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多謝少夫人關懷。”如此說了一句,白氏微微欠身,扶着自己的丫鬟緩步離開,肖氏的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也不好發作,虛虛一笑,也離開了。
望着她們離開的背影,齊嬤嬤淡淡道:“公主,看來這兩位姨娘之間的嫌隙也不淺。”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倆人都是父親的侍妾,雖然肖氏資歷要老一些,但總歸是平起平坐,如今母親去世多年,父親總要續立正妻,且看誰能生出個兒子來吧!”晗筠公主輕笑一聲,嘴角邊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苦澀之味。
“公主說的對,只是依奴婢看,就算生出兒子,林將軍也斷然不會輕易允諾正妻之位。”肖氏母家只不過是一個四品官,白氏的身份更低,林青雲眼見着就要受封異姓王,怎能允許自己的續絃是如此不入流的出身,倒是從世家貴女中另擇繼妻的概率大一些。
“此事具體如何,就看父親的意思了,咱們無需多心。”晗筠公主搖搖頭,不願再多說什麼。
因着晗筠公主時不時來林卿處閒聊,下人們已經得了不必通傳的消息,徑自來到內殿時,見林卿正拿剪子剪着一對窗花玩,忍不住輕笑道:“外面都忙翻天了,你可倒好,在這裡多清閒,當心被人扣上個不尊父親的帽子。”
見晗筠公主的臉色比前兩天好了許多,林卿心裡很是高興,起身拉過她坐到一旁,含笑撒嬌道:“有嫂子保護,誰敢挑我的不是,再說這窗花剪好了也是要貼到父親院裡去的,哪兒是給我自己呢!”
“知道你孝順。”晗筠公主拿起林卿差不多快剪完的窗花,讚道:“這和合二仙栩栩如生,幾日不見,你的剪紙技術倒是越發精進了。”
“嫂子剪什麼像什麼,卿兒若不勤着點兒練,以後哪兒還有臉把自己剪的東西拿出來。”如此嬉笑了一句,林卿正色道:“卿兒適才派人去通知嫂子,方纔知道您進宮了,其實父親要晚一些才能回府,嫂子不必這麼急着回來。”
“父親凱旋迴京是大事,怎能馬虎。”晗筠公主微微一笑,淡淡道:“過不了幾日,夫君也該回來了。”
聽晗筠公主提到林梟,林卿心中本能地一緊,擔憂道:“嫂嫂……”
“卿兒,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已經沒事了,只要夫君心裡能夠好受一些,我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今天皇上的話,又或者是皇上說話時的神情,讓晗筠公主很受觸動,這一路上她想明白了,林梟有過去,自己跟諸葛宏那些微不足道的情愫,又何嘗不算過去呢,只不過自己稍微幸運一些,不曾經歷那些生離死別的場景罷了。
聽到晗筠公主的話,林卿稍稍踏實一些,柔聲勸慰道:“嫂嫂放心,你的付出,哥哥和整個林家都會記在心裡,絕對不會忘記。”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麼生分的話。”晗筠公主柔柔一笑,握住林卿
的手,緩緩道:“適才過來的路上,我遇到了肖氏和白氏,她們二人近日就該陸續臨盆了,不知爲何,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人總是會對危險有一種本能的敏感,晗筠公主這種感覺或許就是其中一種。
對此,林卿自然做好了十全的準備,但爲了不把晗筠公主牽扯進這場錯綜複雜的博弈中,她少不得要按捺住心裡的情緒,安慰道:“爹爹剛剛凱旋歸來,她們就產子,自然是雙喜臨門的喜事,只是到底誰能生出兒子,就要看她們各自的造化了,多想其他的,也是無用。”林卿眼眸中泛出清冷的光芒,父親比預料之中要早三天回京,肖氏的計劃或許也該提前了吧,接下來可真是片刻都大意不得。
至於白氏?她雖然明白這個女人並不似表面那般簡單,但一下子料理兩個,實在是有些費勁,且她又不是個不知道進退的,只好暫時按下不提,若是日後鬧出什麼幺蛾子,再處理也不遲。
“我看未見得吧,生出兒子自然是最重要的,但若她們二人生的都是兒子,那就要看排序了,如此一來,誰先誰後,也是重要一環。”晗筠公主若有所思道。
“左右閒着也是閒着,由着她們折騰去吧,咱們不必去趟這攤渾水。”林卿柔柔一笑,繼續道:“嫂嫂不必擔心,即便她們生出兒子,也不過是庶出,斷然威脅不到哥哥的地位。”且不說肖氏根本腹中根本就沒有孩子,即便是有,也沒有任何威脅。
“這一點我從未擔心過。”晗筠公主擡眸看向林卿,緩緩道:“倒是你,前幾日在皇后宮中平白受傷,我知道你怕我擔心,怎麼都不肯說出實情,但這麼多年,皇后是什麼樣的人,我多少也有些瞭解,她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卿兒,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說到最後,晗筠公主眼眸中的擔憂明顯比剛纔又加深了一層。
她並非完全察覺不到林卿對獨孤夜的情誼,只是獨孤夜身體狀況堪憂,說句朝不保夕也不爲過,若林卿真要嫁給他,只怕也不是什麼好結局。
林卿明白晗筠公主是真心關懷自己,但此時此刻,她卻無法將一切和盤托出,心裡稍稍有些愧疚,淡淡笑道;“嫂嫂放心,婚姻大事卿兒自有打算,絕對不會委屈了自己。”
林卿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晗筠公主亦無可奈何,只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番閒聊過後,氣氛漸漸不似剛纔那般壓抑,兩人將一些日常用品準備妥當,又去小廚房吩咐了晚膳所用的菜式,方纔一同去老太太處請安。
老太太對下人未先向自己稟明林青雲要回府一事,而是先向林卿稟告,心裡着實有些不滿,但如今府上大小事務皆由林卿做主,她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少不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滿,含笑道:“晗筠和卿兒到了,快坐。”
“祖母的氣色看上去比前日好多了,可見得知父親回
京,心中歡喜。”晗筠公主笑道。
“可不是。”老太太重重嘆了口氣,繼續道:“老身只有青雲這麼一個兒子,每次看着他上戰場,我這心裡就七上不下,夜不安寢,食不知味,好在是平安回來了,哎!”
“有祖母這般牽掛,父親必然會事事平安。”林卿淡淡附和道。
說什麼牽掛父親,倒不如說是擔心父親出什麼事情,影響她享受榮華富貴罷了。
“是啊,何止是青雲,梟兒我何嘗不是日夜牽掛,偏偏這孩子如此糊塗,竟做出那種事情……”說到這裡,老太太似乎覺得難以啓齒,只是略過此節,看向晗筠公主道:“晗筠你放心,你父親既然回來了,這件事自有他做主,斷然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依她對林青雲的瞭解,對方斷然不會同意林梟將千羽公主的遺體葬入祖墳,如此一來,他們父子定會起爭執,在老太太看來,他們父子二人自是吵的越兇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這樣才更合了自己的心意。
晗筠公主雖然不明白老太太心中所想,卻也並不糊塗,只起身行了個禮,一派感激道:“晗筠多謝祖母關心,此事該如何處理,全看父親和夫君的意思,晗筠不會有任何異議。”
老太太知道林卿這些日子沒少給晗筠公主做思想工作,只是沒想到對方竟會大度至此,心中暗暗惱恨,卻也不能說什麼,只淡淡道:“既如此,老身就放心了,這將軍府自有將軍府的規矩,絕不是某個人一手遮天,任意妄爲就可以的。”老太太如此一說,話語中的諷刺意味已是十分明顯。
終於忍不住了麼?
想着之前老太太獨斷專行,什麼事都以林如玉和沈流雲的利益爲先那段日子,林卿心中冷笑不止,連忙低頭恭順道:“祖母處事一向公允,有您在府中坐鎮,自然沒有任何人敢做出那種出格的事情,否則,您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對不對?”林卿這一舉動,意在逼老太太表態,到了處置肖氏的時候,也好不必自己再出口。
一想起林如玉之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林卿,老太太胸口就憋了滿滿的怒氣,怎麼都壓不下去,若不是她,自己的女兒豈會淪爲全京城人的笑柄!
可是無論再怎麼生氣,她也只能忍着,等待那個最佳時機,永絕後患!
想到這裡,老太太的心情稍微緩和一些,勉強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點頭道:“卿兒說的自然是對的,無論是誰,但凡做了那些喪盡天良,有違倫理道德之事,老身就一定不會輕饒!”
比如林卿害了肖氏和白氏腹中的孩子。
“有祖母在,實在是孫兒們的福氣。”晗筠公主不動聲色地看了林卿一眼,淡淡笑道。
老太太坐在上首,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由更加惱怒,這兩個人,說是來給自己請安,倒不如說是來給自己添堵的,實在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