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杭不是沒見過向淮之臉紅, 打完球時誰不是張猴子臉。
但像現在這樣，粉色一路蔓延到耳根，他還是頭一回見。
他拎着奶茶, 想了半天, 欠揍地問：“你該不會剛剛在看小黃/片吧？”
向淮之眼皮都懶得擡：“滾。”
路杭笑了聲：“開個玩笑嘛, 小景景的事解決了？”
“嗯。”
“怎麼解決的？”
“殺了。”
“殺了……”路杭坐到電腦桌前, 聞言一愣, “殺，殺了？殺誰了？”
向淮之喝完半杯水，又重新接滿：“最愛麥麥。”
路杭驚呆了。
原本向淮之爲了小甜景逃課就夠讓他吃驚的了, 居然還幫她殺了人？
他和向淮之一塊玩遊戲這麼多年，只見向淮之殺過兩個人。
一個是仙萌萌, 另一個就是最愛麥麥。
兩個還都是爲了小甜景殺的。
路杭表情複雜, 半晌後恍然大悟：“向向, 原來你……真喜歡小景景這款啊？”
破案了。
他親親舍友這麼多年沒談過戀愛的原因找到了。
說實話，這年頭像小甜景這類型的女孩子早已瀕臨滅絕, 現在的女生比男生還兇猛，思想還特別難捉摸，這麼嗲這麼黏人還這麼喜歡撒嬌的……路杭身邊就只有小甜景一個。
他親親舍友的口味，還真特別。
向淮之不冷不淡地掃了他一眼：“你很閒？”
“不閒不閒。”路杭識趣地閉嘴，“我現在把最後這環任務跑完, 明兒一早我們就幹戰神去！”
向淮之沒搭理他, 重新回到了電腦前。
小狐仙還在他隊伍裡沒走, 兩人身影重疊, 異常親密。
向淮之臉上的鎮定微微鬆垮, 有些頭疼。
他怎麼就喊了？
叫出口的那一瞬間，向淮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他長這麼大, 從來沒這麼親密叫過一個人，還是個男人。
晚上，路杭終於跑完了戰神任務，回到了下本隊伍。
“這任務真不是人做的，”路杭在隊伍裡吐槽，“我都快跑吐了，一環任務要跑十來個NPC……希望GM長眼，給我爆個好屬性的東西出來，我實在不想做第二回了。”
愛是分你吃：“那估計挺難的，好像還沒人一發入魂過？”
景歡問：“哥哥殺了多少次戰神，才刷出神器的？”
向淮之：“三次。”
景歡酸了。
三次跟一次有什麼區別？不知道有多少個區開服十年都爆不出神器。
路杭想想也是：“那我收斂點，不求一發入魂了，三次也成吧。一會兒我就去瀾山寺拜拜。”
瀾山寺是九俠裡的一處遊戲場景，就是個寺廟，裡面有幾個任務NPC。
向淮之嗤笑：“拜一堆數據疊起來的佛像？”
“心誠則靈懂不懂！”路杭說，“我聽很多人說，在那場景拜拜真有效果。”
他說完，閒着無聊，點開個人中心隨便逛了逛。
九俠的個人中心，類似於QQ空間和朋友圈，能發文字圖片，也能刷到好友們發的動態，路杭的女性好友們就經常在這兒發照片。
路杭一一點贊過去，不小心滑過某張遊戲截圖。
他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又緩緩滑了回去。
半晌，路杭幽幽地叫了句：“向向。”
“說。”
“你還和小景景親嘴了？”
“……”向淮之手一快，攻擊位置偏了，長劍堪堪從BOSS臉邊擦過，“那叫人物動作。”
路杭更正：“你居然和小景景做親嘴的人物動作。”
向淮之放棄糾正，皺眉：“你怎麼知道？”
“小景景都放個人主頁上了，你沒看見？”
向淮之還真沒看見。
他遊戲好友很少，也從來不發遊戲動態，個人主頁的按鈕在他這形同虛設。
他打開個人主頁，刷新了一下，景歡的那條動態就在最上方。
【小甜景：ヾ(≧ ≦*)ヾ永遠喜歡哥哥！[圖片]】
圖片正是他們下午在月宮親吻的照片。
下面好幾條評論和贊，向淮之往下滑了滑。
[愛是分你吃]：噫~
[莫問歸期]：完了，我秋楓堂主這下是徹底沒希望了。嘖，我還跟人下注，賭你會回心轉意呢，虧了虧了。
[本命芝芝桃桃]：歸期，怎麼哪都有你，你遲早要被向神追殺。
[秋楓]：小景，快回我私聊。[快哭了]
向淮之關掉小甜景的主頁，隨手點開了自己的。
他裡面自然是一條動態都沒，評論區倒有不少留言。
全是仙萌萌以前留的，一些打情罵俏的話。
向淮之眼都不眨，點擊全選，刪除。
翌日一早，鬧鐘還沒響，路杭就興沖沖地起了牀。
他不敢把向淮之叫醒，又急着想殺戰神，於是磨蹭一陣後，他藉着杯碗桌椅，在寢室開了場不大不小的演奏會。
向淮之被吵醒，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你再往桌子上砸杯子，我就把你從窗戶扔下去。”
路杭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爸爸！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我有一個好爸爸！”
向淮之：“……”
路杭：“爸爸，起牀幫我殺個神器吧，兒子收了幾個月材料了，就盼着這一日呢。”
“我沒你這兒子。”向淮之擡手遮住眼，“現在幾點？”
“九點了爸爸。”
“這麼早，你現在上去也沒人。”
“有的爸爸，”路杭笑嘻嘻道，“我微信把他們都叫醒了。”
“……”向淮之悠悠睜眼，“全叫醒了？”
“是的爸爸。”
向淮之由衷地說：“你真缺德。”
“以後他們出了事，不論早晚我都會第一個趕到現場的！”
向淮之懶得跟他囉嗦，手摸到枕頭旁，點開手機一看。
果然，上面有兩條信息。
小景呀：哥哥，醒了嗎？
小景呀：[揉眼睛]
向淮之隨便回了一句，頂着睏意掀被起身，下牀洗漱。
他上號時，其他四個人已經組隊在等他了。
既然是找人幫忙，藥品自然是路杭出，他道：“向向，你說一下大家分別帶哪些藥，我丟給他們。”
分配好藥後，向淮之問：“秋楓用的什麼屬性？”
“耐性和封印命中率。”秋楓應。
“換成移速和封印，我們奶夠。”向淮之掃了眼自己身邊的小狐仙，“小甜景帶的什麼？”
“帶的……”景歡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睏倦，“移速和封印。”
“嗯，”向淮之說，“開殺，聽我指揮，早點殺完休息。”
——
下午一點，九俠論壇出現一個帖子，沒幾分鐘就被玩家們頂出了“hot”。
【鏡花水月心嚮往之隊伍，六十二分鐘擊敗戰神，再創新紀錄，內附視頻。】
網咖包廂。
景歡趴在桌上，邊打哈欠邊聽陸文浩和高自翔的雙人解說。
陸文浩驚歎：“我操，向神這連招……七連招，他媽怎麼打出來的？？”
高自翔：“這倆術士也很牛逼，能看出封印命中率堆得很高，小怪都被他們控得死死的。”
“可我覺得還是這狐仙洞猛，你看她才吃了幾下傷害啊？這種反應能撐六十分鐘，太強了。”陸文浩說着說着，皺眉，“就是她的血池怎麼只給向神？剩下的人都靠普陀在奶。”
“狐仙洞本來就不算奶媽，她封印也很準，每一輪刷出來的特殊小怪都是她控着的，估計給她分配的任務就是封特殊小怪，奶向神只是順便。”高自翔“嘖”了聲，“別看了，把這狐仙洞的血池技能鍵摳掉，她都比你強一百倍。”
“你mua的，又趁機內涵你爹？”
景歡不悅皺眉，從胳膊肘裡擡起臉問：“你們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高自翔納悶地看着他：“歡歡，你今天怎麼了？來網吧都能犯困？”
景歡殺完戰神纔想起來，他答應了舍友今天一塊出來開黑吃雞。
擔心睡回籠覺會導致晚上睡不着，所以他想了想，還是出來了。
結果沒用，該困還是困。
“沒睡好。”他沒好氣地應，“你們到底玩不玩？不玩我回去了。”
陸文浩說：“玩玩玩，歡歡你再等等，這視頻還有最後十分鐘了……你要不跟我們一起看？”
“不看。”景歡又打了個哈欠，乾脆起身。
“別走啊，”高自翔伸手攔他，“我在開加速器了。”
景歡推開包廂的門：“我去廁所洗臉。”
就他現在這狀態，一會兒不被人打成篩子纔怪。 шшш ▪тTkan ▪CO
他們來的是學校附近最好的一家網咖。
但他們學校的地理位置偏僻，這裡說是最好，實際上規模也就跟市裡的小網吧一樣。
別的景歡都不挑，就是廁所太小——兩間廁所，男女各一間。通往廁所的過道也非常狹窄，兩個大男人沒法並肩過，還得讓讓身子。
景歡穿過狹小的過道，走到男廁裡的盥洗臺前，看到水龍頭旁放着被人用過的紙巾，忍不住皺了皺眉，連碰水龍頭開關的勇氣都沒有了。
以後還是別來這家網咖了。
他正打算離開，餘光一撇，看到了自己鞋邊多了四個小小的黑塊。
彷彿在動。
因爲處在陰影裡，他看不清，下意識微微彎下了腰。
*
向淮之走進網咖，前臺見到他，眼前一亮：“你好，上機嗎？”
向淮之：“能借廁所嗎？”
方纔身邊的路人不小心把冰淇淋蹭在了他的衣袖和手臂上，觸感黏膩，不洗掉不舒服。
前臺忙點頭：“沒問題，直走左拐，小道最裡面左邊就是。”
“謝謝。”
向淮之走進過道，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袖。
冰淇淋是巧克力味的，已經把他的白袖糟蹋得慘不忍睹。
男廁的門是關着的。
向淮之站在門外等候，正猶豫回去後要不要把這件衣服丟掉，就聽見廁所裡傳來幾道急促緊迫的腳步聲。
他還沒反應，面前的廁所門突然被打開，男生滿臉驚慌地從裡面衝了出來。
看清奔出來的人，向淮之一愣：“你……”
廁所門前的人擋住了他逃跑的路，身後又是超級大怪獸，景歡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撲到了對方身上——
“哥！蟑螂！！蟑螂！！！”景歡崩潰了，他直接箍住向淮之的脖子，腳不講道理地踩上了對方的鞋，語無倫次，“四隻！！四隻！！！四隻啊！！超大！！蟑螂！會、會飛！！！”
向淮之先是被撞到了臉，然後被勒住脖子，最後還被結結實實地踩了兩腳。
而現在，對方的腳，仍踩在他的鞋上。
向淮之沒和誰抱這麼緊過，男生冰涼涼的胳膊貼在他脖子上，觸感強烈。
他看着廁所地面上四隻飛速挪動的黑色蟲子，眼皮跳了兩下：“嗯，看見了，是四隻。”
景歡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聞言把人抱得更緊了！
“……”向淮之聞着他身上的肥皂味，啞聲說，“你下來，我關門。”
景歡：“不行哥，我下來會死，真的會死，原地死亡。”
向淮之聽出他聲音在顫。
真就這麼怕？
“那你站我腳上，我往前走兩步，關個門，然後我們就走。”
“……”
“保證不讓它們碰到你。”
景歡沒說話，許久後，纔在他肩上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門關上了。
向淮之能明顯感覺到抱着他的人鬆了口氣，然後便開始大口喘息。
他遲疑片刻，手掌覆在景歡背上，輕拍兩下：“你沒事吧？”
景歡頭皮發麻：“它們跑出來了？”
“沒有，都在裡面，我看着的。”
兩分鐘後，景歡蹲在小道外，好久纔回過神來。
“那什麼，”他調節好情緒後，擡起頭，抱歉道，“哥，對不起啊，又撞到你了。”
他眼圈發紅，鼻尖也是紅的。
向淮之一愣：“你……很怕蟑螂？”
“是啊。”
反正不是什麼大事，景歡如實道：“小時候回老家，不小心被關在廢屋裡，關了一整天，從那以後就很怕蟲子了……是不是挺不符合我猛男人設的？”
說到這，他吸吸鼻子，擡手用指頭比了個大小，笑着說：“剛剛那蟑螂離我鞋這麼近，還往我臉上飛，我離去世就差那麼一點點……”
向淮之看着他泛紅的眼眶，心裡不知怎麼的，輕輕抽了一下。
景歡這才彷彿想起什麼，目光往下，登時一愣：“我艹……哥，你鞋都被我踩成這樣了？”
向淮之的白球鞋上，全是他的鞋印，一看就知道踩得不輕。
景歡瞬間被內疚淹沒：“完了，不會被我踩壞了吧？哥你腳痛不痛？還有知覺沒？”
“不痛，你很輕。”向淮之回神。
“我一百三十多斤，哥。”景歡蹲着往他腳邊挪了挪，目光全盯在向淮之的鞋上，“不然我們去醫院看看？”
“不用。”
“那你脫鞋，我給你揉揉？”
向淮之喉嚨一緊：“不用……真沒事。”
幾分鐘後，景歡才終於放棄。
“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負責的。”
“……好。”
景歡站起身來：“對了哥，你也來上網？”
不等向淮之回答，景歡便左右張望：“你一個人嗎？我們包廂還有個空位，要不要一塊來？我請你上機，包廂裡還有陸文浩和高自翔，都是你認識的。”
向淮之沒打算去，他們的關係還沒到能連座開黑的地步。
“下午打遊戲，然後一起去吃飯，晚上還能打會夜球。”景歡期盼地看着他，“怎麼樣，哥？”
向淮之：“……”
向淮之轉身：“幾號包廂，我去開機。”
“三號，我陪你去，說好了我請你上機。”景歡忙跟上去。
他走了兩步，突然湊到向淮之身邊嗅了嗅：“哥，你聞起來好甜。”
向淮之道：“沾上冰淇淋了。”
“怪不得……”景歡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面果然也沾上了一些巧克力。他笑着道：“還挺好聞。”
向淮之沒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衣服還是不丟了，洗洗應該還能穿，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