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和景媽聊視頻時，景歡才發現自己好幾根頭髮都翹了起來。
視頻接通，屏幕裡的女人穿着一身精簡的小西裝, 頭髮一根不漏地盤到了腦後, 臉上妝容精緻, 眉眼跟景歡的有幾分相似。
看到景歡的動作, 女人脣角輕挑：“你們學校那風這麼大？”
“還好。”景歡看了看她周圍的環境, “媽，這麼晚了，你還在上班？”
“嗯, 最後一點工作，忙完就回去。”景媽把文件合上, “最近過得怎麼樣？新房子住得慣嗎？”
母子倆每次聊天, 一來一去, 都是問答形式。
“我過段時間有幾天假期，想跟你爸去看看你。”片刻, 景媽進入正題，“你也是，上個月明明有假，爲什麼不回家？”
“還不是高自翔他們非拽我去溫泉酒店。”景歡推鍋。
“你自己不想去，自翔能叫得動你？”景媽轉着筆, 挑眉, “你老實說, 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景歡想也不想：“沒, 怎麼可能……”
景媽開始算賬：“那你最近在忙什麼？以前你每週都會給我打一次電話, 這學期開學多久了，你纔打了幾回？”
在忙着泡渣男呢。
景歡：“是有事在忙, 以後一定天天給你打。”
“天天倒不用，太煩了。”景媽看了眼桌上的日曆，“下個月八號，我跟你爸去看你。”
“好，你們想什麼時候來都行。”景歡問，“要我去車站接你們嗎？”
“不用，我們開車去，順便去附近旅遊幾天。你爸已經訂好酒店房間了。”
“……”探望我纔是順便的事吧。
掛了電話，景歡慢悠悠地打開電腦，剛登錄PC端微信就看見幫派羣聊有99+條消息。
他已經習以爲常，這幫派裡二百來號大活人，一個比一個能聊，一節課的時間他們都能聊幾百條。
景歡登上游戲，點開好友列表第一位的聊天框，發送消息。
[好友]小甜景：哥哥我來了[飛吻]
這一流程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九俠的好友列表按親密度排序，親密度越高位置就越高。在遊戲中組隊戰鬥一場，親密度就會+1，與景歡親密度最高的是心嚮往之。
他們的親密度已經3300了。
都夠結婚了。
景歡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打字。
[好友]小甜景：哥哥，我們親密度都3300了，你什麼時候娶我回家啊。
[好友]心嚮往之：我和路迢迢親密度9999。
9999是普通好友裡的親密度上限，除非是婚姻關係，否則戰鬥再多場也只能卡在9999。
[好友]小甜景：那他又不能和你結婚，就算按排隊，那也該輪到我了！[捶桌]
[好友]心嚮往之：來下本。
[好友]小甜景：來娶我。
[好友]心嚮往之：主城傳送人。
[好友]小甜景：月老祠月老。
[好友]心嚮往之：乖點。
半分鐘後，小狐仙不情不願走到主城傳送人身邊。
一進隊，就聽見愛是分你吃在跟路迢迢聊天。
“最近怎麼沒見你收戰神材料了？”愛是分你吃問。
“姑奶奶行行好，這段時間別跟我提戰神。”路迢迢說，“再提我就要去落花谷跳崖自殺了。”
景歡體貼道：“跳崖其實去無涯峰更好，你在落花谷跳崖得跳兩次才能死，無涯峰一次就夠。”
路迢迢控訴道：“我天天給你通風報信，你還這麼對我，小景景你好狠的心。”
景歡忙解釋：“我只是提個建議，這不是不忍心看你跳兩回麼……”
“通風報信？”向淮之重複。
察覺說漏嘴，路杭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那什麼，還缺一個人，我去叫個吧。我們得趕緊再找個固定隊友來，總帶個野人不舒服。”
向淮之知道他報的信十有八.九是自己的，也懶得計較：“嗯。”
他打開裝備欄，剛想檢查一下裝備的剩餘耐久，一行提示彈了出來。
【親吻魚魚把你添加爲好友。】
向淮之沒在意，加好友是單方面的事，只要他不加對方，就不會佔用他的好友位。
他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幾十條添加好友的消息，早已習以爲常。
結果沒過幾秒，對方就發了消息過來。
[陌生人]親吻魚魚：向淮之！！！
[陌生人]心嚮往之：……
向淮之打開親吻魚魚的資料，滿級女戰士，幫派稱謂一片空白，就連時裝都是空的，一看就像是剛從交易所買來的號。
他用腳都能猜到這是誰。
路迢迢在世界上吼了一嗓子，有不少玩家加他，他在臨時好友裡看了大半天，問：“我們叫個什麼門派？奶媽輸出還是封印？”
愛是分你吃道：“叫個輸出吧，倆輸出殺快一點。”
“行……”
“別叫了。”向淮之出聲打斷他們，“我這有人要來。”
這話一出，大家都愣了愣。
景歡原本靠在腰墊上玩兒手機，聽見後立刻繃緊神經，坐直身。
心嚮往之能叫誰來？
不是說他沒朋友嗎……
路杭也是一愣：“誰啊？”
向淮之沒應：“隊長給我。”
路杭把隊長職位給他，心嚮往之拉着隊伍，往野外走去。
他們一路走到了九俠場景中的高級地圖之一，森羅殿。
森羅殿是150級的野圖，野怪兇猛，獎勵只比另一個滿級圖的好一點點，玩家們很少會選擇在這刷經驗，所以地圖裡遍地野怪，走兩步路都要觸發一次戰鬥。
景歡忍不住問：“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
“接個人。”
五分鐘後，景歡終於在該地圖見到了除他們以外的玩家。
是個女戰士，兩手空空，身上一件裝備都沒戴，穿的是遊戲中最原始的衣服，腰上掛着女戰士特有的標識——刀鞘。
她站在幾隻野怪中間，一動不動。
隊裡其他人也看到了她，路迢迢嘀咕：“在這個野圖裸/奔，是來找死嗎？那還不如我跳落花谷來得痛快……”
【親吻魚魚加入隊伍。】
路杭：“……”
“向……哥哥！！”親吻魚魚想起向淮之剛纔的威脅，名字叫到一半，臨時改了口，嗔怪道，“你怎麼來這麼慢啊！我差點被這些烏鴉啄死！再不來你只能去重生點接我了！”
哥哥……
隊裡兩個圍觀羣衆都忍不住看了眼小甜景。
向淮之道：“誰讓你站在這的？”
景歡心一沉。
怎麼回事啊。
你怎麼就任她喊你哥哥啊！
“那我能怎麼辦嘛！我一上號就在這了啊，這號原號主是不是故意的？”親吻魚魚氣道，“身上沒有飛行旗，也沒藍傳送，我根本走不掉。太過分了！”
向淮之帶着隊伍返回傳送口：“你來這區幹什麼？”
“找你玩啊，那個區的幫派解散了，沒意思。”
“我沒空帶你玩。”
“你有，我不管，我反正跟定你了！”
親吻魚魚“哼”了一聲，然後纔跟隊里人打招呼：“各位好呀，謝謝你們平時照顧我哥哥，以後可以一起玩~”
什麼啊？
這正宮般的發言是什麼啊！！
景歡盯着心嚮往之的人物形象，都快把人盯穿了，對方也沒有說出任何反駁親吻魚魚那聲“哥哥”的話。
路杭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纔出聲：“好啊，以後一起玩。”
“哥哥，我這號沒裝備，你給我買幾件。”很快，親吻魚魚再次開口。
向淮之語氣冷漠：“自己買。”
“我這個月卡刷爆了，你給我買嘛！”親吻魚魚撒嬌，“買了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景歡冷笑一聲。
省省吧妹子，這已經是我用爛的招數了。
心嚮往之要吃這套，老子孩子都給他生一窩了……
“什麼都聽我的？”
心嚮往之語氣遲疑，重複了一遍。
？
遲疑？
老子不准你遲疑，你他媽的！
“都聽你的！”親吻魚魚說，“你說一我不說二！你說往左我不往右！你說……”
“加進購物車，”向淮之不想聽她拍馬屁，涼涼地打斷她，“然後發鏈接給我。”
景歡：“…………”
艹！
怎麼回事啊？！
景歡瞬間覺得手邊的奶茶它就不甜了。
愛是分你吃很快發了私聊來，問他這個親吻魚魚是何方神聖，之前有沒有聽說過。
景歡沒回，因爲他也有點蒙。
怎麼就故友重逢了？
怎麼就哥哥妹妹了？？
怎麼就清空購物車了？？！！
“哥哥，我挑好了，你快買，買了我才能和你下本！”親吻魚魚很快就回來了，這時間根本不夠她看裝備的，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
心嚮往之：“好了，取。”
幾秒後，隊裡的女戰士多了一身裝備，渾身散發着紫色光芒。
一身紫裝，少說也要五位數。
景歡徹底不平靜了。
他火速打開心嚮往之的聊天框。
[好友]小甜景：哥哥，她是誰啊……
[好友]心嚮往之：妹妹。
沒有一絲猶豫，回覆時間不到三秒鐘。
景歡瞬間就毛了。
什麼妹妹！爲什麼又是妹妹！你爲什麼有這麼多妹妹！！！
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艹啊！你這個渣男！！死！給我死！！！
景歡噼裡啪啦敲着鍵盤，把他這輩子會的髒話全打到了對話框裡。
湊齊一百個字後，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刪除。
不行，他不能功虧一簣。
但是他真的好氣啊。
景歡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生氣過，感覺胸口像被什麼堵上了，一口鬱氣在裡面橫衝直撞。
隊裡的小狐仙忽然站着不動了，向淮之挑眉，剛想提醒他操作。
[好友]小甜景：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只能有一個妹妹。——魯迅
[好友]心嚮往之：？
[好友]心嚮往之：魯迅沒有說過這句話。
[好友]心嚮往之：什麼意思？
[好友]心嚮往之：？
消息石沉大海，向淮之皺眉，這是掛機去忙了？
他剛要打字，路杭先開了口：“大家準備一下，馬上BOSS。”
向淮之說：“等會，狐仙洞不在。”
好。
這聲“狐仙洞”往景歡腦袋上灌了一百桶油。
他憋着氣，甕聲應：“我在。”
向淮之蹙眉：“既然在，爲什麼不回消息。”
“我……剛回來，”景歡說完，下意識叫了一句，“哥哥。”
他叫完就後悔了。
叫個屁的哥哥！
“哥哥？”親吻魚魚愣了愣，然後問，“你這聲哥哥，是在叫我哥哥嗎？”
“是啊。”景歡一頓，“不行嗎？”
親吻魚魚：“你爲什麼叫他哥哥？”
我還想問你呢。
景歡不鹹不淡地笑了聲，反問：“你又爲什麼叫他哥哥？”
“我爲什麼不能叫他哥哥？”親吻魚魚說，“他就是我哥哥呀。”
“巧了，”景歡道，“他也是我哥哥。”
親吻魚魚疑惑道：“可他只有我一個妹妹啊……”
景歡氣笑了：“怎麼，你在他臉上刻字了？寫着‘親吻魚魚的專屬哥哥’？別人還不能叫了？”
隊裡的人都被這哥哥妹妹的繞暈了，一時間誰也插不上話。
親吻魚魚震驚地問：“哥，這人誰啊？”
向淮之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了。
但他不太確定。
半晌，他猶豫地開口：“親吻魚魚是我妹……”
景歡暴躁地打斷他：“我知道她是你妹！”
“堂妹。”
“堂妹又怎麼樣？行了，你妹妹這麼多，不用一一介紹給我……”聲音到這戛然而止。
語音裡沉默了十秒鐘。
向淮之知道自己猜對了，先是覺得好笑，而後慢條斯理地跟他解釋。
“是我父親的親弟弟的親女兒。”
景歡：“……”
要你解釋了嗎？！
我上幼兒園沒學過嗎？！
景歡漲紅着臉，回想着自己剛剛跟親吻魚魚的對話，恨不得鑽進地縫，再把縫堵上，在裡面安度餘生。
他尷尬得要命，下意識用手捂臉，摸到一片滾燙：“哦、哦……堂妹好。”
向淮之：“……”