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讓潮溼的空氣愈發腐爛。
觀衆席上，延伸式的遮雨棚雖然擋住了雨水，但那水滴的啪啪聲，卻像是戰鼓一樣，爲屏息凝神的觀衆們增添了些許聽覺上的凝重感。
克萊茵和阿塔尼亞，毫不介意的淋着小雨，站在泥濘的場地中央，默默對視着。
這一幕，衛萊看在眼裡，感覺就像黑客帝國3結局戰一樣，心想如果自己帶個墨鏡，穿套西裝，會不會很像史密斯？
再想想…嗯，不太可能吧，至少我沒禿頂。
雖然是小雨，但如果放以前，還是幼年期的史萊姆的話，這種程度的小雨，是足夠淋死它的。
不過現在得到了多次進化後，在小雨中，史萊姆反而會變得更強，這對於克萊茵或許是好事。
而這一次，克萊茵沒有再拒絕史萊姆的幫助，選擇了與它肩並肩的站在一起，共同面對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阿塔尼亞。
皇室看臺上，零食已經重新端上。
歐米多米斯默默地注視着眼下的一切，心中大喜。
羅斯福德家好歹也是三大侯爵之一，據他所知，這阿塔尼亞天賦不怎麼樣，但如今看來，那孩子好像有點奇怪。
這個孩子身上散發着很不祥的味道。
至少氣場上看下來，和克萊茵不相上下，應該不會再被瞬殺了。
柯伊諾爾看着兩個孩子，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裡。
皇城護衛隊正在依次進場，按照這趨勢，歐米多米斯奪權一事，是不可避免的了。
柯伊諾爾只希望，衛萊能夠遵守諾言，守住仙德拉魯，因爲目前這局勢，即便他是做國王的，也已無能爲力。
柯伊諾爾是很理智的。
首先國王特權的預知，是這樣說的。
就算歐米多米斯不造反，魔神族的誕生也不可避免。
與其讓魔神族災難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發生，倒不如，讓它在皇宮發生，在衛萊面前發生更好。
至少這樣能第一時間應對。
其次，如果這次強行阻止第二先鋒戰，事後以歐米多米斯，必然會狂帶節奏。
到時候，歐米多米斯篡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畢竟製造輿論和帶節奏是他的特長。
與其讓他發揮特長，慢慢耗死我，倒不如在這裡做個了斷。
幾經權衡利弊後，柯伊諾爾得出的就是這樣的結論。
事情如今進展的過於複雜，會發生什麼，如果不用國王特權，已經無法預判了，所以柯伊諾爾只能兩弊相較取其輕，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剩下的，就相信衛萊吧，相信這個天啓大陸已知最強者的力量。
“克萊茵，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雙手闊劍，被阿塔尼亞像木棍一樣輕巧的扛在肩上，純黑的眼球看不見聚焦，但毫無疑問是在看着克萊茵。
“你身上也有我懷念的味道。”
克萊茵擺開架勢，久違的平靜，如今因微微加速的心跳而紊亂。
“呵。”無情的冷笑，像是嗤之以鼻，阿塔尼亞的表情至始至終都保持着冰一樣的冷漠。
深淵般的眼球，死一樣的注視着克萊茵，他問道：“一個半月前，我家祖宅，是不是你毀的？”
仇恨逐漸蔓延，雨水似乎染上了一層血的味道。
這個問題，讓克萊茵眉宇微微一蹙。
沉默良久，克萊茵似乎有一絲愧疚，並沒有回答。
“不說話嗎？算了，無所謂。”
阿塔尼亞擺擺手道：“一個半月前，我調查祖宅的廢墟，發現了許多血跡，我帶回我家醫療部化驗後，驗出了你的DNA，所以…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
“無所謂你還問？”
“我就想看看，能不能讓你心生愧疚。”
阿塔尼亞的臉上，扯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彷彿完全不爲自己家人的死而傷心或者憤怒，反而…家人的死，對他而言，更像是可以利用的條件一樣。
這一切，衛萊都看在眼裡。
這就是魔素，就算理智和記憶都保留了下來，但是認知和性情卻會被完全顛覆。
託莫羅也是一個例子。
被魔素復活後，他具備完整的理智和認知，心裡也惦念着衛萊，但是如果要他殺衛萊，他不會有任何猶豫，事實上，雖然作爲哥哥，他心裡愛着衛萊，但他同時也異常的想要殺死衛萊。
顛倒理性，是被魔素污染後最初的症狀。
魔素的腐蝕是從內而外的，被感染後，先是靈魂會腐爛，然後纔會引起生理變化。
通過醫療部化驗，得出克萊茵是兇手，阿塔尼亞當然會憤怒，但同時，因爲魔素污染的影響，家人的死，也讓他異常的愉悅。
他的理性，已經完全被魔素侵蝕。
所以，別看被魔素污染的人能活蹦亂跳的，和被污染前好像沒什麼區別，其實那些人的靈魂，都已經死了。
阿塔尼亞的侵蝕，已經進入了肉體階段。
這個過程被稱之爲魔神化。
這，也是魔神族令人作嘔的原因，死是戰士的歸宿，入土爲安是戰死之人的權利，然而，魔素卻剝奪了這份權利，強行讓安息的亡者復活，入土不安，讓生者墮入地獄，永無天日。
實力會一天比一天強，他遲早也會變成魔神族，會像拉卡德和託莫羅一樣。
只是現在他臉上有黑筋，說明魔神化還沒完成，一旦完成，實力也能達到高階魔族的水平，是個巨大的威脅。
所以，要消滅他，最好趁現在。
而同時，正因爲他還沒有完全魔神化，所以，克萊茵和他打，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衛萊也正好可以躲在旁邊，靜觀其變。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必要隱瞞了？”
克萊茵說着，手虛空一抓。
貼身的刃片，從衣服的縫隙中飛出，很快匯聚到掌心，拼接成了一把野太刀的形狀。
“黑蜂嗎？果然。”
阿塔尼亞似乎完全不畏懼手持亞聖刀的克萊茵，反而擺開架勢。
砰的一聲，就像打爆一個巨型的水球，漆黑的戰意，就像燃燒的黑色火焰般籠罩了他壯碩的身軀。
每一種能力都有特定的顏色，魔力是紫色的，鬥氣是紅色的，戰意是銀色的。
黑色的戰意，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過於強大，比如救世主模式，另一種就是其被魔素的侵蝕已經到了不可挽救的程度。
“我只問一句，你是阿塔尼亞嗎？”
一揮刀，鋒利的刃，在雨的薄幕中切開一瞬間的斷層，克萊茵匍下身，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敵人。
“是啊。”
“你不爲我害死你家人而憤怒嗎？”
“憤怒啊！就是因爲憤怒，所以纔想殺你。”
“是嘛？”
克萊茵的表情愈發凝重，停頓了一下，他說道：“但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表情？”
阿塔尼亞一愣。
這番話，所有人都聽到了，阿塔尼亞的臉，所有觀衆也都能看到。
沒錯，沒有一絲憤怒，有的只是嘴角咧到耳根的病態笑容。
“如果你是阿塔尼亞，我也許會因爲愧疚不敢出手，但你不是阿塔尼亞，你只是一個佔據了他身體的怪物，和我遇到的怪物一樣的，名爲魔神族的怪物！”
轟隆一聲，點燃炸藥般的銀色光芒，將少年的目光點綴的無比清明。
那姿態，宛如戰神。
“雖然我不知道魔神族是什麼，但我一定會查清楚，然後消滅你們，所以…先從你開始！”
少年的決意，與他邁開的腳步一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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