我心下一暖。
“我……我可以嗎？”我喃喃道，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問。
“這世上，攸然只願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輕輕捧起我的臉，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我不由得想起那次去風國的那個晚上，他喝醉酒來找我的樣子。那時，我們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將頭深深埋進他的懷裡，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末攸然，你爲什麼瞞了我這麼多的事情！你爲什麼要是季允翌！你爲什麼要和葉知秋在一起！”
“落兒……落兒……”他將手臂罩住我的頭，怕我被雨水淋溼，寵溺地喚着我的名字，任我在他懷裡低聲嘶吼。
“落兒，那天我就知道你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聰明如你，既然已經看出了那個破綻，又怎麼會聯想不到我真實身份……那日沒有挽留你，是因爲葉家小姐站在門外。落兒，國主安排，翌無法抗旨……”
一聲“葉家小姐”，讓我醋意全失；一句“翌無法抗旨”，也讓我怨恨不再。他稱葉知秋爲“葉家小姐”，足以見得他內心對她的疏遠；他說的“翌無法抗旨”，指的是如果他是末攸然，絕不會因此妥協……只因爲他是季允翌，所以他不得不爲國主的地位考慮，不得不與葉知秋交好……
“怎麼辦……怎麼辦……”我抽泣着呢喃，“我怎麼就這樣妥協了，爲什麼在你面前，我總是這麼容易妥協……”
“落兒，是攸然不好，是攸然不好……”他輕拍着我的背，低聲道歉。嗅着他身上那清淡的香味，我的心情莫名地舒坦下來。
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我們都不再說話。我內心很複雜，恨自己沒骨氣，卻又欣慰於能夠和他和好。只是，我真的要做他的妻子嗎？他現在不是末攸然，他是季允翌，他是雲國的王爺，他要幫國主鞏固江山，他肩上的擔子很沉很重……最重要的是，他也許要娶葉知秋……
“你……你現在是‘末攸然’，還是‘季允翌’？”我弱弱地問出聲，緊張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可以，我只願是‘末攸然’……”他淡淡的聲音飄入我的耳中，我不禁抿起一絲苦笑。他願自己是末攸然，可是，現實卻並非如此。
“落兒，做我的翌王妃，他朝再做末攸然的妻子，好嗎？”帶着無奈和懇求的聲音，一字一字擊打着我的心。
我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伸手撫摸他已經被雨水打溼的臉，嘴角卻不自覺地勾勒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翌，我會陪在你的身邊，等攸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