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跡? 光明神殿(八)
當身體裡的亡靈之氣完全蟄伏,光明神力就會變成溫暖的泉水,潺潺地滋潤着生命,即使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只是原本就骨瘦如柴的蒙德拉依靠光明神力維持了六天的生命之後,整個人就像一根火柴棒,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
他本人全然沒有這樣的覺悟。對他來說,身體的胖瘦就像一件衣服的厚薄一樣,不過影響體重和溫度,他更願意將時間花在研究精神力上。
這幾天,他一直處在昏迷和清醒的交界,對外界有着朦朦朧朧的感知,卻無法集中精神思考。但這對第一次接觸光明神力就暈過去的他來說已經是一個突破了。
也許,光明神力對亡靈法師的影響力並不是永久的,一旦亡靈法師習慣和適應了光明神力,就能讓它對身體的影響力減到最低。
這個想法讓蒙德拉感到雀躍。
他睜開眼睛,舒展四肢,以便自己能夠在這個用來關他的小籠子裡過得舒適一點。
“看起來你過得不錯,小傢伙。”麥隆端着一個小瓶子走過來,在籠子前面蹲下,“我看得出來,你有着善良的靈魂,邪惡是環境賦予你的僞裝。光明神會永遠願意向迷途知返的人敞開大門,在這裡,你能獲得真正的安寧、平靜和快樂。”
蒙德拉懶洋洋道:“能見到真正的教皇嗎?”
麥隆笑道:“當然能。高高在上並不是教皇的本意,他非常樂意與人交流。”
蒙德拉道:“他剃鬍子嗎?”
麥隆怔了怔道:“爲什麼這麼問?”
“我想拔他的鬍子。”只是這麼一小會兒的對話,他就覺得好不容易凝集起來的精神力又漸漸渙散了。蒙德拉想挪動身體換個舒服的姿勢,最終因爲睏乏而放棄了。
麥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睡顏,嘆氣道:“天真的少年。”
神聖騎士團臨時團團長阿奇伯德走過來,“麥隆大人,比亞各女皇陛下使者阿里迪·波波夫求見。”
麥隆站起身,揮手道:“你替我招待和答謝他。”
和各國政要打交道從來不是神聖騎士團的長項,阿奇伯德確認道:“只是答謝?”
麥隆道:“答謝他願意讓我們從比亞各借道,避免帝國方面不必要的糾纏。比亞各一直是砍丁帝國忠實的盟友,即使帝國受到重創,讓他們滋生了一些想法,但帝國深厚的根基沒有動搖,它會很快恢復元氣,特定的地理位置註定比亞各將來仍舊會依附着帝國生存。如果沒有死神這件事,或許會是一筆不錯的短期投資,可是現在,我們完全沒必要爲了他們引起帝國進一步猜忌,腹背受敵。”
阿奇伯德道:“那他們送來的禮物呢?”
麥隆笑道:“光明女神不會拒絕任何人的善意與膜拜,我們必須要讓信徒相信他們的祈禱的確被傳達到女神的座前。”
“是。”
瞭解前因後果的奧利維亞當機立斷地選擇與文森分別留守瑪耳城和考特城,防止亡靈法師和噬魂獸再度攻擊帝國邊城,由漢森護送海登回梵瑞爾。
海登的精神力恢復得很快,吃完一頓早餐之後即與漢森一道出發。幸好傳送魔法陣沒有在災難中遭到破壞,依舊能夠快速地運送人們穿梭各大城市。海登與漢森早上出發,下午就抵達了梵瑞爾。
他們從魔法陣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西羅派遣的救災隊伍。從帝國四面八方提供的緊急物資被放在空間袋裡運到帝都,由帝都官員點收之後再運往考特城和瑪耳城,這已經是派出的第三批物資。
海登讓漢森先回家向妮可夫人報平安,獨自前往皇宮。
大部分重建完成,只剩下內部裝修。皇宮與火燒前並不完全一樣。西羅考慮到原本皇宮建造得十分奢華,依樣重建勞民傷財,所以縮小了宮殿規模,留出大片空地打算拍賣給富人,以便緩解帝國龐大的重建支出。若說有什麼被完美重現的,便是走廊兩旁雕刻着玫瑰花的純白石柱。
海登大步流星地穿過石柱。
基恩在走廊盡頭靜靜地等候,直到他走到跟前才道:“海登元帥,陛下在花園中等您。”
“謝謝。”海登下意識地扯出笑容。
基恩邊走邊道:“您看起來很憔悴,邊境不穩定嗎?”
海登正思索着怎麼用簡潔的詞彙高度概括這個問題,就聽到基恩緊接着道:“抱歉。我問得太多了。”他曾經是瑞秋夫人的親信,與海登分屬不同陣營,即使現在投靠了西羅,成爲索索皇后的近衛隊隊長,但當年鬥爭的疙瘩不可能說消失就消失的,就算海登依然提防他,也很正常。
“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概括這個複雜的答案。”海登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
基恩走了兩步,忍不住道:“您真的笑得很僵硬。”
海登揉了揉眼睛,道:“我現在全身上下除了頭髮之外,都很僵硬。”
兩人有一句每一句地搭着,直至花園。
花園中央放着一張銅製的圓桌。西羅和索索對坐着,一個優雅地吃着蛋糕,一個不斷從空間袋裡取出公文批示。陽光不明媚,沒有花點綴,但這普普通通的畫面偏讓旁觀者心生溫暖。
基恩正要稟告,就見西羅轉頭對他做了個退下的手勢,隨即伸手抹掉索索嘴角的蛋糕屑。索索立即拿餐巾輕輕擦拭,然後又不放心拿出一面小鏡子觀察。
海登輕手輕腳地走了幾步,見狀目光閃了閃,調侃道:“您越來越有薩曼塔皇后的風範了。”
索索臉上一紅,悄悄收起鏡子,“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海登元帥。”
“我也是。”海登行了個騎士禮,微笑道,“很高興見到您,皇后陛下。”
“吃點糕點吧。草莓蛋糕,它能讓你放鬆心情。”索索將西羅面前那盤沒動過的蛋糕移到海登面前。
海登苦笑道:“我看上去很緊張嗎?”
西羅收起公文,倒了杯牛奶給他,“如果不緊張,就不會到現在還站着。”
海登拉過椅子坐下,面色怪異地看着那杯牛奶,“給我的?”
西羅道:“我想你接下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喝點牛奶可以補充你身體裡的水分。”
海登一口氣將牛奶喝完,然後歇了口氣,將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包括蒙德拉的身份。
西羅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乾脆站了起來。
索索也很吃驚。他努力地回憶着那個在宴會上有着一面之緣的“莫妮卡小姐”,實在很難將她與蒙德拉聯繫在一起。
西羅道:“我記得你說過,黛米夫人曾經親自去你家驗證莫妮卡的身份。”
從蒙德拉身份被揭穿到現在,海登還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思考這個問題,聞言纔想起這件事的蹊蹺之處,道:“你是說教皇在撒謊?”
西羅瞥了他一眼,道:“爲什麼你不認爲是黛米夫人在撒謊?”
海登語塞。剛纔那句話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仔細想想,黛米夫人撒謊的可能性的確比教皇大得多。畢竟,就算莫妮卡是亡靈法師,也絕不可能從女孩變成男孩。
西羅顯然沒有深究他選擇相信黛米夫人的心理,而是進一步分析道:“或許她有什麼把柄落在蒙德拉的手中。不過,你剛剛說格列格里帶着一個小魔法師回來了,可是,我到現在還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海登怔住。
是的。格列格里和小魔法師比奧利維亞和文森更早離開考特城,按理說,應該更早回到梵瑞爾通知西羅纔對。難道,路上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