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要送了。”落兒低聲吐出這幾個字，衝我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擔心。她放開手，轉身朝着門口走去。我沒有再試圖去拉她，她既然選擇了，我便會放她自由，尊重她的選擇。可是，若是她再受傷，我必會毫不猶豫地將她鎖進我的懷裡，再也不放開。
落兒，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一天，卻又期待這樣的一天。
“楷哥哥，別想太多，王妃姐姐不會有事的。”齊緗走了過來，試圖安慰我。只是，這個時候的我心情已然被掏空，目光緊鎖着落兒與季允翌遠去的背影，五味陳雜。葉知秋，她又會怎樣對待落兒？落兒，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
“楷哥哥？”身邊的齊緗又喚了一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冷落了她。想來她也是客人，我不該這般對她。掩飾地笑了笑，我輕聲道：“緗兒有事嗎？”
她嫣然一笑，低了低眸子。“緗兒聽說沛林有座林音寺特別靈驗，緗兒想要去爲家人祈福，不知楷哥哥可有時間陪緗兒一同前往？”她擡起頭，一臉期待的樣子，讓我不忍拒絕。正好這次落兒回了雲國，我心情也壓抑，出去散散心也好。於是，我點了點頭，微笑着表示贊同。齊緗抿嘴笑了起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我一時失神，她這個樣子，真的很像璇兒。
那日，在陪落兒散步的路上，我碰巧撞上了她。她擡頭的那一瞬間，給我的感覺不僅僅是一個“震撼”。她像極了璇兒，不僅僅是外貌，更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甚至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不同常人的味道。她，分明就是璇兒啊……可是，我又何嘗不知，璇兒已經離世，是我親自將她的屍體下葬。
如果她就是璇兒，該多好。
落兒走後幾日，連續下雨，去寺廟的事情一直推遲，直到五日以後才得以實現。這日，天朗氣清，毫無秋日的蕭條，只是山間枯黃的樹葉卻還是展露了秋天的顏色。踏着碎碎的落葉，我執着齊緗的手登山走在去林音寺的路上，迎着晨間的陽光，心情格外明朗。
“緗兒這是第一次登山吧？”同行的就我們倆人，氣氛有點冷淡，我開口想要展
開話題。她對山上的風景似乎很是好奇，老是四處觀望。聽我這般問，她淺淺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緗兒見識短，讓楷哥哥見笑了。”
“哪裡，緗兒可是大家閨秀，見識自然是深的。只是也應出來走走，多多接觸大自然纔是。”我笑道，突然憶起璇兒，她也是常年待在府裡，都未有出來走動過，更別提上山了。璇兒出生時，母親難產而死，她的身子自然也是不好。爹爲了保護好她，一直將她深養閨中，只是見見親戚，所以璇兒對外面的世界也很是嚮往。我答應她，待她及笄，便陪她暢遊沛林，還要帶她去雲國遊玩，只可惜……
“楷哥哥？！”齊緗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過神來，下意識應道：“嗯？”她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楷哥哥，剛剛我問你話呢，你居然沒有在聽，是在想什麼事情？難道是心上人？”
“我哪有什麼心上人！緗兒真會拿我開心！”我隨口敷衍。我對落兒的喜歡，又怎能同外人道，這樣的感情，在他們眼裡，怕是很不堪吧。可是，我卻毫不在乎，只要落兒願意，天涯海角我都願意陪她。
齊緗眼珠子調皮地轉了轉，頭一次表現地如此活潑。這個樣子，不禁讓我想起了璇兒在世的時候，也是這樣同我撒嬌的。“楷哥哥在和緗兒打馬虎眼呢？長這麼大，怎麼可能沒有心上人呢！是不願同緗兒說吧！”她撅着嘴，裝出生氣的樣子，很是可愛。
我不禁咧開嘴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嘴角又抹上了些許的憂傷。這樣的感情，叫我如何開口呢。就算我不怕，落兒呢，若是落兒知曉我的心意，她該如何是好。或許，她早就知道了吧，只是一直沒有正視過……她，定是不想面對吧。
“你看，你看，楷哥哥！你又不搭理我了！”她氣急敗壞地小聲吼着，嘟嚷着嘴，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我拗不過她，只好拉住她的手晃了晃，示意她停下。她饒有興致地擡頭盯着我的眸子，一臉甜蜜的笑容。“楷哥哥，你同我說說，好不好？”
“緗兒，我同你說，你不許笑我……”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的笑臉，璇兒的一顰一笑又展露在我的
眼前。明明知道她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們聯繫在了一起。也正因爲如此，她讓我感覺如此親切，也願意將自己的心事說與她聽。
深深呼了一口氣，我移開在她身上的視線，目光投擲在對面的那座山上。望着無盡的秋色，我淡淡地開口說道：“我愛上的女子，是我該愛，也不該愛的人。說該愛，因爲她於我有特殊的身份，我有義務有責任保護她。而且，她美麗，善良，是個好女子，值得我愛。說不該愛，亦是因爲她的身份，我們若是相愛，特殊的身份定會讓我們受盡世人的鄙夷……”
“楷哥哥……”我還未有說完，她卻急着打斷了我的話。“那你，可有對她說過你的心意？”
“我還沒來得及說出我的心意，她便離開了……”想起落兒當日離開得那般決絕，我便深知她對季允翌的情意。無論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她還是那般義無反顧。而我，連向她真正袒露心意的機會都沒有。
我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許久之後，才意識到齊緗已經很久沒有說話。看向她，我驚訝地發現她的神色竟然比我還要悲傷……不，不能說是悲傷，那樣複雜的神情，有悲傷，還有遺憾，甚至還夾雜着開心。是我看錯了嗎？還是我想得太多？我的故事，她爲何有這樣的共鳴？
“緗……緗兒？”我試探性地喚了她一句，她擡起頭，眼眶裡竟然泛起了淚珠。我正要詢問，她卻率先開口：“楷哥哥，她會知道你的心意的。”
“呵，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有的！”她又急急地將我的話打斷，我訝異地看向她，她慌忙迴避我的眼神，再看我時，眼裡已經恢復了平靜。“楷哥哥，我們快去廟裡祈福吧。”
“嗯，好。”我也不便再多說，淡淡地笑了笑，又踏上了行程。只是現在的心情，卻起伏不平。
她的神情甚至眼神，越來越像璇兒了。是我的錯覺嗎，爲什麼，我感覺璇兒又回來了……璇兒，你離開我已經近半年了吧。你回來了嗎？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能一直停留，至少現在，我身邊還有你，不會孤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